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黑暗地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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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到迷踪森林入口处时，依然是夜里。
莱德林迪亚望着璀璨的星空，聆听着耳边风的声音，想起他们从雷吉诺德宅邸逃出的那个晚上，米拉降落在这片沙砾地带，跟他说“你的牧师不会让我们有事的”，揉乱他被风吹得看不出原形的头发，忍着疼割破手指用龙血给他做了一个手环。而忍者告诉他整个大陆的地理状况，告诉他深红峡谷与里姆鲁山脉的位置，哪怕他昏昏欲睡左耳进右耳出，忍者也还是认真地解说着，直到牧师回到他们身边。
在那之后，他们遇到过麻烦，接触过回忆，直到他们在马歇尔城外分开前，这两个人似乎都是队伍里最稳重最让人安心的成员。米拉说“你总会知道的”，而忍者默默告诫他“别死”——现在想来，他们似乎都在努力安抚自己的心情。莱德林迪亚回忆起过去的事，可他无从考证。这两个人都不在了。
或许是看出了他纠结的心情，牧师没有马上带着他们进入森林，而是在外面停留了好一会儿，并且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提里耶还在，他们无法借助安德雷斯的传送力量返回迷踪森林。莱德林迪亚本担心路上会遭到袭击，但直到他们出了最后一个用来补给的小镇，来到眼熟的沙漠地界，都没有看到任何形迹可疑的身影，更别说受到攻击了。这没让他们松一口气，反而更让人提心吊胆了起来。伊莱现在拥有安德雷斯的部分力量，在接触过他们的情况下想要定位他们易如反掌，却没有趁势追击，只能是他本人有了什么麻烦。
安德雷斯说，如果没有弄错，林德与伊莱来自同一个世界，甚至是同族。虽然两人都不算特别出色，但相较而言林德的死灵法术比伊莱更强——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一头龙的灵魂。更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根据安德雷斯的观察，抛开属于安德雷斯的那部分“塑造”的能力，伊莱的死灵法术从本质上来说只是复原了灵魂在本体死亡时那一瞬间的状态——这也就是为何他需要用咒文来提升冒险者的力量。而林德不同，被林德重新灌注灵魂的龙骨完全复原了红黑龙全盛时期的能量。要知道，红黑龙的力量多半都流淌在血液里，可骨龙对着莱德林迪亚与提里耶喷吐出的那一道龙息完全不亚于深红峡谷中拥有□□的米拉所做出的吐息。
“林德脑子不差，他不可能猜不到伊莱得到了什么。他如果需要完全回复龙的力量，他一定会去找伊莱。”安德雷斯平淡地总结着，“他们都不是会妥协联手的人。我们和林德一样都在找伊莱，我们都需要时间，就看哪一边速度更快。”
“你去了他们的世界吗？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紧张。”莱德林迪亚盯着如同近在眼前的海市蜃楼一般的迷踪森林，“他们在争夺的明明是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可你现在看起来比我们还在里姆鲁山脉时要平静多了。”
安德雷斯用有点复杂的眼神看了莱德林迪亚一眼，没说话。提里耶一直在旁听他们交谈，出奇地安静。
自从安德雷斯离开又返回，米拉因此死亡之后，提里耶似乎就不再问与之相关的问题了，甚至从来没有对牧师名字的变化发表任何看法，也从不提离开的人，不管是忍者、米拉，又或者是林德。在这之前莱德林迪亚就明白这位红发的吟游只是在装傻，但他现在看上去更像是在刻意回避真实。莱德林迪亚没有问，提里耶也什么都不说，他们三人之间构成了一种微秒的平衡——似乎知道一切、理论上也应当了解一切的安德雷斯，本应知道一切的莱德林迪亚、或者说艾维斯，以及本应什么都不知道、同时也尽量维持着这一状态的提里耶。
“我们出发吧。时间紧迫。”
莱德林迪亚做出了决定，安德雷斯对他点了点头，如同上次一样，率先踏入了迷踪森林。
他们傍晚才从上一个进行补给的镇子出发，现在都没什么困意，但他们还是决定先前往森林中的无人小镇再做最后一次准备。根据上一次的经验，天亮之前他们就能够到达目的地。
夜间的迷踪森林没有里姆鲁山脉中的密林那么阴森可怖，繁星点点穿过树丛的缝隙投下不算太明亮却也足够让他们看清脚下的光，他们都很安静，耳中只有踩踏或碰擦灌木发出的树叶声，以及一些夜间出没的动物的低沉鸣叫。莱德林迪亚不太记得之前他们是怎么进入小镇的了，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米拉和安德雷斯说过的话，被曾经发生过的事困扰着，几乎是机械般地跟随着牧师的脚步。现在不同了，队伍单薄了许多，环境也寂静了许多，他仔细分辨着每一棵树，试图回忆出上一次经过它们身边时的场景。
也许是没有路过达莱雅湖的缘故，莱德林迪亚很快就发现了熟悉的参照物，他摸出忍者交给他的透明玻璃球，稍稍辨认了片刻，发现他们应该比预计更早到达小镇。
他察觉到一些更早的记忆在逐渐苏醒。他在那片失去安德雷斯的虚空中看到过一些片段，那时候的迷踪森林还不叫迷踪森林，小镇还不是无人小镇，他想起现在所走的灌木丛原本应当是一条可以驾驶马车的还算平坦的道路，而再往前不远就能看到青石板铺成的、贯通整个小镇的主干道。他还记得那时候明媚的阳光让他整个人昏昏欲睡，他从这个小镇离开，又带着队友回到这片森林，他是队长，他指引着道路，他的身后跟随者身着白袍的金发牧师。
安德雷斯在他面前消失了。莱德林迪亚的脚步停顿了一会儿，似乎还没能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他花了好一阵才记起现在的迷踪森林是个空间交错的迷宫，而后有点尴尬地回避着提里耶的目光，也从那两棵样子相似的树之间跨了过去。
小镇还是老样子，看起来有点儿荒芜，但似乎又经过了精心打扫。他们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无人的小旅馆，没有商量房间要怎么分配，每个人都很自然地走到了原先自己住着的那扇门前。
“我们没太多时间，但夜里靠近地底世界的入口还是很危险的。”安德雷斯叮嘱着，“我们正午出发去达莱雅湖。这整个镇子都在监控之下，不要担心，好好睡一觉。”
提里耶有点儿夸张地答应了一声，他看起来就跟上一次来这儿时一样古怪。莱德林迪亚思索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他躺在床上，窗户大开着，天气非常好，接近凌晨，天空看起来是比深夜的黑略微透明的靛蓝色，但星星还是一样明亮。迷踪森林的夜晚很安静，他之前都没好好留意过。旅馆背后的溪流声让人非常舒适，他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迷路的妖精闯进窗口，缓慢螺旋状环绕几圈后又向着窗外飞回去。这些妖精今天似乎不太兴奋，动作缓慢，光点也是亮蓝色的。
莱德林迪亚觉得自己平静极了。也许是受到安德雷斯的影响，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死亡本身就是有意义的”这句话，盯着木头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他没什么睡意，却也并不焦虑，他把左手搁在胸口，心跳非常平和，龙血手环带着他自己的温度，他觉得十分舒适，于是闭上眼。
黑暗中有两个人影，他认得他们，那是自己。其中一个穿着午夜铠甲，背着曙光长剑，一头长发扎成马尾拖在脑后，那几乎就是自己的翻版。但他的视线并不看着这边。在对面，还有另一个“自己”，他看不清那人影具体的模样，但他无比坚信对方的身份。两个人影互相呼应，同时迈步向前，又同时停下打量对方，他们最终同时抬起手，碰触了对方的指尖。身着铠甲的自己逐渐消融，而另一个“自己”缓缓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是个奇怪的梦。莱德林迪亚想。他知道自己正身处梦中，他看着两个“自己”之间发生的这一切，只是觉得有些奇妙，却并不惊讶，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面容模糊的“自己”在最后将脸转向了这边，他依然无法分辨对方的外貌，但他知道对方在传达一些讯息。
他随后眨了两次眼，第一次对面的“自己”消失了，第二次他真正地醒过来，天已经亮了，鸟鸣声让溪水的流淌声不那么明显，从阳光和影子的角度来看时间还早，他似乎没睡多久，却觉得休息得非常充实。他的精神好极了。
敲门声让他从床上坐起身，他没有回话，他知道门外站着的是安德雷斯。
牧师无声地推开门进屋，关好门后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说我发现你醒了，就进来看看。
莱德林迪亚点了点头。他现在明白对方为何不需要睡眠，他原本就不是人类，就如同伊莱所说，面前的这个牧师只是个充满魔力的躯壳。他怀疑对方一直等待着他苏醒，不然时间点无法把握得如此精确。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他问安德雷斯，“是跟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关吗？”
安德雷斯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之前告诉过你，我无法进入地底世界，更无法探索内部空间，你必须和提里耶一起去，我会在地表等你们。”安德雷斯解释起了来意，“不管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冒险者，还是作为这个世界的管理者，再或者作为这个世界本身，我都无法告诉你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对地底世界和内部空间的了解跟你们一样，仅限于知识，而非经验。”
“那是因为现在的你在一个人类的壳子里的缘故吗？”莱德林迪亚问起了这个一直十分在意的问题，“还是作为安德雷斯本身，你就无法接触自己的内核？”
“是后者。”安德雷斯摇了摇头，“为了防止这个世界的过度膨胀，我必须限制自己去接触外来者的‘真实’。用你比较熟悉的表达方式来说，它们是一些压缩数据，而作为系统的我被没有读取它们的权限。”
“但外来者却有。这太不合理了。”莱德林迪亚皱起眉，“你难道从来没考虑过现在的状况吗？”
安德雷斯又沉默了，这一次比上一次长久了许多，他的脸色看起来糟糕了不少。
“因为有些事情，光靠管理系统是无法做到的。”他简短地描述着，似乎不愿多讲，“……我还有些其他事情要说。”
莱德林迪亚安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安德雷斯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有点儿不自然地吸了口气，看起来甚至第一次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地底世界是用来分割地表与内部空间的，它本身就是一个屏障，所以穿越它是很困难的。”安德雷斯的语速很快，这似乎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搞不好还经过了练习，“迷踪森林的入口与其他两个不太一样，它几乎是独立的，和另外两个入口所进入的空间相隔很远，但想找到伊莱，必须穿过这些空间——我不知道你们会遇到什么。”他又深呼吸了一次，“如果你们在那下面遇到危险，我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去帮忙……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也知道，但我有一个请求。”安德雷斯认真地盯着莱德林迪亚的眼睛，他用了“请求”这个词，他几乎将自己的身份放低到了奇妙的程度，“我请求你……一定要安全地回来，活着回来。”
莱德林迪亚有些愣住了。安德雷斯用了一大段说明来作为前缀，最后的目的不过是希望对他说“一路平安”。他想起对方那句“你是特别的”，忽然觉得脸有点热。安德雷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的安全，但在他力所不及的地方，他所能做的最多的也只有这句表达方式十分拙劣的“请求”。
莱德林迪亚不知道安德雷斯有没有神——不，一定是有的，属于外来者的神们，这些神祗现在就身处他们即将前往探索的那个地方，作为一堆压缩数据，沉睡在安德雷斯的最深处。但安德雷斯自己有属于自己的信仰吗？莱德林迪亚不知道。如果有的话，现在的安德雷斯看起来一定会去请求神的护佑吧——可他对着自己说“请求你”。
“……我会的。”
莱德林迪亚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一句尽量真心实意毫不犹豫又信心十足的简短保证，再无其他。
正午前提里耶才从房里出来，那时候莱德林迪亚与安德雷斯已经在旅馆一楼坐了好一会儿。他们只聊了些日常，稍微评价了一下大陆的地貌和迷踪森林的景色，安德雷斯认真地听，莱德林迪亚轻松地描述，提里耶也加入进来，他们愉快地享用了可以作为午餐的早餐，之后十分默契地同时起身准备上路。
来到湖边时刚好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莱德林迪亚发现他们不是从最初的入口进入湖岸的，安德雷斯只解释从镇子出发有一条相对而言更便捷的近道。他们身处前一次进入湖岸的反方向，天气依然很好，白沙在脚下蔓延，湖水清澈见底，湖底的遗迹清晰可见，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伊莱的影响，湖水中本应游曳的鱼群不见了。
“所以说，入口在哪儿？”莱德林迪亚问安德雷斯，“遗迹在湖底，难道我们要潜水下去？”
安德雷斯默默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几步远一处平平无奇的石块，示意他们靠近。莱德林迪亚刚走到石块边，一阵熟悉的眩晕迎接了他，随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陌生的地方。
脚下是雪白的石板，高大的廊柱环绕着形似祭坛的圆形平台，地方不大，直径只有数米，天幕被水包围，可奇妙的是祭坛并没有淹没在水中，而是被包裹在了透明的遮罩里。他抬起头，阳光穿过水面投射下来，光线在他脚下流动，这有点儿像身处水族馆的长廊内，他环视了四周，认出自己正处于水底遗迹的中央。
提里耶与安德雷斯也先后来到了祭坛。提里耶从进入迷踪森林后就安静极了，此时也不例外，他看上去十分惊讶，却没有惊呼，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拽着另外两个人问东问西，只是四处走动着探索身处的这一处奇妙的空间。安德雷斯也安静得异常，自从他对莱德林迪亚说出“请求”的话之后，他似乎就在尽量避免深入交流，就算在他们离开旅馆前两两独处的时刻，他也只是尽力做好了一个倾听者，而非阐述者。这跟他一直以来的形象太不一样了，莱德林迪亚有点儿疑惑，还有些焦虑。安德雷斯自从身份暴露之后，就像是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比他们第一天见面时还要冷淡。
“这个入口只有从镇子里出来才能进入，所以隐秘性很不错。”安德雷斯不看莱德林迪亚，径自走向祭坛中心，“我之前也说过了，我会等在这里，直到你们回到地表。”
提里耶首先跑了过去，莱德林迪亚迟疑了片刻，也只能无言地跟上。祭坛的中心没什么特别的，一个简单的石台上刻着些没什么特殊意义的装饰性花纹，安德雷斯轻抚过石台边缘，石台微微发起光来，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碰它。”安德雷斯简短地指示着，“你们应该会被传送到湖面的正下方。”
“你确定这安全吗？”莱德林迪亚问，“我们没人知道下面是什么。”
“……我不确定，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安德雷斯回答，“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提里耶迈出一步，看了眼没动作的莱德林迪亚，又把脚步收了回去。莱德林迪亚盯着安德雷斯，似乎在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长久的沉默让他们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但莱德林迪亚固执地不肯靠近那个发光的石台，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从对方口中听到什么，可他依然认为，安德雷斯一定有什么没有说。不是叮嘱，也跟他们此行的目的毫无关系，那些事情在离开小镇前他们就熟记于心。
莱德林迪亚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为何如此平静，又如此焦虑。他们即将前往一个未知的区域，寻找一名危险的敌人。莱德林迪亚曾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最初来到这里时安德雷斯对他转达的内容，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出了决定，脑中甚至没有第二个选项，就如同帮助安德雷斯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已经和他最初的目的无关了，他只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想要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但此时安德雷斯沉默不语，他真的知道他们所面临的问题究竟有多严重吗？他除了最初的震惊之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真的希望得到帮助吗？如果真的只是想让莱德林迪亚、想让艾维斯活着，那么逃开就好了。安德雷斯为了最终的目的，对任何生命与死亡都毫不在乎，可他从不表露他的心情，从不吐露他的愿望。但他只对一个人妥协。莱德林迪亚猜想对方只是想尊重自己的选择，但此时此刻安德雷斯并不是局外人，他并不是单纯作为承载外来者的“世界本身”、或是一个躯壳，而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同伴、一名队友、一个真实的人存在于此。
——这真的是我自己想要的，同时也是他想要的吗？莱德林迪亚默默地想。
现在他在等待安德雷斯给出哪怕一句话，也许只是为了消解这一刻的不安，也许是为了找一个更明确的理由。
安德雷斯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上去和早晨敲门进入莱德林迪亚的房间时一样，带着点儿局促，脸上的慌乱掩饰得很拙劣。
“我很感谢你。曾经是，现在也是。”他缓慢地说，“属于我、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并不那么重要，我曾经执着过，迟迟不肯下定决心，但你不一样……你是特别的，我希望你能活着，活到最后，哪怕离开我也一样。”他闭上眼停顿了一会儿，“……为了做到这一点，那些力量必须回到它们应该存在的地方。”
安德雷斯盯着莱德林迪亚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叫了他的另一个名字。
“艾维斯。”安德雷斯的眼睛现在是银色的了，他舍弃了这个躯壳上不属于他自身的最后一点东西，“如果你迷茫了，那么就把这些当作是为了你自己而做的吧。我不会再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了，那不值得。”
“你……”曾经要求我为你做过什么吗？
莱德林迪亚没有把问题问完，他无论如何无法接下话去。安德雷斯的表情看上去非常难过，他知道过去发生过些什么，但他想不起来——他自己选择了遗忘。
“我知道你还有话要说，但没有时间了。”安德雷斯闭上眼，再一次不看他了，“林德也许已经找到了伊莱，我大致上查看过世界的力量的流动，还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他还没能成功从伊莱哪里获得这些。我的能力现在并不完全，无法查到他们的具体位置，只能靠你们了。”
这场对话没有完全让莱德林迪亚安心，但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说的对，我还有话要说。”他靠近了那个石台，把手悬空放在石台上方，“所以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就算你不请求我也是一样。”
他碰触了冰冷的石块，眩晕中四周的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最后进入视野的是安德雷斯难过的眼神，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看到了对方的眼泪。
峡谷与山峰，烈火与熔岩，赤红的世界却被包裹在冷蓝的冰川中央，莱德林迪亚发现自己站在峭壁的边缘，他的身后是黑红坚硬的岩石山地，面前是滚烫流淌的岩浆，与赤色河流尽隔一线的地方凝结着成片尖锐的冰凌，天空没有太阳，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但他的周围却还算明亮。他回过头去，视线顺着岩山向前望去，蓬勃喷发的火山就在不远之外，荒芜的土地遍布嶙峋怪石，却也有漆黑流淌的河水穿过整个大地。有一些几乎可以称得上岛屿的巨石堆悬浮在半空，巨石堆的底部向下生长着样子古怪的焦黑树木，莱德林迪亚又向着峭壁之外看过去，发现自己脚下也是这样一个悬空的浮岛，错乱的空间让他一时间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还在安德雷斯。
提里耶随后也穿过黑暗来到了这里，落在距离莱德林迪亚几步远的地方，更靠近悬崖的边缘。红发的吟游先是茫然地环视了四周，看到莱德林迪亚后还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即发觉自己正深处危险地带，惊叫一声往安全处跳了几步。
莱德林迪亚摸出那个透明的小玻璃球，欣慰地发现它还能运作。他大致辨认了东南西北，决定不管怎样先向西北面前进，那是里姆鲁山脉的方向。现在的问题是在交错的空间中要如何找到正确的道路，他们时间紧迫，没有太多走弯路的机会，更别提这里看起来危机重重，随时可能葬身火海或掉下悬崖。
“我们走吧。”他招呼着提里耶，指向火山，“应该是往这边没错。”
提里耶盯着火山和天空看了一会儿，忽然告诉他，安德雷斯哭了。
“我看到他掉眼泪了。”吟游的绿眼睛紧盯着莱德林迪亚，没有笑，“可他只是催我下来，所以我没来得及问，我们到时候要怎么出去？”
莱德林迪亚愣了一下，不只是因为安德雷斯的眼泪，还因为他几乎完全忽略了这个返回的问题。他十分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传送都是双向的，却忘记了伊莱到现在都没能回到地表这件事。
“……我不知道。总有办法的。”他往火山的方向走了几步以消解不安，“既然他没提到这件事，那一定有简单的返回方法。”
“是吗，那好吧。”
提里耶毫不起疑，似乎心情还算愉快地跟在莱德林迪亚身后。
他们没走多远，很快就发现远处有一个奇妙的影子，看上去似乎是个人，但模糊不清。莱德林迪亚放下正在脑子里打转的疑虑，警戒起来，提里耶也适时保持了安静。他们缓缓走向那道人影，随着他们的靠近，人影逐渐清晰，莱德林迪亚只便认出对方是个男人，比自己稍微高一点儿，有一头半长微卷的红发，比提里耶发色略深，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了，皮靴脏兮兮的，还带着一把小竖琴。
“你是谁？”
莱德林迪亚将手按在曙光长剑的剑柄上，小声询问。
对方缓缓回过头来，他在笑，那是个英俊的男人，莱德林迪亚发现他有一双暗金色的眼睛，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下垂，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你好！这真是命运的相遇。”陌生男人看起来脾气不坏，“你们需要帮助吗？”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黑暗地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