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槐花陌》漫鹣

3、卷一 九陌踏槐花 Chapter 3

　　一阵热风吹过众人正洗耳恭听苏城一一罗列赵以坤的绰号霎时却迎来咣当一声与苏城惨烈的尖叫声，这厮连人带车得翻在非机动车道上，四脚朝天措手不及的死盯住始作俑者，见其冷冰冰的面孔，苏城旋即变得委委屈屈。
　　幸好已在校区附近车道上并未有太多车辆，只是大批与他们穿着同样校服的青年正各个神采奕奕得背着书包朝校门口走去，其间有几个少女正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苏城脸涨通红摸了摸跌痛的屁股，想死的心都有。那些女孩，或是抿嘴轻笑或是眼含异样，总而言之，轻笑是给予以美人躺得姿势倒在地上的苏城的，其余眸泛涟漪的皆望着浸浴在光晕下的赵以坤。
　　少年黑脸冷笑，“你最好别说话，不然会暴露你的智商。”
　　然后哼一声扫都不扫地上人一眼就离去，背影在烈日下叫嚣，散着独有的霸道与张扬，他所做的一切都好似理所应当。
　　比起这样像猩猩般被旁人注视，苏城更想来个一了百了哪里跌倒就躺在哪里，老子第一天开学的形象啊！全被那臭小子给毁了！赵以坤！他与生俱来的气场总把所有人压下去，可自己偏偏心甘情愿。
　　苏城在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追上赵以坤，他静静骑着车一脸温和乖巧，全然将方才做的事抛之脑后。两人在离学校还有两条横马路的弄堂口看见一块牌子，上头用红色的油漆刷着‘粢饭、大饼、油条，一律二角五分’，于是苏城两眼发光掩饰不了住着一头狼的心，欲赶紧填饱自己空空如也的胃，连屁股痛这档子事都不顾，嗖得一下穿到前头。
　　几个高大的男生用手抓着书包从身前走过，苏城铃铃铃急躁得打着车铃，扭过头望向赵以坤。
　　“想不到市区还有这么便宜的早饭摊，老子还以为都会是大饭店呢。”
　　“你丫吃进去的没见你怎么排泄，敢情全长到胸上了，不明事理瞎了眼的讲不准还会打听是哪家姑娘长得如此粗旷呢。”赵以坤逮住机会便向苏城开炮，摸准了现下心里只有食物的他绝不会分心反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是是是，毕竟吃一顿少一顿。”少年特别严肃得开口，讲着磁性又标准的普通话。
　　苏城已没空理会，垂首盘算着该吃些什么能心满意足，脑袋和眼里竟冒出无数个圆滚滚的粢饭团。片刻后，只见赵以坤笑着笑着拧起了眉头，“苏城，小心。”说罢伸直手臂欲拉歪歪扭扭的苏城。
　　于是，‘嘭’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再次从车上摔下，结结实实得与水泥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脸朝下鼻子率先触地。赵以坤气急败坏由不得多想将自行车停下，来到他身边来回重复几次才将苏城从地上扶起，站了好一会儿，这厮才揉着鼻子直喊疼。
　　“阿……阿坤，我……没没没事，靠！你丫在本……本少年面前……晃个屁啊……啊”
　　赵以坤听不清他的只言片语，才几秒，就见一股殷红的液体从他鼻孔里流下，宛如溪流那叫个源源不断。

　　“哎哟哎哟。”
　　“哎呀哎呀。”
　　隔得老近，苏城哭丧似的叫喊在弄堂口一波又一波，还引来无数对眼睛与另一个高过他的尖叫声。所有的字眼此刻都归根结底于一个语气助词，哎哟喂，回荡在赵以坤的耳膜里都快被穿破了。
　　少年边扶稳左摇右晃的苏城边抬头，扫一眼眼前的情景并未说话，呵，这下幽默了。一辆黑色桑塔纳挤在不算宽敞的弄堂口，坐在驾驶位上肥头油面的胖子迅速得拉开车窗，探出脑袋嗓门拔高。
　　“哪里冒出来的小瘪三，这么大的车看不见啊！”
　　苏城被撞得不轻脑门前转着无数金星，少年代替他先开口，语气温文尔雅十分有礼，“叔叔，对不起，我替他向您赔不是。”
　　被擦得闪闪发亮的车盖儿活脱脱是面镜子，将太阳光全数折射在赵以坤冷冽的脸上，有些刺眼他皱皱眉佯装镇定，大眼睛却藏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水。对方居高临下显然没有下车之意更不愿轻易放过两个少年，认为碰见俩好欺负的仆儿，继而任由目光在赵以坤身上游走，态度恶劣。
　　“死小子，你还不乐意道歉了？怎么觉得委屈啊。”胖子恶言相向，用手挠着耷拉在头顶的毛儿，靠，都快谢顶了。
　　大约是这么瞪眼怒视了半分钟，魂儿终于落回了苏城身上，他瞅见已黑了一半脸懒得再解释的赵以坤，知道是自己又闯祸拖累了兄弟瞬间进入一级战斗模式。
　　气鼓鼓得斜眼睨着那胖子，“喂，死胖子，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别挤兑我兄弟。”那厮抿着厚唇，阴阳怪气得不语，苏城见不惯这神情立马怒火中烧“靠，本大爷还被你撞了肉身之躯呢，你这算什么眼神，说不定我还会落下个脑震荡、失忆症、半身瘫痪什么的，你负的了责吗！”
　　赵以坤无语，他憋了半天就说出一堆诅咒自己的话。
　　听到苏城这话，胖子也火冒三丈却轻拍车门，身体探出来半截望他俩这边冲，裹在那摊肉上的衬衫仿佛快撑爆了。“噢哟，也不看看自己骑的是什么垃圾车，知道车里坐的是哪家千金大小姐吗？不要你们赔钱已经算是对你们好的了，还不快滚？”
　　赵以坤眯起大眼睛，双手扶住自行车，拇指与食指相互划着几回圈，面容平静只深深吸了口气。苏城眼底充满血丝眼神凶狠，紧握成拳的手青筋暴起，却定睛望着一旁的少年，片刻后火星撞地球。
　　“今个儿我兄弟撞上您宝贵的车是他不对，我也像孙子一样给您赔笑说不是了，可你特奶奶的还没完没了了啊？看你们这德行也该是政府机关里有头有脸的人吧，怎么着？还非要和我们这种市井穷人过不去了？可需要我给您磕头下跪，还是大肆宣扬一番这里有人假公济私呢。哟，这怕您不懂这成语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假借公家的名义来开车送孩子上学懂吗？”
　　赵以坤冷眼笑骂，微露洁白整齐的牙齿，显然意犹未尽准备进行第二轮强烈攻击。从少年的视角只见胖子身后的车窗被人轻轻的摇下，露出一个高贵盘起黑发的脑袋，是个漂亮的女人表情却死寂严肃压根儿没注意车前站着的两个少年。
　　“何师傅，安安要来不及了。”
　　那胖子几秒前还嚣张跋扈，这厢变脸比翻书还快，拍拍手连忙重新发动车子。赵以坤推起自己心爱的自行车，连连后退好几步，当车从他俩身旁行驶过时，耳边仍充实着苏城高嗓音的咒骂声。
　　赵以坤只依稀记得车内还有个与自己穿着相同校服的女孩，瞪着圆圆的眼睛诧异得盯住自己，而她旁边那位贵妇人只轻蔑得扫了他一眼。

　　像是在看一只虫，一只微不足道随手便可捏死的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