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春归》十二月桥

3、王孙公子另番缘

　　郡主，应该是个大大的人物啊，江沅魂魄来这异世，还是第一次看得这等标致玲珑人。心下好奇，想去瞧瞧，又怕惹事，强忍住好奇的心思，心猿意马踱步推门入了旁侧的闲置客间–富华阁。

　　人家郡主都到了，这遂烟楼的妓子架子也忒大些，晚了近半个时辰了。主子吩咐让苏文姬姑娘到了就立刻赶去，来催了七八回了，佞了主子的大事，板子可是少不了，他家主子俑湛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早等在富华阁内焦急非常的侍女们，见遂烟楼的姑娘可来了，不容分说扒了江沅外衫，只留了内衬里襟，动作娴熟地把江沅重披了新衣妆扮起来，不由惊在当下不知所措的江沅追问，就被推搡着进了和那郡主相连的房里。这也难怪丫头们认错了人，这三层的客间，今日本都被俑湛预定下了，不相干的人等是不能上来的，江沅和缘聚楼掌事相熟，跑堂也认得江沅来取餐册，便没人阻拦江沅上来。俑湛的家仆见有人入了门，断定必是主子吩咐安排的遂烟楼的姑娘。

　　“苏姑娘到了。”流苏一挑，被推搡着进来的江沅险些倒翻在地，幸得一股温暖清新拥住，江沅猛吸气，这是不是显得有些猥琐？

　　今日是走了鸿运？江沅才看得一位玲珑人儿，这又一位，先前的美娇和当下这位，咳，虽是男子，可这样貌也太好看了，江沅词穷，怎生得这样清轩的男子，这让天下女子不得都丢了魂去。

　　“姑娘当心。”江沅猛地抬头，四目相对。

　　是她，蓝凝之一怔，那个巧断女子。唐智也抬头看向江沅，他也认出了她，眉头微蹙，吹散了浮茶，掩饰着余光复看了蓝凝之。

　　是他，江沅认得这声音，这分明是葡萄藤下那个让人沉醉窒息声音的主人，原来生得这般好看。

　　是谁？俑湛自是认得苏文姬的，这哪里来的女子？旁室内就是宁王郡主一行人，当下又不好挑明，用眼色怒瞪着江沅，似在质问，“你谁啊，你哪来的你，苏文姬呢？！”

　　真是好看，色字惑人，面对男色不屈服的圣士–她，不是江沅，江沅毕生最大弱点，就是“怕”美男，初次看到这等世间少有的绝色标志的公子，头脑就更不灵光了，凝止运作了。

　　蓝凝之低头屈躬着身形，扶住趔趄站下的江沅，江沅突得双手攀上蓝凝之的脖颈，极力点起脚尖，一个突然袭来的“重”吻，狠狠地袭了蓝凝之，江沅也不知为何心里所想的就真真做了？也不懂了自己，“美男怀中死，做鬼也风流。”是下就是幼稚的头脑疯狂了一把。

　　蓝凝之身形一怔，血液立时直冲头顶，一片空白，维持着低头躬身，唇边心里无名烦躁。同时，楞下的还有唐智，俑湛，和定王府的二位亲信。多年后蓝凝之对初吻的记忆都是：深刻的痛，被得急色的江沅撞得嘴唇全然的肿了起来。

　　俑湛也被这女子的“勇气”震了半晌，干咳了两声，起身上前，拉了蓝凝之回到旁侧，道：“苏姑娘啊，文远今日不是说了有事，你怎的还来，真是不通事理。”佯装怒意，他是设计了，将蓝凝之狎妓的名声做实，人家姑娘念着，都追到这里来了。蓝凝之知晓是俑湛安排，可，压下火气，脸色青红，蓝凝之本就生得白皙，因得怒意本是铁青着脸，可现下却脸色血红，羞愤得紧。

　　唐智也随即附和道，“文姬姑娘，公子早与你说了，只作你为这红颜之交，怎得这般无理。”

　　江沅记起葡萄园中的相谈，自己莫名成了苏文姬，这个是非之地，还是早走为妙，唉，真是个好看的男子，那瘦瘦高高的身形，那巴掌大的小脸，那剪动的双眸，还有，诱惑的嘴唇啊。小七和文姬应该走远了吧，心中突地羡慕起他/她二人，此生若有这样的公子在身边，粉身碎骨也幸福含泪笑，有过这样个吻也值得了，心里不知怎的，很想哭，一见钟情又得之不来，是种拧涩，“公子说的是，文姬逾越了，这次是来和公子告别的，文姬此生永不复见公子了，对公子的这番情谊，今日都表却了，此生无憾矣。文姬，告辞。”未等众人反应，江沅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跑下楼去，消失尽川流熙攘街巷。

　　俑湛心道，苏文姬知晓所托之事，派了更胜此事之人？这女子释绎的确有几分真切，看得他都信了对蓝凝之的情意了。

　　“郡主～”定恭郡主愤恨甩袖，一行人疾步追随着出离了缘聚楼的主子。

　　“蓝凝之，你行，等着定王府的好消息吧。”定王府派来的二人冷笑着离去。

　　“文远，我看～”唐智似有话要讲，看到蓝凝之的手势。

　　“回去再说。”蓝凝之，唐智，俑湛一行人回了府去。

　　单说定恭郡主回了定王府，定王大怒。立刻去觐见了皇上，送了边关急报，进言大意：“刚得了密报，大戎聚结20万兵力挥军大举压境，蓝老侯爷仅仅五万兵马怎抵抗，进言可派蓝凝之带兵相助。”

　　“定卿家，这。”皇上犹豫。

　　“皇上，可是担心派出大军出征，兵权盘落？”

　　“正是。”定王是文官，那蓝俊侯是武职，当初也是定王进言不可多派兵权与他，只遣了五万兵马让蓝俊侯戍边大戎，可现在十万大军，若是真给了他蓝家兵马，难不得他另立为王了？

　　“陛下明鉴。禁卫军是保卫皇城陛下的，蓝凝成不是驻守西燕边陲吗，可派蓝凝之去调军相援。”蓝凝成握有重兵，为人又甚是谨慎，定王一直想罢了他的兵权，却总没有时机，眼下正可借大戎之兵，除去这个祸患，让他们两败俱伤，也可坐收渔翁之利。当今皇上是个软弱的，什么都听了这定王，道是好计，君臣这样秉烛夜谈了整晚，遂下诏书。皇上信任定亲王，一来他是文官，也算忠心不二；二来就是不怎么光明的理由了，这定王本有个外甥女要许配三皇子的，却被皇上看上了，这定王愣是拆散了，把这远房外甥女献给万岁。老夫少妻，碧玉年华的女儿嫁给了这已近花甲的皇上，被册封贵妃，夜夜厮鬓，才两年就先后生下两个皇儿，荣宠无限，外人看得是幸福吗？衣食华美，可心中的苦，谁人知呢。

　　是夜，蓝凝之，唐智，俑湛也谈到深夜，待他二人离去，蓝凝之又一番吩咐，几尽丑时荒鸣方躺到榻上。当夜，蓝凝之作了十八年生涯里的头一回春梦，梦里头总有个面目不清的人抱着他使劲地啃，啃得他又羞又恼，可是怎么也挣脱不开，那人亲的没完没了，蓝凝之暴躁的怒火在那人身上淡淡的清香里竟然模糊下去，迷迷糊糊地搂住了那人，亲的满塌打滚。

　　五更时分一梦醒来，蓝凝之惊慌地摸一把湿裤子，羞愤地背着房里的小厮，在帐子里偷偷换下脏了的裤子，连同塌上一片湿漉漉的床单都包起来藏进床底，呆坐了半晌，梦里那人虽然看不清面目，可他梦里就是知道那人便是那女子。

　　黎明卯时刚过，圣旨就到了，命蓝凝之三日内动身赴西燕调兵征战大戎，蓝凝之接旨谢恩。这已在蓝凝之，唐智，俑湛预料之中，定王一石二鸟盘算的不错。

　　再表江沅，从缘聚楼出来，感觉灵魄似随着那好看的眉眼脸庞飞了去，留在那人身旁，斥责自己的没定力，可那好看的样子总是挥之不去，想那衣着身份，不是自己这个普通小百姓可期盼的，总有这一场邂逅，也不枉异世走一遭。回到书局，掌事看着江沅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换了几声江沅似乎都未听进去，像是应着，又像没有。“姑娘，庞先生的函。”掌事提高了音量。

　　“哦，”江沅回过神，取了信来，庞占大意是：“是下大戎攻我边境，朝廷软弱，蓝俊侯一世忠良贤臣，奋力抵抗，云云，总之就是建议江沅看清形势，暗示这天下有变天的可能。”这庞占真是个胆大的，这等大逆言语也敢书信来，读过置于烛火烧尽了。细细回想，这异世纷争初平，对当下的环境形势也揣度了一二，这个皇上却是个荒淫不智的，若是要变天，何不投机一下。面对大戎十万的大军，蓝俊侯的区区五万，恩，赌一下。江沅定了心意，即刻吩咐说要出门会友，准备了马架，正欲出门，未见人影，老远就听得豆腐坊的宋婶进了门，瞟了眼准备着的下人，油滑着腔调道：“江姑娘啊，这是要出远门啊。”

　　“宋婶，江沅正事有事要出趟远门，今日怎么来我书局啊，有事？”这宋婶是有名的油嘴婆儿，能言善道，活人能给你说死，死人能给你说活了。平日里也甚少来书局，偏今日撺掇着来了，还带了一个衣着朴素粗衣粗衫的年纪约莫十三四的小姑娘。

　　“姑娘好生健忘，月初时不是和姑娘说了我有个远方的侄女，烦托姑娘照顾，在你这书局，打打杂，找个差事做吗。”

　　江沅记起来了，确有此事，一忙就忘记了，可现下正要出了远门，道：“宋婶，我要出趟远门，可否等我归程后再议？”

　　“不打紧，不打紧，姑娘出门总要个人照应的，我这侄女是个心细的，正可给姑娘做个使唤丫头，一路上总需要个人照顾姑娘不是。翠儿，快给姑娘行礼，谢谢姑娘。”

　　“小姐好。”叫翠儿的姑娘躬身万福，江沅不知怎的，虽然这叫翠儿的姑娘粗布衣衫，总觉着她身上透着股大气，为何，自己也说不上。这宋婶是个油嘴儿，江沅知道说不过她，不过自己也确实需要一个随行丫头，就应下了，一行人动身出了皇城，往戍边的临近大戎的边城去了。

　　宋婶看着一行人远了，咧着的嘴几乎都笑到了耳根，这一百两黄金真是容易，真是坐在家里天上也掉馅饼啊。

　　一路上有个翠儿相伴也不那么寂寞难挨了，这小丫头很是机灵细心，对江沅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衣食住行，处处安排妥当，而且还对这皇城风俗民情八卦灵通得紧，谁和谁是一对儿了，谁又钟情谁了，谁家又娶了第八个小妾了，一路上倒是有趣。

　　“小姐，我和你说啊，要说这皇城最美的女子，要算是定恭郡主了，可和蓝公子比，就逊色了去。”定恭郡主，蓝凝之？江沅本还平静的心，一下跳得乱了，记起那个好看的人，不禁红了脸，掩饰着心虚，“翠儿，那蓝公子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蓝公子是蓝俊侯的二公子，和那个俑湛不同，这蓝公子从未传过什么不堪的事。” 翠儿欢笑着如数家珍的评诉蓝凝之的文采，人品，为人，全然是捧到了天，像是累了，顿了顿，偷眼看江沅一眼，满是遗憾道，“姑娘，我听说啊，这蓝公子与一个遂烟楼的青楼女子私定终身，可是门第悬殊，生生的被拆散了呢。”

　　江沅被逗乐了，这人言实不可信，那日的短聚，已然传成如此了，估计这翠儿言语中的蓝凝之应该被气得不轻。原来他是蓝俊侯的二公子，怪不得，那日见他，气宇轩昂，已知不是平凡百姓家，唉，侯爷的公子，抿了唇，浓浓的遗憾赌了心口，挑了帘，看向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