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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3 ...

  •   边城之少在丰台区九龙码头的记者发布会是一个让粉丝和自己的偶像能够近距离接触的活动。

      风和日丽,天高云淡,阳光艳而不烈,但是活动开始才不到半小时,原本有序的人潮却已经开始呈现涌动,焦躁不安的状态。

      出现这样的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期待见到的男女主角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

      幕台前,主持人使出浑身解数活跃气氛。

      幕台后,女主角叶霏气得一张俏脸都要绿了,恒旭没有来,她也不能出场。

      她低头看手机上的表一眼,已经两点半了,还没有见到恒旭的人,但是她却在一点半就到了拍摄现场。

      她妆也化好了,衣服也换好了,所有的器材及相关工作人员都已就定位,唯独今天的男主角还没出现。

      “不是吧?!这时候耍大牌?!昨天可是早上八点就出了通告的,现在人呢?”这次活动的负责人郑朋责问恒旭的经纪人徐珂萌。

      徐珂萌应景地点头哈腰,毕竟现场的兵荒马乱是她之前一贯纵容恒旭所造成的。

      有时候,为了体现艺人的价值,博得关注,耍大牌也是一种手段。

      虽然是这样,但她明明交待了要准时到的!作为不能完全驯服自己带的艺人的苦逼经纪人,她有苦难言。

      “子然说他们正在往这边赶……”

      “我不是问方子然,我是问恒旭!”

      “跟子然在一起……”

      郑朋顿时无语,头痛地按住额角,“如果他们十分钟之内赶不到现场,烂摊子你来收拾!”

      这种程度的威胁实在没有什么新意,但徐珂萌还是无奈地拨起对方的车载电话。

      正咒骂之际,她看到恒旭走了进来,不快骤然散去,赶紧跑过去让化妆师给他上妆,也不询问缘由,也不责怪。

      他们的默契里互相尊重在其间扮演着一个不可言喻的角色。

      下午三点,明亮的广场上,临时搭建的简易舞台下已经人山人海。

      就在人群怨声四造的时候,舞台上播放着的轻柔抒情音乐瞬间换成了充满狂放西部牛仔风味的音乐。

      主持人的声音全淹没在观众的掌声里,大家引颈期待主角的出现。

      恒旭头戴遮阳帽,踩着自信的步伐,在掌声里怡然自得的出现,对大家挥手,阳光笑容挂在他俊帅的脸上,简直让台下的女人为之疯狂。

      尖叫声此起彼落。

      叶霏带着甜美的笑容,出现在舞台的一端,洁白的皓腕对着观众们挥手,踩着优雅的脚步往恒旭所站立的另一端走去,微卷的黑发在她轻移莲步时产生波浪,煞是迷人。

      恒旭朝她走了过来,黑眸闪着迷人的笑意,勾魂摄魄。

      他体贴的对她伸出手,像是个最优雅的绅士。

      男主角相携女主角,风度翩翩,美人如画。

      疯狂叫嚣着向自己的偶像靠近,成了粉丝们表达心中情感的唯一方式。

      周琪雅也不例外,她拽着沈晴天拼命往前挤。

      在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走在红毯上的,一种是站在红毯外侧的,这边的人和那边的人即使有一瞬间的碰触,也绝不会有所交集。

      沈晴天不顾周琪雅的拉扯,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周琪雅,他总尽量满足伴侣的要求,有时即使是不合理的要求。

      他不想自己再经历后悔,后悔的事情已经太多,伊亚、王筝、韩七七,伤害别人的感情,拒绝别人的感情,年少时这样的事情做得太多了,现在他再也不想做。

      即使从不刻意关注娱乐新闻,他也知道那个人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因为他总能看到那个人的海报在各种大型商场大厦出现。

      只是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那个人。

      有一种陌生却已蕴藏很久的感觉,从他体内的每一处血管无声无息地聚拢来,朦胧纯粹含蓄却威猛,足以摧毁他的神智。

      那个人,心中每次想到那个人,他的心就纠结成团,一刺一刺地痛。

      “晴天,晴天!——”他的静止不动与女友的急欲上前,道不同只是短短几秒就令他跟女友走散了。

      女友不停地呼喊他的名字,台上还是很吵,台下的人还是很多,高喊偶像名字的声音震耳欲聋,但这个瞬间里,沈晴天却觉得很静。

      静得他能听见自己骤然加快的脉搏。

      他站得这么远,周围这么嘈杂纷乱,那个人不可能听得到的,更不可能发现他。

      巧的很,隔着许许多多人,恒旭看了过来。

      眼神交汇的刹那,强烈的惊异和无措同时冲击着沈晴天,他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顷刻之间,沈晴天想了许多,是否应该与他打个招呼才是自然,是点头好还是挥手好,挥手要左手还是右手……等沈晴天想清楚,恒旭已转回头接着与主持人说话,他戴着帽子,表情看不多么清楚。

      沈晴天垂下眼,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颤栗,手心都汗湿了。

      他快速地穿过拥挤的人群,到周琪雅身边想拉她走。

      可是,“沈晴天——”那个人在舞台上,突然用话筒扩音大声叫了他的名字。

      他陡然一愣,下意识地朝恒旭看过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的手有些颤抖,连呼吸也不敢。

      恒旭把话筒交给不明所以的主持人,跳下台。

      保镖们匆匆跟上,顺着恒旭的步伐,为他开路。

      拥挤的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分开来,为恒旭让出一条道。

      沈晴天呆呆地站在原地被跑过来的恒旭抱个满怀。

      那个人还是没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金钱做基础,不用谎言做装饰,不用利用做纽带,不用豪言壮语做解释,不顾后果。

      沈晴天任由恒旭抱着,没有推拒,也没有逢迎,只是被动地被他抱着。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出了问题,否则不会完全没办法思考,也没办法指令身体做任何的动作。

      芬芳的花香钻进了他的鼻子里,那些装饰用的白色的花朵,开的那样好,在天边云朵的衬托下,愈发美得绚烂。

      不知道过了多久,恒旭放开沈晴天,仿若对待许久不见的旧识般神色自若地跟他说:“好久不见了。”

      从前沈晴天能从人群里准确无误的辨别出这个人的气息,那时候恒旭自傲张扬得很,非要他闭上眼睛都能猜出哪一个是他。现在,恒旭的身上混杂着很多他没有闻过的味道,他再也不能在人群里简单地辨认出哪一个是他。

      分不清是真心,或者假意。

      沈晴天答:“好久不见。”顿一顿,又问,“你好吗?”

      “还好。”恒旭瞟了沈晴天中指上的戒指一眼,露出了浅笑,“你呢,还好吗?”

      沈晴天讲:“还好。”

      恒旭点点头:“好就好。”

      “是。”沈晴天也点点头,“好就好。”

      两个人站的不近也不远,伸手就可以碰到,但说过这些,就不再有什么接触,也不再有什么话可聊。

      “晴天,恒旭是你的朋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周琪雅吃惊得很,眼睛张得大大的。

      沈晴天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恒旭看向周琪雅,“你是?”

      周琪雅兴奋地伸出手,道,“我是晴天的女朋友周琪雅,也是你的粉丝!”

      恒旭的表情没有变,声音冷下来:“幸会。”

      握手时,恒旭被她手上与沈晴天同一款式的情侣戒指刺得眼睛痛。

      寒暄过后,沈晴天对恒旭讲:“你该上台去了,他们都在等你。”

      恒旭没有回答沈晴天而是对周琪雅说,“愿意跟我合个影吗?”

      周琪雅笑容满面,用力点头,“当然愿意!”

      在众目睽睽下与偶像不仅近距离接触,还亲密合影,周琪雅开心得晕乎乎。

      人群慢慢阻挡了沈晴天的视线。

      然而,他知道一切不会就这样结束。

      于是,他转身离开,获取片刻苟延残喘的机会。

      在便利商店停留片刻,还是买了一份报纸。

      沈晴天看着自己手上的报纸,一动不动。

      他安静地坐在客厅,貌似安然若水,实则心潮澎湃。

      他盯着报纸上那个阔别四年的男人,想着那些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争吵、伤害、忍耐、唾弃、痛苦、挣扎、爱与不爱。

      十点钟,他以为周琪雅应该回来了。

      周琪雅很少晚归,今天却是过了十一点、然后是十二点,路灯都熄灭了,只留一盏门灯发光,她仍未到家。

      沈晴天想了很多,胸口被严重的碾压。

      猜测,臆测是件耗费心力的事情。

      黑暗沉甸甸的笼罩,愈发让人觉得沉重。

      敲门声响起来,已经是午夜两点多。

      沈晴天匆匆地把报纸卷起来,丢进垃圾桶。

      他到门口解了门链,周琪雅醉醺醺跌进来。

      沈晴天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却意外未被撞得后退,原来是恒旭站在周琪雅背后,负担了大半重量。

      他面无表情地从恒旭身边扶过周琪雅上楼,从头到尾,他们只是互看了一眼,连一句话也未讲。

      醉酒的周琪雅仍很乖,沈晴天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子,掖好被角。

      沈晴天要离开时,周琪雅抓住他的手,喃道,“晴天,我爱你,真的很爱你……”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像是醉话,像是呓语,更像是抱怨。

      黑而静的房间里,沈晴天轻轻挣开周琪雅的手,把她的手轻轻放入被窝。他此刻看不到周琪雅,听不见她的声音,在他见到恒旭之后,就只能满脑子想着那个人,那个他心中最深也最不愿去触及的部分。

      那天晚上,在他累得几乎昏过去的时候,男人吻了他的额头,在他耳朵边上轻轻地说,“不要抛弃我,我的爱。”

      翌日,太阳很好,阳光明媚,他恶毒地抛弃了恒旭。

      他恍惚地离开了周琪雅的房间,站在楼梯口看恒旭坐在沙发里抽烟的侧影,一如亘古的时间,永远的棱角分明,倨傲而不驯。

      他确确实实站在地上,却感觉脚下的一切都绵软而不真实,有种强烈的错位感。

      沈晴天没有出声,恒旭却转头看了过来。

      他们静静的对视了一会儿,或许是几秒钟,或许是几分钟。

      沈晴天慢慢的走下楼梯,慢慢的向恒旭走去。

      恒旭的心脏柔软的抽搐起来,他的胸口微微发闷,那是愉悦的疼痛。

      人生是一幕信仰之剧。

      没有信仰,生命顿时就毁灭了。

      沈晴天站到恒旭面前,恒旭却往门口走。

      沈晴天一把拽住想转身走开的恒旭,问他,“恒旭,你想怎么样?!”

      魂牵梦萦的脸近在咫尺,这样的距离再无法掩饰恒旭心中的激狂,血流得太快,惹得他头晕目眩,耳朵里只是嗡鸣声,只想与沈晴天接吻,扒光他的衣服,把他操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恒旭不会这么做。他太明白下面会发生什么。沈晴天吃软不吃硬,他那么做,只会让他跟沈晴天之间打下无法解开的死结。

      恒旭冷淡的说,“你猜我会怎么样?”

      沈晴天说,“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伤害她。”

      恒旭俊美的脸上有着酸涩和嘲讽,他说,“你倒是提醒了我。”他偏头,好像认真地思考一般,“你说让她先置身于快乐的顶端,然后一下子被无情地扯下来,急速下跌至粉身碎骨的方法有多少种?告诉我,哪种打击挫败,最伤、最痛、最狠?”

      他们终于脱去了君子之相,露出了虎狼的真实面目。

      沈晴天说,“有本事你直接冲着我来,不要把根本不了解我们恩怨的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恒旭没有说话,他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决断,忘记了一切,他无法抗拒沈晴天,无论沈晴天曾经做得多么决绝,他扳过沈晴天的头,吻了他。

      嘴唇相贴,仿佛触电般心动的颤栗让沈晴天感到从未有过的愤怒。

      恒旭温柔的亲吻,沈晴天野蛮的推拒。

      沈晴天用力的咬破了恒旭的舌头,恒旭却没有放开他。

      唇舌相交,涟漪深吻,血腥在彼此的呼吸间传递。

      沈晴天紧紧地盯着恒旭,好像挑衅般无声地嘲笑他。

      恒旭看着沈晴天不羁的双眼,他恨自己被这一切吸引,不由自主,无法自控。

      恒旭一停止亲吻,沈晴天就猛然推开了他。

      他已经跟恒旭保持了三步开外的距离,但恒旭带着激情的粗喘仍然在他的耳边颤抖,他在看见他情动的双眸时,胸口突然掠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畅意,他看见了恒旭阴郁的眼眸深处蕴含着的浓郁深情,他轻扬嘴角,俊脸上却尽是嘲弄,“真没用,除了用强的,你还会什么?”他沉沉的声音,压抑着心底的感情,“说吧,你想我怎么做?回到你身边,乖顺地做你的娈宠?如果你需要的只是床伴,何必执着于我?因为被我抛弃而感到不甘心吗?”

      恒旭心下愠然,怒极反笑,他说,“沈晴天,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偏偏要你?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我就是要你了?盛十既爱我又不逊你,我却只对你这么执着,这是为什么?我是爱得盲目,但不是愚蠢,你若非真情,我怎会深陷?我知道你不愿意摘你的面具,我从不逼迫你,但是,你究竟要活在自欺的世界里多久?你要为别人活多久?你要把光鲜亮丽的面具戴到何时?四年前,你离开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你把你自顾自埋得深不见底的心刨出来看一看,不要一味地,冠冕弹簧地逃。沈晴天,承认爱我,面对真实的自己,真的那么难吗?”

      这话的口气实在太可以了,沈晴天像被钉在那里,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冷笑着讲,“你说看到一个苹果。我说看到一点星火。到底我们谁看错?我们只看到自己爱看的结果。你是不是戏演多了,认为自己是每部戏的主角?简直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恒旭向前一步,抬起手,他的手缓缓地抚上了那略微冰凉的面颊,感受着那份在手心中的触感,他将头凑到沈晴天耳边,沉静轻柔地说,“晴天,是你让我认真起来的,你就得负起责任。让我爱你吧。你忘记韩七七,忘记周琪雅,忘掉那些女人,只要记住我,记住我一个,我们重新开始。时光总有一天会将你我拆散,可是即便如此,在那个时刻之前,也让我们在一起吧。”

      恒旭的语气很清朗,温柔又毫无芥蒂,沈晴天僵直在原地,他的脚迈不开,声音也发不出来。

      在他的眼里,沈晴天看到一种极其细腻而又深沉的温柔,明明与他本人显得不合衬却又无比协和。

      明明,他的气质疏离高傲,他的行事作风凌厉绝狠,为什么竟能把姿态如此软化?

      怎么能相信,那锋芒嗜血的眼睛,竟然可以装下这样多的浓情蜜意,毫不吝啬地往外涌现。

      防不胜防地,就算沈晴天不想接收到也不行,总是这样,这个人总是让他不知所谓,不知所措。

      恒旭不允许沈晴天沉默,他摇他的肩,他想摇动他的防线。

      沈晴天却说,“不可能有什么开始,从各方面来说,我们都是不可能的。”他心里的防线隔着深海,无法横亘。

      恒旭沉默着。

      沈晴天退离几步,不想跟恒旭靠得太近,他平静地说,“恒旭,以前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我累了,已经不想活在仇恨里,我以前真的是太年轻了,所以恣意挥霍。我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我,现在的我只想好好地过日子,你放过我,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恒旭低眉讪笑,“看来,这四年,你过得真的很好。”四年前,沈晴天离开时,他的痛不欲生,他的万念俱灰,此时尽化成决绝的恨怨,如同奔腾的地火,试图寻找一条喷涌而出的裂缝,“沈晴天,你觉得我会如你所愿吗?你觉得我恒旭是可以任由你戏耍的玩物吗?你真这么认为吗?!”

      沈晴天紧紧抿起嘴,双拳握了握,没有说话。

      恒旭修眉似剑,星眸如霜,“沈晴天,机会只有一次,我已经给过你逃掉的机会。你知道的,我不是认命的人,我可以找你,全世界找你,我可以那么做,可是我没有。即使我想你想得快疯掉,我也没有找过你。晴天,不要再任性了,是你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所以,这一次,你再不能离开我。”

      沈晴天深吸一口气,“不可能,我就要结婚了。”

      “结婚?跟那个女人?”恒旭一下怒火中烧,继而五脏六腑揪成一团地痛,仿佛瞬间被击倒,然而,心里越是痛苦难耐,脸上越是神色自若,沈晴天不再是玩世不恭的沈晴天,他也已经不是从前喜怒形于色的恒旭,“沈晴天,取消婚约!我想在你面前保有一颗干净的心,但是如果只有把这颗心弄脏才能得到你,我不介意这么做。”

      沈晴天心中一悸,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可能解除婚约,她已经怀孕了。”

      怎么会这么疼?

      恒旭面色苍白,他的心被一刀一刀慢腾腾软绵绵地剐着,无法反应过来,无法表达任何情绪。

      沈晴天无惧地与恒旭对峙。

      恒旭看着那张俊白如玉的脸。他爱他的云淡风轻,荣辱不惊,遇变不乱,安危不惧。却也恨。

      沈晴天以为恒旭一定会做什么,或愤怒相向,或威逼胁迫,但是,恒旭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他选择了一走了之。

      沈晴天看着他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烟灰缸里放了恒旭抽到一半的烟,薄雾袅袅。

      沈晴天犹豫了一会儿,拿起那根正在燃烧的香烟放在唇边,轻轻地吸了一口。

      把烟味吸入肺腔,那味道非常涩口,是苦涩,是干燥,是上瘾上得一塌糊涂。

      沈晴天不禁叹了一口气。

      恒旭还是喜欢抽这么烈的烟。

      他慢慢的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再慢慢的关上门。

      他把自己丢进柔软的双人床,睁着眼,对着一室漆黑。

      已经很晚了,他也累了一天,但没有丝毫睡意。

      周琪雅靠在沈晴天的卧房门口叫了沈晴天几声,他一直也没有动静。

      中午艳阳高照,周琪雅终于觉得不对劲,推开了沈晴天卧室的门。

      沈晴天穿着昨天穿的衣服,睁着眼对着天花板,不言不动,犹如泥塑木雕。

      周琪雅又叫了沈晴天几声,沈晴天仍然不答。

      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让周琪雅有些不安,她走到沈晴天身边,推推他,跟他说,“晴天,你是不是因为我晚归,在生我的气才不理我?昨天是因为恒旭——”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沈晴天粗鲁地压制在床上,激烈地拥吻。

      他们交往了快一年,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她跟沈晴天甚至连争吵都没有,事实上,她喜欢这种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感觉,但她总觉得她跟沈晴天之间少了一点什么。

      沈晴天的吻技很好,总能吻得她意乱情迷,不过,都是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吻。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晴天,更没有被沈晴天这样狂烈热情的索取过。

      周琪雅被沈晴天狂乱的吻,吻得迷醉。

      烙在她身上的狂热让她感受到他霸道的感情。

      她狂喜得几乎要承受不住。

      原来他们之间缺少的只是热情和激情。

      以前,她感受不到沈晴天心中那炙热的渴望。

      现在这样狂放的沈晴天是她一直想要看见的,然,就在她要去解他的纽扣时,他却嘎然而止。

      他黯下眼,“对不起。”

      闻言,周琪雅抬起脸瞪住他,气恼地低语,“为什么要道歉?你情我愿的事,你道什么歉?”

      明明是责备,却更像在跟情人埋怨撒娇。

      他没有正面回答,也不打算回答。

      周琪雅随手拿过抱枕就往沈晴天身上扔,“我知道你拒绝发生婚前性行为是为了我好,但我们都交往这么久了,你还没有要跟我定下来的意思吗?!”

      沈晴天沉默了一会,说,“琪雅,我们结婚吧。”

      温醇的声音缓缓传入周琪雅耳中。

      那轻柔得像春风似的声音拂过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无法动弹,心跳猛然加速,呼吸陡然中断。

      “晴天,你再说一次。”

      沈晴天定定地看着她,说,“我们结婚。”

      周琪雅笑了,笑得那样甜美开心。

      她的眉头松开,眉梢上扬,嘴角拉出幸福洋溢的美丽。
      恒旭连夜飞回江门市。

      他没有直接回现在的家,而是去了从前有父亲在的那个家。

      恒锗,这是代表权利与欲望的两个字。

      铁门缓缓打开了,别墅中央的大树映入眼帘,他还记得,他的第一个朋友于盛十总爱在树影下焦急地叫他。

      树下有人,他眨眨眼,再眨眨眼,才看清那人的模样,那是他的哥哥恒立桢。

      不多久,他便与一名长相身材皆十分出色的美丽女子相偕而去,两人俨然是一对情侣的样子。

      终于,他看见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依旧意气风发。在他的心里,父亲的形象一直是黯淡的。父亲的拳脚、母亲的哀怨在他儿时的记忆里总挥之不去。

      他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他明明还在这个世界上,用着以前的名字,出现在各大报纸杂志,甚至电视荧幕,可是,他认识的人却没有一个来找他。

      仿佛他真的死了。

      他靠在墙上,就像被吸附上一样不动,就是光看着几十米外的一切,就是一脸悠闲镇静地烟雾缭绕,似乎那只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而不是他曾经存在过的世界。

      血缘的羁绊……亲情、友情、爱情……真的……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可以永远留住的东西?

      旧的伤口又受伤了,比记忆中更疼,但贴上,就可以假装只发生了一次。

      回到家的时候,他看到了徐珂萌和方子然。

      他们两个在看到他之后,明显的如释重负。

      恒旭笑了。

      他们都不明白恒旭为什么笑,却也因为那笑给人的感觉太落寞了,反而没有开口问他为什么要笑。

      徐珂萌先说话,责骂道,“你真是让我们好找!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要是再不出现,我们就去报警了。”

      恒旭说,“我想睡一会,不要吵我。”

      徐珂萌和方子然这才发现恒旭身上有着说不出的倦容。

      他们没说什么,恒旭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徐珂萌和方子然也算松了一口气,各自安歇。

      方子然几次想叫醒恒旭,却发现他睡得很沉。

      恒旭浅眠,难得睡得这么好,他也就不忍心叫他起来。

      刚结束了手头上的全部行程,徐珂萌也觉得应该让恒旭好好休息。

      就这样,恒旭睡到自然醒,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醒来的时候,却是一点都不记得内容了。

      方子然说,“旭哥,你可真能睡,整整睡了两天。”

      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恒旭感到神清气爽,他问,“有没有吃的?”

      方子然笑,“当然有。”

      恒旭吃饱喝足之后,说,“走,我们卖房子去。”

      方子然跟在恒旭身后,丈二摸不着头脑,他说,“我告诉徐姐你睡醒了,她说让你在家等她,她来找不到你,恐怕会抓狂的。”

      恒旭根本不理。

      方子然跟着恒旭到房屋中介,看到恒旭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掉自己在江门市的两处房产,便问,“旭哥,你为什么要把房子卖掉?”现在住的房子和以前住的屋子,一个是安身之所,一个是立命之处,为什么会突然决定把它们都卖掉?“你把房子卖了,我们要住哪?”

      恒旭说,“这里,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我之所以还在这里,一直没有离开,是因为我在等一个人。现在,我不等他了。”

      方子然不再多问,他知道再问下去肯定会忍不住去触恒旭的禁忌,所以他没有多问。

      恒旭喜欢他的安静,他拍拍方子然的头,问,“子然,你要跟我吗?”

      方子然说,“我当然是跟着旭哥,可是,徐姐呢?”

      恒旭想了想,说,“她在这边有亲人,有朋友,她的生活重心几乎都是在这边,我这一走,大概跟她的缘分也到头了。”

      果然,徐珂萌勃然大怒。

      “恒旭,你这什么意思?!我们小荷才露尖尖角,你撒手,说不干就不干,这是什么道理?!”

      恒旭不缓不慢,点出事实,“徐姐,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迟早都得分道扬镳。”

      徐珂萌劝自己冷静下来,她好言相劝,“阿旭,你现在正当红,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跟你一样幸运,你为什么就不好好考虑,跟我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呢?”

      恒旭说,“已经决定的事,为什么还要商量?完全没有意义。”

      徐珂萌气疯了,“恒旭,你也太不知好歹了!”

      恒旭说,“我不喜欢做演员,不想再过这种处处受拘束的生活。”

      徐珂萌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臆间翻腾的愤怒,“阿旭,你为什么现在说这样的话?之前不都好好的吗?而且,你现在是会走路的钞票机啊,只要再坚持个一年半载,你想干什么都成,甚至转行做幕后制片人都可以,现在放弃,真是太傻了。我们是花了多少的心力与时间才走到今天,你说放弃就放弃就一点犹豫都没有?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恒旭说,“失去了最爱的人,就算得到全世界又如何?”

      徐珂萌呆若木鸡,“你见到她了?”

      恒旭点头,“我在没有见到他以前,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过一辈子,因为我已经没有了对未来的期待,怎么样都好,怎么样都无所谓。”他顿了顿,“见到他,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我不愿再做任人操纵的木偶。”

      徐珂萌顿时失语。

      恒旭说下去,“我身为演员,时间根本由不得自己支配,一旦进了一个剧组,更不能说退出就退出,我不想再被违约金压得喘不过气了。现在我们的手头上除了几个已经接了的广告,其它都只是在商谈阶段,对我来说,再也没有比现在退出更好的机会了,我一点儿时间也等不起,再晚,我爱的人就要到别人那里去了,到时,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徐珂萌突然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恒旭说,“徐珂萌,请原谅我。”

      他叫她的全名,他专注的直视着她。

      她的心神一紧,语气平和许多,叹一口气,“阿旭,只要你想,没有人能抗拒你,连我也不能。被你爱上的人怎么会抗拒你?”

      恒旭皱眉,却有一股自信,“他抗拒不了我,他只是以为自己抗拒得了。”

      徐珂萌替他不值,“既然如此,天涯何处无芳草。”

      恒旭说,“我终此一生,只此一个人。”

      徐珂萌问,“你想清楚了吗?真的决定了吗?你知道你将要放弃的是什么吗?”

      恒旭颔首,“他是我就算失去自己珍贵的生命,也要用双手保护到底的人。”

      她缓缓地,非常缓慢地笑了,笑得好灿烂好灿烂,她说,“阿旭,说真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像你爱她一样爱我,就好了。可惜我比你大了八岁,这把老骨头已经跑不动了,如果是比你小八岁,我一定要追你,被你这样的男人爱上,那该是多不枉此生啊!”

      方子然插话,“旭哥,我还很年轻,可以追你吗?”

      恒旭指着方子然说,“你,这辈子就算了,等下辈子吧。”他指着徐珂萌说,“你,这辈子不要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

      听后,方子然笑开,徐珂萌黑脸。

      彷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彷徨中不做抉择。

      因为一旦有抉择,就不会再彷徨,就会按照抉择的方向去行事。

      在恒旭参加活动与发布会的时候,接受记者采访时,脱口宣布将会退出娱乐圈之后,恒旭需要面对的是更多蜂拥而至的媒体。

      众多当红明星在事业颠峰期选择退出娱乐圈,明星大腕们退隐江湖未免让粉丝们感到分外惋惜。但更多的是好奇和困惑,他们不明白自己喜爱的明星退出的真正原因。而挖掘其中原由就变成了记者的工作。

      恒旭不得不在徐珂萌的协助下,开一次记者招待会,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好让他们彻底死心。

      恒旭带着方子然一起出席时,惹来猜疑不断。但当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方子然的时候,那么多人,那么嘈杂,却是瞬间鸦雀无声。

      在安静的氛围下,恒旭照着徐珂萌给的剧本演了谢幕戏。

      他说,“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和舆论压力,会使得我爱的人压力倍增,做为公众人物,我又不能保护我爱的人的隐私。粉丝的期望和支持让我每天都活得很辛苦,我想改变生活不规律的状态,想找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所以决定退出公众视野,重新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给自己一些调整,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我的决定。”

      周琪雅把报纸拿给沈晴天看的时候,沈晴天正在书房梳理一个极为难缠的刑事案件,所以,他的眉皱得很深。

      他接过报纸,眉头陷得更深了,而且再没松开过。

      耸动标题下的照片,正是恒旭和方子然。

      记者把他们相识相恋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写得巨细靡遗,唯恐遗漏。

      只是随意的动作,随意的笑容,却流露了太多,表现得太多,也让人能挖掘出太多。

      周琪雅没注意到沈晴天的异样,只当他是责怪自己打断他的工作才会面有不郁。

      她搂住沈晴天的脖子,把下巴放在他的肩窝,笑眯眯地说,“想不到恒旭喜欢男的,这个男生长得斯斯文文的,乖巧又帅气,没想到恒旭喜欢这一型,我就说,我做他的粉丝已经两三年了,从没听到他跟哪个女明星传过什么绯闻,原来早就名草有主了。不过,恒旭毅然决然的选择退出娱乐圈,虽然对他个人和娱乐圈来说都是一大损失,但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现在可正是大红大紫的时候,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高度,他说放弃就放弃了,真男人。”

      沈晴天看着那张吻照,喉咙一阵涩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捏着报纸边角的手指用力到穿透报纸令另一边的指头沁出血来。

      周琪雅起初还没发现,直到发现沈晴天一直沉默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呀,晴天,怎么出血了?”

      她跑出去,去拿创可贴。

      沈晴天用破损的手指,把血往报纸上抹,死命揉搓。

      是自己太自信了?还是太相信了?

      不是肯定他一定会来找自己吗?

      就因为知道他一定会来,就因为习惯他一定会来,所以才肆无忌惮去伤害。

      可是,怎么能刚刚才对他说重新开始,却在下一瞬间就跟别的人浓情蜜意?!

      骗子!骗子!大骗子!

      待周琪雅进来的时候,报纸上恒旭的脸已经被沈晴天的血迹弄得看不清楚了。

      这样的沈晴天让她有点儿害怕,她问,“晴天,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

      指头尖凉阴阴,肺腔慢慢缩起来,好难受。

      他这是怎么了?

      他一惊一乍,被针扎了一样突然站起来。

      缓缓吸气,空气干燥得噎到喉咙,他发现自己站起来得突兀,又坐下。

      “晴天,你到底怎么了?”她帮他把创可贴贴上。

      胃搅在一起,搅啊搅,他说,“胃疼。”

      她又跑出去,进来时,左手拿药,右手端水。

      她喂他吃药,振振有词,“你啊,总是工作工作工作的,也不管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受得了,看吧,现在生病了吧。”

      他问,“琪雅,我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她被他突然的问话打断思绪,答道,“下个月二十八,怎么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才说,“你真的愿意嫁给这样的我吗?”

      她笑,“晴天,你很奇怪哦,我都已经答应你的求婚了,还嫌不够过瘾,还想再听一次我的答案?我爱你,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想嫁给你都想疯了,巴不得明天就跟你上教堂。”

      他黯然,“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她狡黠地说,“就是因为你不好,才要留在你身边,给你幸福。”

      他抱住她,紧紧地。

      我是一只雁,你是南方云烟。

      但愿山河宽,相隔只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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