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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寻觅 ...

  •   黄昏时分,残阳挂在天边,斜照着山上茂密的树林。树林里,一名少女抱着包袱,气喘吁吁地左右张望。少女的容貌清新脱俗,如出水芙蓉般的妍丽。稚气的脸蛋仿若春花开放,一颦一笑都是人间罕有的美景。可惜此时的她略显狼狈,脸上的尘土混着汗液,成了一道一道的黑印,裙角和袖口都被树枝划破,鞋也只剩下了一只。究竟要怎么走,才能从树林里出去?她平时被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出了家门才发现她竟是如此渺小。她咬了咬牙,随便找了个方向,只要不被抓回去,去哪里都行。
      天色越来越暗,从远处传来了几声奇怪的声响,少女紧紧抓住胸前的包袱,手指不住地哆嗦。面前的这条路似曾相识,难道,她迷路了?不,她可不想做野兽的点心,少女不自觉地加快脚步。面前的树枝上垂下一条灰色的蔓藤一样的东西,当她走近时,看到“蔓藤”吐出了红色的舌头。蛇!少女大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又撞到了一堵软软的墙。她战战兢兢转过身子,见到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他黑色的长发如丝般在风中飘飞,精致的五官如同天神般不可侵犯,但是他微眯的双眼和含笑的嘴角又带着有如地狱般的邪气。
      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一定是鬼。少女警惕地看着他,慢慢地向后退,然后突然间转身向后跑。她没有目标,只知道要尽快地逃离,跑得越快就越安全。或许是跑得太快,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跑什么呀,怕我会吃了你?”男人蹲下身子,手托着下巴和她对话。看她的样子着实好玩,忍不住想逗逗她。他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向耳后,捏着她的脸蛋,“白白嫩嫩的,吃起来应该不错。我该从哪下手呢,手,还是脚?”少女拨开他的手,身体蜷成了一团。“别吃我,我身上又臭又脏,你吃了会生病的。”男人笑了,顺势坐到地上。“是吗,不过我身体壮,很少生病,脏了没关系,洗洗不就行了。不过,看你这么有意思,我改变主意了,你就留下来,做我的玩具吧。”

      祁家的小客栈的厨房里,大厨在灶台前挥汗如雨,油烟味搀杂着饭菜的香味,直往人鼻孔里钻。店小二进进出出,不时地催促几声,忙得不亦乐乎。角落里,五月和青儿也在忙碌着。正直一年一度采购丝绸的时节,大批的丝绸商人涌向了桑榆县,客栈的生意都变得红火起来。五月家的客栈本小利薄,一时间人手吃紧,五月只好拉青儿来帮忙。
      青儿面对着一摞各式各样的蔬菜,细心地择干净,放到一边。“五月,小成这孩子去哪了,怎么都没有看见他?”小成自裘阿海引荐来客栈,一直规规矩矩,帮了不少的忙,再加上人又机灵,很快就得到了大伙的喜爱,青儿更是把他当弟弟一样疼爱。
      五月手持一把菜刀,“当当”几下,一块猪肉变成了薄薄的肉片,整齐地码在盘中。“他呀,去前街的学堂读书了。先生免了他的学费,让他有空的时候去听课。听先生的意思,这个臭小子还是个读书的料。”
      “前街什么时候有了学堂?”青儿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孤陋寡闻,新开了家学堂都不知道。
      “新开的,也就十几天吧。一个月前新搬来了一对夫妻,看了他们我才知道什么叫郎才女貌,两个人长的就像画上画的一样。先生真是个好人,这附近的孩子,凡是想听课的都可以去听,有没有钱没关系。”五月手上的菜刀并没有停,说出的话和刀功一样脆生。“阿海,你怎么在这?”五月停下了刀,一扭头看见阿海一身便服在青儿的身边择菜。
      “嘿嘿,”阿海咧开嘴,向五月展示他洁白的牙齿,同时还用拿着菠菜的手搔着脑袋。“我,我今天有空,来帮祁伯伯的忙。”真怪,他怎么一见到五月,说话就结巴。
      “帮忙的,好。我正好缺人手,你去把那边的碗洗了。”五月朝墙角努了努嘴,那里放着满满一大盆沾着油垢的碗碟。
      “那,好,我去洗碗。”阿海慢吞吞地走过去,目光时不时在清儿的笑颜上流连,完全不知道青儿发笑的原因就是他头上的那片菜叶。

      低沉的钟声打破了巷子的宁静,一群孩子从一座小院里涌出,像小鸟一样回归各自的巢。欧阳逸站在门口,目送孩子们一一走远,然后带着愉悦的心情转回后院。白色的院墙映衬着他青色的衣衫,投射出修长的身材和潇洒的步态,行动间如踏浪般轻盈洒脱。还没有迈进房门,饭菜的味道就扑面而来,他抬头看看天空,不是黄昏了吗,为什么他会突然觉得温暖?
      美丽的少妇在布置碗筷,小心翼翼地把汤碗端上桌,急忙用双手捏住耳朵。“逸哥哥,来尝尝我做的菜。”欧阳逸在桌前坐下,自动忽略那盘已经炒成黑色的菜,视线投向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红烧肉。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又咸又涩的味道直冲喉咙。这个小丫头,盐又放多了。少妇手托着腮,眼睛睁得滴溜圆,“好吃吗,这是心冉做了很久的。”欧阳逸使劲咽着口水,伸出手捋着脖子。直到把肉吞了下去,才开口说话。“我的小娘子做的,自然是最特别的。”心冉放下手臂,拿起筷子拨着饭粒。“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一定不好吃。你每次吃我做的东西,都是这个表情。”“没有,除了盐多放了一点点,味道还是很香的。等下次我上火的时候你再做这个,我就不怕嘴里没味了。”欧阳逸舀了一勺豆腐汤,抿了一口后把红烧肉都倒进了汤里。“这回好了,多放了盐的加上没放盐的,两个一搭配,就是鲜美无比的红烧豆腐汤。我的娘子不得了,随便一弄就创出了绝世名菜。”欧阳逸挪到心冉身边,捏着她的脸蛋。“还不高兴呀,再不高兴,我就不吃饭了。看你这个样子,白白嫩嫩的,吃起来应该不错。我该从哪下手呢,手,还是脚?”心冉对着他的手背拧了一把,“还想吓唬我,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就不灵了。吃饭。”

      左渊坐在桥栏杆上,看着桥下晚霞的倒影,身边匆匆走过的人群。几个月了,小桥流水已不像从前那么吸引他,新奇渐渐被习惯所取代。以前年纪小,总想游历四海,纵横五洲,觉得黄沙漫天的北方最了无生趣,一心向往温润的江南。如今得偿所愿,却时不时因为潮湿的天气弄得满身的红疹,才知道他已经被深深刻上了北方的记号。望着满眼的杏花烟雨,他心中惦记的还是骏马秋风。父亲的呵斥,母亲的唠叨,都成了优美的韵律,让他格外地想念。
      青儿走上桥,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身上写满了孤单落寞,她的好心情也消失迨尽。“大人,这里危险,您还是换个地方吧。”
      左渊看到一双绣花鞋在他前方停下,随着视线向上移,看到的是青儿不施脂粉的脸,在夕阳的照耀下,有种动人心魄的美。“多谢姑娘提醒,我一时忘了。姑娘这是要去哪?”左渊站起身,与青儿对视。
      “我去五月家帮忙,要回家了。”青儿凝视着俊秀的五官,在其中读出了隐含的忧伤,还有他不便与人言的思念。“大人,是想家了吗?”青儿轻声询问,怕惊了他那颗敏感的心。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里的风景和我家乡太不同了,看着看着就走神了。”左渊被看穿了心事,低下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一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伤春悲秋,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别说他还是个父母官,更是不成体统。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七情六欲总是难免。有了感情才称得上是人,那些为非作歹之徒丧尽天良,怎能体会到个中滋味。会思念,就表示你把它装在心里了。无论是故乡还是亲人,因为有爱,才有思念。大人若是孤单的话,可以去找我爷爷聊天,他经常提起您。”青儿瞥到了烧红了的天边,意识到时候不早。“大人还没有用饭吧。若是不嫌青儿手艺拙劣,还请您到我家去吧,还可以陪爷爷喝两杯。”纠缠了几个回合,左渊最终没能拗过青儿,乖乖跟她回家吃饭。

      官道上,一人一马从远方疾弛而来,掀起阵阵尘烟,前面的车辆很快被抛在身后。一个时辰后,来到了县衙门口。男子翻身下马,硬生生就要往里闯。门口的衙差试图阻止,在看到他举起的腰牌时都沉默了。
      最近几日风平浪静,没有公事的烦恼,左渊落得个自在逍遥,随手翻阅着《稼轩长短句》。忽听得通报有人来访,赶紧正了正衣冠,从书架上拿出卷宗摆在桌上。刚收拾停当,就听见脚步声自门外传来,一黑衣男子走进书房。他身形高大,深色的皮肤,剑眉之下是一双虎目,带着干练与威严。脸庞略显消瘦,棱角分明。
      “这位就是左渊左大人吧,我是苏千壑,京城的捕快。这次来到桑榆,是为了一桩案子。”简单的介绍过后,男子拿出腰牌,并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一起递给左渊。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名捕苏千壑,果然气度非凡。左渊隐隐感到,他的到来将使桑榆不再平静。打开信封,匆匆看了几眼。“原来是苏捕头,久仰,久仰。能劳您大架亲临桑榆,想必是桩大案吧。”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来寻一个人。”苏千壑底气十足,丝毫看不出连日赶路的疲倦。“京城第一美人,裴心冉。”
      苏千壑简要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万国舅看中了商人裴隆的女儿裴心冉,于是派人前去提亲,裴隆一口答应下来。于是双方下聘定亲,商定了成亲的日子。谁料想在成亲前的半个月,裴小姐突然不见了。京城里封锁了消息,说是裴小姐病重,婚期延后。并在私下里广派人手,寻找裴小姐。
      “关于裴小姐的失踪,想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人毁尸灭迹,二就是被人拐带私逃,也有可能是她自己逃出来了。”一说到案子,苏千壑的话就多了起来,脸庞也不再僵硬,眼中也出现了神采。“第一种不大可能,在家里毁尸灭迹,除非是家里人做的,否则很容易被发现。裴隆一向见钱眼开,养女儿就是为了攀附权贵,如今好事来了,怎么会往外退呢。那就是这第二种,至于是不是被拐带,先不去追究,把人找到就好。”
      “苏捕头说的都有道理,可您怎么知道,裴小姐就一定在桑榆呢?”定是裴小姐不满意这门婚事,找个机会逃了。左渊对寻人的兴趣不大,反倒希望裴小姐能平安逃脱,但碍于面子,只好随口应付着。
      “有人提起过曾在桑榆县附近见到过裴小姐,我就来这里探个究竟。”苏千壑放低了语调,眼睛也瞄向了窗外。“初到左大人的地界,若有什么不妥,还望大人多多担待,苏某告辞了。”
      “哪里,哪里,你我同为朝廷效力,没有什么妥与不妥。苏捕头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便是。”左渊送走了苏千壑,心里却不再平静。国舅的未婚妻失踪,要京城名捕出面寻找,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在问起原因时,苏千壑又有些含糊,事情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苏千壑找了家客栈住下,洗去了一路的尘土,换上干净的衣服下楼去用餐。由于还没有到晚饭的时候,吃饭的人并不多。苏千壑要了几样小菜,自斟自饮,好不自在。
      一名老者颤颤巍巍地走进店里,坐到了苏千壑的身边。苏千壑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言,一边享受美味,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这么多的空位子,他却偏偏坐到这里,绝非巧合。老者要了壶茶,半晌没有言语,在苏千壑起身将要离开的一刹那叫住了他。“壮士留步,老夫有几句话要对壮士说。”
      “你我素昧平生,不知有什么话可讲。”苏千壑重新坐好,语气中透着些许不悦。
      “你我相逢便是有缘。你虽不认识我,我却对你了如指掌。怎么样,想听听吗?”老者见他没有反对,自顾自说了起来。“壮士本为人中龙凤,贵不可言。怎奈造化弄人,虽逃离了浩劫,却也从此珍珠蒙尘。好在大丈夫能屈能伸,韬光养晦,试图他日东山再起。”
      苏千壑被说中了心事,微微怔了怔,不可置信地看着老者。他隐藏了多年的秘密被一个陌生人一语道破,一时间没了主张。
      十年前六王爷不甘心屈居人下,暗中策划扳倒皇帝,妄图取而代之。无奈最后兵败垂成,被流放后郁郁而终,儿子们也被贬为平民,散落到各地。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六王爷曾与一舞伎生有一子,母子二人被安置在僻静的小院里,与王爷暗中相会。这个孩子继承了六王爷的性格与志向,隐姓埋名,投身公门,期待有一天东山再起,了却亡父的遗愿。这个孩子,就是苏千壑。
      没等苏千壑开口,老者留下几个铜钱离去了。临走之前说了一句话:“壮士想知道更多的话,请三日后到丽影阁去找况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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