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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恩怨(下)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长,就分成了两章,望各位谅解。
  •   窗外的树上不知名的花开得正艳,微风吹来带着花的清香,罗平的心情也跟着大好。他此时正坐在县衙的客厅等待左渊,左大人一大早派人请他过去,八成是老爷的事有了结果。等老爷的事一结束,他把夫人和一家老小送回去,他就可以离开和雾彤去过舒心的小日子了。“左大人。”见左渊走了进来,他起身施礼。
      “罗兄不必客套。”左渊依旧不动声色,“今日请罗兄前来是有要事相商,罗兄也是个明白人,不用我费话了。徐老爷是中毒而死,凶手就在徐家。我目前还没有证据,还望罗兄能提供些证据。”左渊端起茶杯,余光则一直注视着罗平。他实在找不到证据,不知道这招敲山震虎是否有效果。
      “罗家深受老爷恩惠,一直无以为报。大人有不明之处尽管问,罗平自不会隐瞒。”罗平极力掩饰内心的震惊,手悄悄握成拳头,关节有些发白。
      “徐老爷是慢性中毒而死,至少半年前就有人给他下毒了。经我们查证和张六儿的口供,毒是来自徐老爷绘画的墨汁,有人把毒药给了张六儿,让他每次研磨的时候放上一点。徐老爷又喜欢用手做画,天长日久毒自然进入其五脏六腑。据说罗夫人平时对张六儿最为照顾,或许她知道那毒来自何处。”罗平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左渊眼中,他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是吗,这我要回去问问拙荆了。事不宜迟,先告辞了。”罗平的神色依旧,但动作中透出慌乱。他走后,左渊使了个眼色,裘阿海随即跟上。

      雾彤坐在床上飞针走线,门“咣当”一声被退开,罗平跟着倒进屋里。“相公,你回来了。来,试试给你做的新衣服。”雾彤咬断线头,拿起衣服要给罗平穿上。
      “不用了。”罗平手一挥退开了雾彤,闷声坐在椅子上。假的,全都是假的,他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棋局结束,他们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不用再演戏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用再对我好了。”
      听了他的话,雾彤一怔,顿了顿才叠好衣服,从壶里倒了杯茶。“相公,累了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先喝杯茶,我去给你打点水,泡泡脚好好睡一觉。”
      “像我这样用过的东西,扔掉就好,别舍不得。老爷死了,你要做的也都做完了,无需再委屈自己讨好我了。”罗平站起身,打开房门看看门外无人,又关好房门,音量也跟着放低。“左大人都跟我说了,老爷是被人毒死的,毒就在墨汁里。六儿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干这种事,他和你关系最好,事事都听你的,是你叫他做的吧。记得上次我生病,你给我煎了几次药就好了,可见你是懂医术的。那毒,也不在话下吧。”
      随着罗平的步步紧逼,雾彤一步步地向后退,脸色变得如同白纸。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种结果她不是没想过,可还是一次次地骗着自己。他不会知道,他会带着她离开,然后长相厮守,一生一世。该来的终究要来,任谁也躲不过,她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她的心会这么痛。“你都知道了,是,徐长卿是我杀的。他害死了我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也要他不得善终。六儿他没事吧,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他的事。”
      “六儿你不用担心,左大人知道他是被利用的。那我呢,你嫁给我,也是为了找机会给你爹报仇吧。也是,我是什么身份,一个佣人的儿子,凭什么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也难为你了,一年多了,很痛苦吧。你可以走了,走,马上走,别让我再见到你。”罗平抓住雾彤的胳膊,把她向外拉。这是什么样的女人,利用了自己还不够,还要利用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他的心里还满满的都是她。
      雾彤死死地抓住床角,眼泪顺着眼角向下滚。她原来的计划是利用罗平进入徐府报仇,得手后再找个机会离开。渐渐的,她开始享受作为罗平妻子的生活,再也不愿和他分开。“相公,不要。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是真的要和你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是呀,到哪去找像我这么傻的傻瓜,娶一个杀人凶手回家。你敢说从你认识我,到最后嫁给我,不是你设计的吗?”罗平放开了手,声音变得颤抖。
      雾彤没有站稳,顺势倒在了床上。“刚开始,我是这么想过。利用你接近徐长卿,再找机会下手。可后来……我真的一心一意要和你过日子。别赶我走,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雾彤爬起身,拉着罗平的衣袖苦苦哀求。
      看着雾彤梨花带雨的脸,罗平的心被揪得生疼。到这种时候,他还在为她担心,仍然无法忽视她。罗平从没有如此痛恨过自己,他堂堂的七尺男儿,竟无法冲破情关,要为这个小女人牵肠挂肚。最恨的是,这女人的心里根本没有他。罗平大吼一声,拂袖离去。
      罗平满脑子都是雾彤那张哭泣的脸,怎么甩也甩不掉。他躲避着人群,漫无目的,不知不绝来到了一片桑林。看四下无人,他靠着树干坐了下来。阳光被树叶遮挡,风吹过树林的声响,如同阵阵呜咽。他也听父亲偷偷说起老爷的龌龊事情,为了他的官运和财运,害了不少人。雾彤的爹,或许就是受害者之一。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应是吃了不少的苦。她这次杀了人,两位少爷心狠手辣,定不会轻饶,他们会怎样对她?结果越想越可怕,罗平的心一次次在痛苦中煎熬。徐家他还是会离开的,离开之后,他又要往哪里去?没有了雾彤,他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天涯海角又有什么不同?

      “大人,罗平求见。”一名捕快进来通报。左渊从书堆里抬起头,笑容在脸上浮起。“好,我马上就到。”左渊刚步入客厅,早已等候的罗平突然跪倒在地。“罗兄,这是做什么,快请起。”左渊过去搀扶,罗平却并不起身。“大人,罗平是来投案的。”“这里不是公堂,你起来回话。”经过左渊的软硬兼施,罗平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老爷是我杀的,那瓶毒药是我让拙荆交给张六儿的,这和他们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做的,罗平甘愿领罪。”罗平的脸上平静如水,眼里空无一物。
      “你说是你做的,动机何在。罗家两代人都在徐府谋生,你怎么会自砸饭碗呢?”
      “我家老爷的为人想必大人也略有耳闻,这些年来他的仇敌也结了不少,这其中总会有人要买凶杀他。我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人选。我在徐家,始终是个奴才,事情办成了我又有了钱有恢复了自由之身,一举两得。”
      裘阿海走到左渊跟前,耳语了几句。“好,阿海,你去把罗夫人带进来。”听到“罗夫人”这三个字,罗平猛的抬头,惊慌,意外各种感觉全都涌了出来。他眼看着雾彤进来,施礼,在他身边落座。脑袋里空空的,只有雾彤的影子。
      “这可要我为难了,你们夫妻俩都说自己是凶手,我要相信谁呢?”左渊的声音并不大,但在罗平的心中却像雷般炸开。
      “大人,这都是我做的,毒药是我配好后交给张六儿的。”雾彤从袖口掏出一张纸,交到左渊手里。“这是我自制的长恨散,上面是药方,大人可以找大夫辨认。人证物证俱在,谁是凶手相信大人自有结论。”
      “不,大人。那都是我让她做的,她是受了我的指使,她什么都不知道,大人不要相信她。”罗平望了雾彤一眼,正对上雾彤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纠缠着,舍不得移开。
      “相公,你的心意雾彤明白,你太小看看左大人了,他怎么可能凭你的几句话就随便结案,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人命案。”雾彤收回视线,望向左渊。“大人,家父就是曾经的吏部侍郎彭文天,因为发现了徐长卿贪赃枉法的证据,被他安了个罪名满门抄斩。我因为在外和师父学习医术,才躲过了一劫。从那以后,我就想尽办法报仇。皇天不负苦心人,我还是做到了。我相公和张六儿是无辜的,大人,我相信您一定能明察秋毫,您放过他们吧。”雾彤站起身,忽然眼前发黑,昏了过去。

      雾彤幽幽转醒,见到了罗平担心和焦虑的脸,他眼睛里全是血丝,憔悴得让人心疼。“雾彤,你终于醒了。怎么样,还那里不舒服?”罗平见她醒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温暖从雾彤的手掌直传到心里。
      “相公,我这是怎么了,这是哪里?”雾彤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子里的陈设全都是陌生的。
      “这是县衙的客房。雾彤,听我说。你有身孕了,我们有孩子了。”罗平把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眉头上却依然有皱着的痕迹。
      “孩子?”雾彤下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内心五味杂陈。孩子,她有孩子了。可是,这孩子会有出生的机会吗?即便能够出生,徐家兄弟又能放过他(她)吗?原以为她去投案,相公可以平安离开,过新的生活,却没料到事情越来越糟。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宁愿不去报仇,宁愿从来就不认识罗平。老天呀,她有罪,惩罚她一个就好了,不要难为她的相公,还有她可怜的孩子。
      罗平小心地左右巡视,低头到雾彤的耳畔,轻声说:“记住,大人要是再问起,你就说人是我杀的,你来投案只是想为我顶罪。那张方子是你从我那里偷来,又抄了一遍。”在雾彤还没有开口反驳之前,捂住了她的嘴。“雾彤,听我说。你怀着孩子,你忍心让他陪你一起去死吗?你们若是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反正都是个死,我一个人死,总比三个人死要划算的多。再听我这一次,别跟我争了。”
      雾彤双手抓住他的手,狠命拉开。“相公,别傻了。你以为你死了,徐家两兄弟就会放过我们母子吗?那左大人倒是个正人君子,不如求求他,让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行刑。你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凭借你的身手,要逃走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们平安,我就是死也瞑目了。”一行清泪无声淌落,一颗颗滴在罗平宽大的手掌上。

      书房里,桌上,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卷宗。左渊坐在纸堆里翻找,身上脸上都沾染上了灰尘。左渊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存档,也没找出解决方法。徐长卿的种种劣迹他不是不知道,被他害死的人不在少数,雾彤的遭遇也令人同情。但是她毕竟触犯了律法,作为朝廷命官,他怎能徇私枉法。可雾彤怀有身孕,若是治罪就会一尸两命,还有罗平如此深情,一旦雾彤有事,他定不会独活,这可就是三条人命。虽然曾有过孕妇改为流放的案例,但徐家兄弟手握大权,怎么能逃出他们的手心。放,作为县令他就是渎职。判,作为一个人就要违背良心。这两条路,要如何选择?

      深夜的河面上,一艘小船孤零零的飘在水中央。夜风吹来,让人不由得裹紧了衣裳。河边的树丛中,隐隐有人影在闪动,因为乌云遮挡了月亮,看得并不真切。
      “青天大老爷,我现在可以动手了吗?”玉琛看着左渊,虽然隔着面纱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仍能从声音中听出她暗含的嘲弄。左渊紧抿双唇,随便点了点头。玉琛伸出左手做兰花形状,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中指弹出,一个火球从指尖飞到了船上,整条船顿时烧了起来。“大老爷,看见了吗?你还可以不相信,说我是变戏法,随便你。明天要记得叫人打捞,就在河下游,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对了,下次再有变戏法的好事,记得叫上我。不用你亲自来请,还像这样,叫青儿带个话就好了。要是还变戏法,我可要收费了。”说完转身离开,还不忘偷偷欣赏左渊的“怒容”。
      “阿海,记得叫兄弟们行动,‘抓犯人’的动静要闹大点。”左渊看了看天,今夜又要无法入眠了,还有一篇犯人罗平夫妇乘船逃跑,葬身火海的文书要呈上去。

      第二天一大早,出城的人流中,有一对衣着普通,相貌出众的夫妻。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全是柔情蜜意。随着人流的壮大,二人渐渐被淹没其中,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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