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不可求心可求》幻朱若紫

74、雁门绝壁莽

　　杨戬迎上前去，先向瑶姬行了礼，接着开口问道：“怎么都来了，他没为难你们？”
　　瑶姬自是知道儿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摇摇头，笑道：“他不曾为难我们，还恭贺我们一家团圆呢！他说好歹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杨戬少有地打断了母亲的话，冷哼一声：“他这会子倒想起是一家人来了，他可真会审时度势地做好人呐！”
　　“好了，戬儿，别说他了！你……”瑶姬本想问“你大哥怎样了”，突见杨戬脸色极差，便转了话头，关切地问道，“戬儿，你脸色怎地如此难看，你又做了什么？”
　　听瑶姬如此说，三圣母和小玉一起围拢，急急问道：“二哥（爹爹）你没事吧！”
　　杨戬不想让她们担心，对瑶姬说道：“娘，孩儿没做什么，没事的！”
　　“舅舅，你……”沉香记得杨戬打发他走的时候，脸色也没如今这般难看，他肯定又做了什么，却在这里公然撒谎，正待揭穿于他，却被杨戬一个凌厉的眼神扫到，吓得吐吐舌头，闭了嘴。
　　瑶姬见他二人这般神情，知道杨戬肯定又做下什么好事了，偏偏他就是不肯说，非要瞒着她这个做娘的，对于杨戬这样的性子，她也无可奈何。她原想数落他几句，看着他那张血色全无的脸，许多话到唇边又尽数咽了回去，只是责备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是满眼的宠溺。
　　杨戬自然知道母亲这种眼神包含的意思，只是讪讪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娘，大哥他……”
　　“震儿……他如何了……”瑶姬的神色有些怅然，这么多年来，她想着的一直是丈夫和大儿子，可是救她脱离苦海的又偏偏是她一直痛恨着的这个“孽子”，她犯了下一个多么可笑而荒唐的错误啊……
　　杨戬见母亲神色有异，便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袖，问道：“娘，你怎么了？”
　　听儿子声音有些惶急，知他是担心自己，瑶姬不敢再胡思乱想，收了眼底的泪水，说道：“戬儿，娘没事。你说，震儿……他如何了？”
　　杨戬衣袖轻挥，拨开脚下那层薄薄的云雾，指着横躺在地上的那个魁梧汉子说：“娘，孩儿终是不负所托，在地府找到了大哥的转世，您看，就在那儿。”
　　瑶姬顺着杨戬所指的方向朝下界望去，见地上躺着那个男子，与当年的杨震相比，虽已容貌大改，但在一些细微的神情中，依然能够捕捉到杨震的某些影子。虽然丈夫已经回不来了，但三个儿女却一个一个地都回到了身边，瑶姬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悲还是喜，方才勉力收回的那些泪水此刻又情不自禁地一涌而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娘……娘你怎么哭了？这是喜事，应当高兴才是！”杨戬笑着劝慰母亲不要哭，自己的眼中却也是泪光浮动。
　　“是啊，娘！二哥说得是，找到大哥了，这是喜事，您怎么反倒哭起来了？”三圣母也在旁劝起母亲来，自己却也怔怔地落下泪来，她怕杨戬见了伤心，忙抬手擦去。其他人看到这母子三人互相劝慰却又喜极而泣，均是心潮起伏，感动莫名，小玉更是伏在沉香怀中嘤嘤抽泣起来，沉香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傻丫头，哭什么，今天应该高兴啊！”他劝着劝着，自己也落下泪来。
　　“嗯……嗯……该当高兴的……”小玉应着，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发现沉香也是泪流满面，便把他的泪水也都擦拭干净。
　　瑶姬提袖轻轻拭去了自己脸上泪水，见萧峰、阿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些奇怪，便向杨戬问道：“戬儿，震儿怎么还未醒来，是尚未还魂么？”
　　杨戬摇摇头，说道：“是孩儿洗去大哥的一部分记忆，他要留在人间过完他的人生，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记得的好！”
　　“戬儿所虑甚是！”瑶姬点头说道。她看着儿子那张漾着笑容的苍白的面孔，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要洗去一个人的记忆是极耗法力的，甚至还会损耗真元，这孩子方才还说什么都没做，现在到是承认了，口气却如此轻描淡写，他忘了在瑶池答应过她什么吗，总是这样不好好爱惜自己。看着他憔悴的模样，瑶姬也不便深责于他，指着阿朱问道：“这女子是谁？”
　　杨戬笑道：“她是大哥的心上人，她会陪着大哥走完这一生。”
　　瑶姬尚未开言，三圣母却在一旁插嘴道：“大哥的心上人？那不就是我的嫂子，娘的儿媳妇？”
　　杨戬“扑哧”一笑，说道：“三妹所言甚是，称呼上竟是一点也不差。”
　　三圣母听出二哥是在调侃自己，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欣慰，难得二哥有这样的兴致，自己应该去迎合一下，便假装气恼地向瑶姬告状：“娘，你看二哥他嘲笑我。”
　　瑶姬自是知道女儿是刻意说笑，也就配合地说道：“你二哥哪是嘲笑你，他这是夸你呢！”
　　三圣母扯着母亲的袖子，使劲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娘尽会帮着二哥，女儿不依，女儿不依嘛！”
　　瑶姬拍拍女儿的手臂，轻声责备道：“自己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如此跟娘撒娇呢，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她说的虽尽是责备之词，但口吻亲昵，眼中满满的都是慈爱和宠溺，而且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一家五口坐在桃花满树的庭院中，三个小儿女在那里追逐嬉戏，玩耍吵闹……
　　杨戬见母亲目光空远，神情惆怅，似乎沉浸在一些往事中，他轻叹一声，虽是找到了大哥，却究竟不能把爹还给母亲了……
　　杨莲见母亲和哥哥突然都不说话了，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便想尽力去缓和。她眼珠儿一转，笑着向杨戬问道：“大哥如此木讷之人都给我找到了大嫂，不知二哥什么时候给莲儿找个二嫂呢？”
　　这话把杨戬问得一楞，接着面上一红，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拿起墨扇轻轻敲了下妹妹的额头，说道：“莲丫头尽会胡说！”
　　杨莲吃痛，又向母亲告起状来：“娘，你看，二哥他打我！”
　　瑶姬抬手戳了戳女儿的额头，横了她一眼，薄责道：“你呀，该打！”她这一声责备倒不似戏谑之言，方才杨莲说起“二嫂”二字时，她看见儿子眼神陡然一黯，猜想大概是女儿的话触动了儿子的心事，儿子钟情嫦娥之事，人人皆知，她虽不喜嫦娥，但如果儿子喜欢，她也能接受，只是不知杨戬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这个儿子的心，并不是人人都能读懂的，包括她这个母亲。
　　她不忍看到儿子的窘态，便换了话题，向云下一指，问道：“戬儿，震儿什么时候能醒？”
　　杨戬算算时辰，原也该醒了，他长叹一声，说道：“娘，大哥若是醒了，便要离开此地，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莫说再无重逢之期，便是再次相逢，也是形同陌路，娘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么？”
　　瑶姬摇摇头，微阖了阖目，叹道：“戬儿，你怎地还是如此堪不破。其实娘只要知道你们都平安幸福，就很高兴了。所以，震儿他认不认得我这个娘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在人间过得安乐就好。”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戬一眼，说道，“你也一样……”瑶姬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缘来即聚，缘去即散，一切随缘吧！”轻轻挥动了下衣袖，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向下界洒去，笼住了萧峰和阿朱二人，随着那道蓝雾逐渐淡去，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微微一动，睁开眼来，默然对视一阵后，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大哥……”阿朱柔柔地唤了一声。
　　萧峰并无回应，只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拥了起来。
　　云上的人都看到了这感人肺腑的一幕，一时之间，人人均是心头酸涩，谁说神仙都是无欲无求、无情无爱的？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比经历过生离死别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画面更感人的呢？
　　萧峰和阿朱相拥良久，尽管谷中无人，他二人也自觉不好意思，遂分了开来，携手走到一块山石旁，坐了下去，倾诉离情。
　　虽知神仙在云上说话，下界肯定听不见，但云上的众人依旧不想惊扰到下面那两人，是以都默不作声。半响，方有人开了口。
　　“沉香，他们终于在一起了，真好，真好！”小玉喃喃自语，眼泪跟着就洒了下来，她虽不知萧峰和阿朱之间的故事，却仍被他们这无声拥抱的场面感动得一塌糊涂。
　　沉香强忍心中的酸涩，扯起衣袖，把小玉脸上的泪痕尽数擦去，笑道：“怎么哭成这样呢？外婆方才说了，这是喜事，理应高兴，怎么就能哭成这样？”
　　“人家就是因为高兴才哭的嘛，你懂什么？”小玉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噘着嘴埋怨起来。
　　“是啊！是啊！我是不明白啊！我是男人嘛，怎么知道你们女人在想什么啊？伤心哭，高兴也哭，好像眼泪永远流不完似的。”为了缓和气氛，沉香调侃着小玉，见杨戬在一旁发呆，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无，这样的神情令沉香想起真君神殿中的那抹暗影，让他感到惶恐。为了打断舅舅的思维，他转头笑着向杨戬问道：“舅舅，你说对吗？”
　　“什么？”杨戬被沉香问得一楞，事实上他根本没听到沉香在说什么，他体力、法力均已大幅度地透支，方才他并未在想什么，只是竭力驱赶着头脑中一阵一阵涌来的昏沉，让自己保持仅存的一丝清明。
　　小玉跑到他跟前，粘在他身边，娇声说道：“爹爹，你看沉香他欺负我！”
　　杨戬揉揉她的秀发，含笑问道：“哦？他是如何欺负你了？”
　　“他说女人就会哭。”她朝沉香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见他二人还是小孩儿般模样，杨戬哑然失笑。虽然他知道他们是故意的，为的只是搏自己一笑，但这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情景还是令他颇感安慰。他抬手轻轻弹了下小玉的额头，笑道：“是吗？他如何敢说你？他就不怕你生气了，不嫁他？”
　　沉香笑着摸摸脑袋，戏谑地说道：“是啊，我如何敢说你，把你说跑了，我娶谁去？”
　　“呸！”听他说得如此不正经，小玉啐了他一口，气恼地说道：“谁要嫁你了。”
　　沉香又是无赖地一笑：“你不嫁我嫁谁啊？”
　　小玉面上一红，摇着杨戬的手臂说道：“爹爹，你看，他又欺负我，你可要为我作主啊！”杨戬本就气息不稳，被她这一摇，体内更是血气翻腾，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所幸他一直都是意志坚定之人，暗暗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定着体内已乱作一团的内息，尽量不让自己在此刻倒下去。他掩饰得极好，小玉虽攀着他的手臂，却不曾发现他的不适。
　　他把那些不适尽数压了下去，对小玉温言笑道：“好了，都不是小孩子了，怎地还如此胡闹，沉香说的是啊，你不嫁他嫁谁啊？”
　　“爹爹也欺负人！”小玉恼得撒手放开杨戬，一跺脚，背过身去。
　　“我才是舅舅的亲外甥，他当然帮我喽！”沉香得意地笑道。
　　哼，小玉咬着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就不嫁给你怎么了，我一辈子陪着爹爹。”
　　虽知这是小两口的玩笑之词，但杨戬仍被这小狐狸的一片挚诚孝心所感动，他扳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认真地对她说道：“小玉，舅舅真的很希望你能和沉香破镜重圆，你二人是因我之故才分开的，如果你们不能走到一起，舅舅会内疚的。”
　　“舅舅……不关您的事，是我们的错……”听他提起往事，小玉心中一痛，眼圈儿便跟着红了，沉香也尽收了脸上所有的笑容，神情哀伤。
　　杨戬用墨扇向下一指，感慨地说道：“你们看看他二人，生一场，死一场，却依旧此情不渝。两个彼此有情的人能走到一起真的不容易，所以，舅舅希望能看见你们也如同他们一般，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地走完这一生。”
　　小玉和沉香遁着他指的方向低头看去，见萧峰和阿朱仍是互相依偎着坐在山石之上，深情款款地相互诉说着别离之情，心中甚有同感，又听杨戬说得动情，二人抬起头来时已然泪流满面，他们紧紧咬着唇，郑重地朝杨戬点了点头，齐声说道：“舅舅，我们一定会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分的！”
　　杨戬淡淡一笑，觉得甚是安慰。忽见下界的萧峰和阿朱二人身形一动，从山石上站了起来，携手向谷外走去。
　　他们……这是要走了么……也许这将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了……杨戬手一翻，反手抓住身边的瑶姬，冲她喊道：“娘，你快看……快看……快看大哥……他要走了，你快看啊……”瑶姬向下看去，她知道这一眼的弥足珍贵，这是最后一次见震儿了吧，从今以后便是远隔天涯、再难相见……她的目光一直随着萧峰的背影远去，直到目送二人走出山谷，成为两个黑点，消失在空谷的迷雾中……
　　瑶姬心中激荡，眼神迷离，怔怔地落下泪来。杨戬抬手为母亲拭去泪水，动情地说道：“娘你莫哭了，有阿朱姑娘陪着大哥呢，他们会去塞外放牛牧羊，他们会很幸福的！”
　　“嗯……嗯……”瑶姬自己也抬手去擦那不住淌下的眼泪，“戬儿说得是，震儿应该会很幸福的，只要他幸福，无论他认不认得我这个娘，我都高兴。”她仰起头，望着杨戬，见他也是泪眼婆娑，复说道，“戬儿，你和莲儿也一样，娘希望娘的三个孩子都能幸福……”
　　杨戬带着泪、含着笑点了点头，突然他脸色一变，原本极力控制着的两行清泪落了下来，低下头去，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见儿子有些失态，感觉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在慢慢箍紧，原本还有一丝温热的掌心瞬间变得冰冷，瑶姬担心地问道：“戬儿，你怎么了，没事吧？”
　　杨戬仰起脸来，泪流满面，说道：“娘，对不起，我不能把爹还给您了……”
　　这话说得瑶姬心中一痛，这孩子怎么今时今日还想着这件事，看来自己真是把他伤得太深了。她撩起衣袖去擦儿子脸上的泪水，安慰道：“戬儿，好孩子，别哭了！从前的事，都是娘不好，是娘的错，不关戬儿的事，戬儿莫要再自责了……”她越说越痛，泪水又顺着脸上未干的泪痕流淌下来，她抬手去擦，可是泪水不断从眼中涌出，怎么都擦不净，无奈之下，她只能放弃。全然不顾脸上的那一道道水渍，努力朝儿子扯出一抹笑容，说道，“戬儿真的莫要再自责了，你看，你不是把震儿还给娘了么？我的戬儿，是这三界之中最孝顺的孩子……”
　　泪水虽是止不住地簌簌而下，但杨戬仍是回应了母亲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喃喃说道：“是啊，娘！孩儿终于把大哥还给您了……终于……”他心意激荡之下，气血翻涌不止，所有的意志力都成了强弩之末，眼前一黑，身体便慢慢软倒下去，当所有要做的事都已做完，他已没有任何力气去强撑这虚弱不堪的身体了，他觉得好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戬儿……戬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瑶姬失声惊呼，一把托住斜斜倒下的儿子，登时吓得面无血色，她拼尽全身气力紧紧地抱着儿子，不让他倾倒，可她自己似乎也已经没了力气，身形剧晃之下，便瘫坐于地。见杨戬眼帘紧闭，面色苍白，她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全然没了主意，她原想去给儿子把脉，可手已抖得不成样子，神志也有些恍惚，根本不知该把自己的手往哪里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紧紧地搂着儿子，生怕自己一松手，儿子会再一次离去……
　　“戬儿……戬儿……”瑶姬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希望能看到儿子睁开眼睛，可是，杨戬的眼睛依旧紧闭，一点反应也无，瑶姬的悲呼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
　　“舅舅……”
　　“爹爹……”
　　“二哥……”
　　“二爷……”
　　“杨戬大哥……”
　　早在杨戬晕倒之时，沉香等人就急急围拢，不断地呼唤着杨戬，各人均已面无人色，此情此景他们在水镜里经历过一次，在华山上又经历过一次，前两次就差点儿失去他，这一次又历史重演，难道真的会……他们心中惶急，拼命地否认掉那个可怕的答案……一切都好起来了呀，他怎么会再一次地舍他们而去，他不会对他们这般狠心的……
　　“舅舅……舅舅……”沉香一声声地低呼着，踉跄着走到杨戬身边，伸手想去替他把脉，却不料还未触及杨戬的手腕，自己先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他双目失神，竟是完全地不知所措。
　　梅山兄弟也和沉香一样手足无措，他们想去替杨戬把脉并施法为他疗伤，但瑶姬把儿子抱得太紧，还瞪着近前来的人，满脸皆是戒备之色，生怕有人从她怀中把儿子抢走似的。三圣母、小玉和哪吒见杨戬这般模样更是失声痛哭，自云端洒下的泪水仿佛要把这整个山谷淹没。
　　“哭什么哭，哭什么哭！”韦护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排众而出，走到杨戬跟前，撩起衣摆，蹲下身去，也不管瑶姬有什么反应，一把扯过杨戬的手腕，诊视起来。探查完毕，把杨戬的手腕轻轻放下，站起身来，见沉香一众人等还在抽抽噎噎地哭泣着，忍不住又骂道，“别哭了！还哭！他还没死呐，你们哪里就能哭成这样？等他真的死了，你们再哭也不迟啊！”
　　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呀，他所有的举动都说明他是关心杨戬的，可这尊口一开，却成了恶毒的诅咒。只是这当口也没人与他计较这些，哪吒收了眼泪，跃到他跟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问道：“杵子，杨戬大哥真的没事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醒来啊？”
　　韦护拍掉了哪吒的手，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何曾说过他没事了？我只说他还没死，现在还有半条命。”
　　“什么？！”一惊之下，哪吒又扯住了他的衣袖，若非这衣衫是天蚕丝织就，想必早已被他扯破，韦护挥了几下，都没把他挥走，只得作罢，任他就这般扯着。
　　“杨戬大哥他究竟怎么了？杵子你快说呀！”哪吒焦急地问道。韦护的话总说一半，这让他更添烦躁。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韦护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只是连日奔波劳累，法力虚耗过剩，续目和修改记忆之时又损耗了真元和体内谛听内丹与凝原珠的灵力，再加上失血过多，就这样了……”他说得极其轻描淡写，因为他觉得以杨戬的自虐程度来看，这样的伤绝对算是小菜一碟了。看着沉香他们脸上又溢满了悔痛之色，他最终不忘再加一句，“大概是从前伤得狠了，所以旧伤复发了。”
　　啊？！旧……旧伤复发……众人心中如利刃划过般疼痛了起来，脸上的痛楚悔恨之色不断地增加扩散，最后粘连成一片，恰似挥不走的阴霾，笼罩了这整个山谷。
　　眼见这许多人又哭个不住，孙悟空终于忍无可忍，暴吼一声：“哭什么哭，先给他疗伤治病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沉香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说道：“唠叨说得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回华山吧，给舅舅治伤。”说罢，他从瑶姬怀中接过杨戬，将他打横抱起，径直驾云向华山方向飞去，这一次，他没驾筋斗云，怕飞行速度太快，引起杨戬身体不适。众人也一一跟上，一齐直往华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