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殇曲》子衿妃仪

38、挂心楼阁行逆步 身携金丹踏危途

　　夕照呆呆在龙床上静静躺了半个时辰，一言不发，只愣愣地看着头顶紫金色的金龙腾云图案，环月上前劝道：“主子，请起来用些早膳吧，不要饿着了。”
　　半晌，夕照不作声，只轻轻摇了摇头，环月轻声道：“主子只当是为了王妃保重自己吧，要是主子饿坏了身子，睡去照顾王妃呢？”
　　夕照见环月如此说，方才有了些反应，失声哭道：“母亲定是气我进宫做晴嫔，我当初答应过母亲安心陪在她身边的，都是我害了母亲……”一边哭着，一边从床上支起身子：“快点，环月扶我起来更衣……”
　　环月见夕照终于肯起床，忙召过一众捧着漱盂手巾的宫女上前伺候着，自己半蹲着身子为夕照系着宫裙上的环扣，夕照匆匆整理好自己，便急步往宫外走去，没想到才出寝殿，还未到宫门，便有两位宫女跑过来伏跪在她跟前，低头道：“启禀晴嫔主子，皇上说，在皇上未回宫之前，请您安心在尚清宫歇着。”
　　身后的环月亦劝道：“主子，咱们先到花园去用些早膳，奴婢都安排好了，吩咐小厨房准备了您爱吃的点心和粥，您……”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着我，快起开！”
　　两位宫女带着哭腔连连磕头道：“晴嫔主子，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啊！求主子饶命，不要为难奴婢们啊！”
　　夕照见她们没有半点要退开的意思，只得恨恨地回到寝殿，越想越委屈，不由得伏在贵妃榻上，无论环月怎样哄劝，都不再出一言……过了许久，终于听到小凌子的声音：“皇上回宫！”
　　环月暗自松了口气，来到殿门口跪下行礼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君珣远远便看着夕照伏在榻上，也不出来迎接，便知道她还生着气呢，微微笑着负手踱进寝殿：“怎么啦？谁这么大胆子，给咱们晴嫔主子气受啦？”双手温柔地抚上夕照的双肩：“来来来，抬头给朕看看，夕照的小脸都气成什么样子啦？”君珣轻轻扳起夕照的脸，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清荷渚的太医来禀报，说德王妃的病很有起色，夕照不要担心，一切有朕呢，相信朕，朕已经吩咐用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材，一定治好你母亲，啊？”
　　夕照长长的，鸦青色的睫毛轻轻抖了抖，伏在君珣怀中：“嫔妾谢皇上恩典……”
　　君珣不待她说完，便轻轻捂住她的唇：“嘘……你我之间，说什么恩典？”
　　夕照坐在回毓安宫的轿辇上，见环月垂手跟在轿旁，轻声地叹了口气，回到毓安宫，夕照见如昭仪不在栩英殿，便问道：“如昭仪娘娘去哪儿了？”
　　一位正在洒扫的宫女上前行礼道：“启禀晴嫔主子，昭仪娘娘带着冉珍帝姬去昭然宫了。”
　　“怎么今儿忽然去了端贵嫔那儿？”
　　“一早端贵嫔娘娘遣人来说，得了十几只金黄灿烂的佛手，说小帝姬一定喜欢，请昭仪娘娘带着帝姬过昭然宫去挑选。”
　　“嗯，你下去吧！”夕照回头对环月吩咐道：“环月，你伺候了一夜了，看眼圈都发青了，回房歇着吧，今儿让染禾来伺候就行了。”
　　环月便福身行了礼下去，染禾从吣芳殿中迎出来：“主子可回来了，今儿怎么这么晚呢，不用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吗？”
　　夕照皱着眉：“染禾，你知道我母亲病了的事情吗？”
　　染禾“啊”一声，手中的鸡毛掸子落在地上，慌忙跪下说：“主子，奴婢万不知情啊！”
　　“罢了，随我去见皇后。”
　　凤翔宫中，闵后正抱着昭儿在花园中看牡丹花，小小的昭儿已经对颜色有了自己的偏好，指着一朵金黄色的牡丹对着闵后“依依呀呀”地念着，闵后笑道：“哟，昭儿喜欢这样的明黄色啊，那是父皇龙袍的颜色呀，对不对？”
　　品露在一旁笑道：“二皇子长大后一定是位明君，娘娘真有福气！”
　　正说着，便见小宫女进来禀告道：“启禀皇后娘娘，晴嫔在宫外求见！”
　　闵后笑看了品露一眼：“终归还是来了。”将手中的昭儿交到乳母怀中，吩咐道：“好生抱二皇子回去。”又转头对小宫女道：“传她进来！”
　　闵后来到栖梧殿，见晴嫔已然恭敬立在殿中，慢步走上台阶，在凤座上坐下，晴嫔端正跪下行礼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染禾，快扶你家主子起来。”闵后半撑着额，笑吟吟看着晴嫔：“晴嫔伺候皇上一夜，才从尚清宫回来，怎好叫你向本宫行如此大礼呢？”
　　晴嫔用力扶着染禾的手，立起身子：“谢皇后娘娘！”
　　“如今晴嫔你可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本宫这儿的晨昏定省呢，你自是可以不必每日来的，所以，今日既已过了时辰，原也是可以不来的。”
　　晴嫔见闵后华中不悦的意思，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再福身道：“嫔妾有过，请皇后娘娘责罚。”
　　“晴嫔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若本宫真为此等微末小事责罚你，不只皇上要怪罪本宫，就连妃嫔们都要怪本宫不近人情。快起来，坐吧！”
　　晴嫔慢慢地走到紫檀椅上坐下，道：“皇后娘娘，嫔妾想求娘娘准许嫔妾出宫，去一趟清荷渚。”
　　闵后似笑非笑道：“晴嫔不是才从皇上那儿回来嘛，为何不直接向皇上请旨？倒是求到本宫这儿呢？”
　　“皇后娘娘，嫔妾的母亲病了，嫔妾等不及想回清荷渚照料，实在是不能再等了，求皇后娘娘体谅嫔妾。”
　　“噢？皇上让你再等几日，本宫当然也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晴嫔你就再等等吧，皇上既然这样说了，想来德王妃的病应该无碍的。”
　　晴嫔从椅上立起，又跪在殿中，苦苦哀求道：“皇后娘娘，求您体谅嫔妾思母之心吧，嫔妾自入宫以来，就再也没见过母亲了。”
　　“晴嫔啊，这可是宫规啊，宫中唯有正二品以上的贵妃、皇贵妃和本宫的母亲可以每两月入宫探望一次，其余的妃嫔都要到有身孕临产之时，母亲才可以进宫的……不过，晴嫔你一片孝心，本宫也感同身受啊！”
　　晴嫔见闵后话中意思有所松动，忙磕头道：“谢皇后娘娘体谅，请皇后娘娘成全。”
　　闵后叹息一声，示意品露将出宫的令牌取来，道：“晴嫔，你是皇上的宠妃，万事要以皇上为重，本宫就准你出宫一日探望母亲，明儿一早去，晚膳前必得回宫中，明白了吗？”
　　晴嫔眼眶中噙着泪水，道：“嫔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待晴嫔走后，闵后对品露道：“都安排好了吗？”
　　“回娘娘，奴婢都安排好了，明日晚上，定叫晴嫔不得准时回宫。”
　　夕照回到宫中，见如昭仪已然回宫，便去栩英殿拜见，如昭仪不待夕照行下礼去，便匆匆问道：“夕照，你去凤翔宫见皇后了？”见夕照点头，便急道：“晨昏定省错过时辰便错过时辰了，你此时再去，不是明摆着招人眼吗？人家必定说你恃宠而骄，连给皇后娘娘请安都可以比别人晚两个时辰。”
　　“姐姐，我是去求皇后娘娘让我出宫的，去清荷渚看望母亲……”
　　如昭仪看了看身旁的晨晓，问道：“德王妃，她……”
　　“母亲病了。”
　　“是谁告诉你的？”
　　“昨晚在尚清宫门口听到宫女闲聊的时候，才知道母亲的事情，而后，皇上也这样对我说了，我想回清荷渚照料母亲，怎奈皇上不允，我只好去求皇后。”
　　“傻妹妹，皇上不让你去，你就听他的，再等几日不好吗？万一惹怒了皇上，可就难办了，你去求皇后之前，为什么不来跟姐姐商量呢？”
　　“姐姐你去了昭然宫，我等不及，所以……”
　　如昭仪拉过夕照坐在身边：“那也罢了，皇后准你什么时候出宫？”
　　“明日早上，晚膳前回宫。”
　　“好，那你可要准时回宫啊，记住了？”又对晨晓吩咐道：“去把皇上赏的那颗九湘茜味丹取来。”对夕照说：“这是皇上从湘地得来的一颗奇药，赐给了我，现在就赠给你吧，看能否帮上忙。”
　　晨晓取来一只细长的锦盒，夕照打开看，见是一根纯金有镂空圆球坠子的项链，叹道：“好尊贵的东西，多谢姐姐了。”
　　如昭仪道：“这镂空圆球之中便是一颗丹药了，要紧时候，毁了这链子便是。”
　　夕照感激地看着如昭仪：“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无以为报，今后一定在宫中好好陪着姐姐，永远护着姐姐和帝姬。”
　　次日清晨，一顶豆绿色的小轿将夕照抬出了毓安宫，抬轿的小内监脚步极快，一路向宫道远处走去。
　　如昭仪扶着晨晓的手在宫门口看着轿子远去，轻声道：“今晚能安然的按时回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