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殇曲》子衿妃仪

37、寒冰不足绘母心 只作癫狂避世音

　　赫连婕妤送走了如昭仪，吃力地回到寝殿，无力地倚在长榻上，羡芝随后进来，担心地问道：“主子，没事儿吧？是不是如昭仪知道了些什么？”
　　赫连婕妤摇摇头：“看这样子，还不知道……对了，羡芝，叫太医去瞧过了吗？王妃怎么样了？”
　　“似乎不大好，王太医去看过了，说王妃一直糊涂着，不太清醒，人都认不得了，清荷渚的宫女得了主子的吩咐，不敢报到毓安宫去，没法子，告诉了郑安，郑安见是晴嫔的母亲，也不敢做主，又叫告诉了皇上身边的凌公公。”
　　赫连婕妤头痛地微阖上眼睛：“这下可有戏了……对了，羡芝，晴嫔身世的事情，在宫中可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万不可说出去，向此等宫中秘辛，一旦传了出去，知道的人可都是要被灭口的。”
　　“事关重大，奴婢知道分寸，主子放心。”
　　可惜，纸头终归是保不住火的，几日后，晨晓便从小齐子口中得知一个消息——德王妃疯了！这下可了不得了，她急急忙忙奔到栩英殿，彼时如昭仪正坐在小窗下轻轻地摇着冉珍帝姬的小摇篮，与她逗笑着，见晨晓慌张地跑进殿，嗔怪着笑道：“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好歹也是本宫身边的大宫女，不要让人家看了笑话去！”
　　晨晓草草福身行了礼：“娘娘万福！”转头对殿中的乳母与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吧！”
　　如昭仪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晨晓顿着足道：“娘娘，奴婢刚刚打听到，德王妃疯了！”
　　如昭仪大惊，倏地起身：“谁说的？”
　　“娘娘还记得那日阳明宫外的小齐子吗？奴婢托他好容易才从凌公公那儿打听到的，说太医都去过清荷渚了，德王妃确实疯了，皇上严命不得外传，说是不让晴嫔担心，命了太医日日住在清荷渚看护呢！”
　　“难怪本宫当日看到那宫女和小凌子火急火燎的样子……王妃好好的怎么会疯呢？”
　　“莫不是王妃知道晴嫔的事情，真的受刺激了？”
　　如昭仪思索道：“有可能啊，只是本宫还是无法理解，为何王妃对此事如此激动？都木已成舟的事情了……罢了，本宫迟早会查清楚原因的，晨晓，既然皇上严命不得外传，你我还是当做不知晓吧！”
　　晨晓犹犹豫豫道：“不用对晴嫔主子说吗？”
　　如昭仪叹息一声，垂头半晌：“还是不要说罢……皇上不愿让她知道，本宫还是不要触怒龙颜的好。”
　　凤翔宫中，闵后正与端贵嫔喝茶，闵后取下指上长长的纯金红宝石护甲，换上一枚翡翠镂凤戒指，道：“端贵嫔，你知道德王妃的事情了吗？”
　　端贵嫔迷惑地抬起头：“臣妾不知，望娘娘明示。”
　　闵后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端贵嫔心惊：“德王妃疯了。”
　　端贵嫔不觉微张着嘴，直愣愣看着闵后，半天才出声道：“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本宫也是才得到的消息，觉得甚是奇怪，照理，晴嫔在宫中如此得宠，德王妃有什么想不开的？”
　　端贵嫔渐渐平息了急促的呼吸，缓缓道：“皇后娘娘，臣妾认为，德王妃是为什么疯的，目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是晴嫔知道，必定不会有心情再接受皇上晋位的旨意。”
　　闵后颇感兴趣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嗯，你接着说。”
　　“晴嫔若是知道生身母亲疯了的消息，必定会向皇上请旨回清荷渚照顾，依臣妾看，皇上是不会同意的，那晴嫔必会来求皇后娘娘，娘娘不如卖她个人情，放她出宫去清荷渚，既出了宫，皇上就难护着她了，到那时，皇后娘娘再想怎么样，可是易如反掌了。”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冒违背皇上的风险？”
　　“娘娘安心，即便是皇上一时会来质问娘娘，只消娘娘说是晴嫔以死相逼，娘娘不忍罔顾母女之情，才放她出宫，皇上必定会认为娘娘做得对的。”
　　闵后微微眯眼，浅笑道：“果真如此，如今，皇上严命不准让晴嫔知晓此事……哼，本宫自有法子让她知道。”
　　这日傍晚，垂恩玉辇又接了夕照去往尚清宫，片刻后，玉辇在尚清宫门口停下，夕照扶着环月的手下了玉辇，缓缓走上台阶，正待进宫门，忽听得有小宫女在宫墙转角处窃窃私语，一位小宫女道：“你知道吗？清荷渚德王妃的事情？”
　　夕照听得有宫女议论自己的母亲，便停下了脚步，拦住正欲上前呵斥的环月，示意噤声，环月无奈，只得陪立在一旁。
　　另一位宫女说：“不知道啊，清荷渚不属后宫，不常有那儿的消息，好姐姐，那你告诉我，德王妃怎么啦？”
　　“原来你还不知道，宫中都快传了大半了，就瞒着吣芳殿那位主子呢……德王妃啊，疯啦！”
　　“啊？怎么会？为什么事情？”
　　“听说是受了什么刺激，谁知道呢！”
　　……
　　环月忙去看夕照的脸色，见她面色苍白，唇上更是一点血色也无，忙双手扶住道：“主子，主子，千万别听那些小贱蹄子胡说！”又冲着宫门口侍立的小内监大声道：“在做什么呢？还不快过来扶着！”
　　两个眼尖的小内监忙上来帮着扶住夕照，环月匆匆转过宫墙，细细看去，什么人都没有，只好回到夕照身边：“主子，奴婢扶您进去歇着……”
　　小凌子在殿中听到动静，走出来斥道：“乱哄哄的，看吵着皇上，要……”正要斥责，却见到环月双手扶着快要晕过去的夕照，忙上前帮着扶住：“环月姑娘哟，这是怎么了？哎呀晴嫔主子，您千万撑着啊，奴才这就去传太医。”一边对一旁的内监命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快去传太医。”
　　正在这时，君珣也从偏殿中走出，见夕照软软瘫在环月身上，忙上前抱起，焦急唤道：“夕照，夕照……”
　　夕照微微睁眼，见是君珣，无力地拉住他的衣襟，眼泪扑簌簌流下：“皇上，您知道的，对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君珣回头叫过环月，怒道：“怎么伺候你家主子的？”
　　环月见君珣动怒，忙跪倒在地：“奴婢陪着主子正进宫门时，听到有两个宫女在议论……议论德王妃的事情，主子听到了，所以……”
　　“混账！小凌子，去查，是哪两个宫女，查出来杖毙，不用禀告朕了！”一边抱着夕照往寝殿中走去，安慰道：“夕照，不要着急，你母亲小恙而已，朕已命太医住在清荷渚照看了，过几日定会痊愈的。”
　　“皇上……真的，是小恙吗？那为什么不告诉嫔妾？那宫女，说的是真的，对吗？”
　　君珣一时无语，只好握了夕照的手，替她掩好锦被：“先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朕再对你说。”示意环月点了安息香，不久，夕照果然沉沉睡去……
　　不一会儿，曲太医背着药箱进了殿中，半跪在脚踏上为夕照仔细请了脉，对君珣道：“启禀皇上，晴嫔主子只是一时受了刺激，气血逆行，好好休息便无大碍了，并不需要服药的。”
　　君珣疲惫地靠在床边，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夕照再次醒来时，已是君珣要去早朝之时，夕照吃力地睁开眼，只觉头痛不绝，见君珣正由小凌子和内监们服侍着穿戴，开口轻声唤道：“皇上……”
　　君珣回头见夕照醒来，忙快步走去，在床边坐下，俯身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没事儿了，夕照，昨晚你可吓着我了，一定好好罚你！”
　　夕照直直地看着君珣：“皇上，让嫔妾回清荷渚伺候母亲。”
　　“夕照，德王妃有太医照顾，你只管放心，朕保证，王妃一定会好的。”
　　夕照从锦被中探出手来，紧紧拽住君珣的衣摆：“皇上，嫔妾求您，就让嫔妾回清荷渚吧！”
　　君珣见夕照苦苦哀求，一时也不忍回绝，只道：“今日你身体不好，还是乖乖留在尚清宫吧，有什么话等朕回来再说。”说罢便掰开夕照的手，重新放入锦被中，起身快步向外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小凌子，朕回来之前，命人看好晴嫔，不准她踏出尚清宫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