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引路人 ...
-
莱德林迪亚又花了半分钟打量那个陌生人，确定对方真的毫无敌意之后，才迟疑着将手从剑柄上移开。
“我们在找路。”他谨慎选择着用词，“你对这里熟悉吗？”
红发的陌生人歪了歪头，又微笑一下。
“也许比你们要熟悉？我已经不记得我在这里呆了多久。”陌生人指了指流淌的岩浆，“最开始这儿还没有火山呢，一开始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是谁？”莱德林迪亚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来到这里的过程说起来太复杂了，就跟我叫什么一样无关紧要。”陌生人挥了挥手，“你们在找什么？也许我可以帮你们带个路。”
莱德林迪亚沉思了一会儿，陌生人非常耐心地等待他的回复，倒是提里耶饶有兴致地在四周探索，似乎对他们的对话完全不感兴趣。
“也许是这个方向，那里有一片山脉，我们想要去那片山脉的下方。”莱德林迪亚再一次指向火山，“但我不清楚这里的空间与地表是不是对应的……我们在寻找一个收集着灵魂的人，他自己也可能是个灵魂。”
这样模糊不清的解释似乎没给陌生人带来太多困扰，他眨了几次眼，托着下巴回忆了片刻，之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方向我不是很清楚，但你们在找的东西我是知道的。”陌生人比划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圆，“有个地方堆满了这么大的黑石头，半透明的，我看到过一个人往里面注入了什么东西，它们就开始发光了，我能听到这些发光的石头里面有人在说话的声音。也许这就是你说的‘收集灵魂’？”
“那地方在哪儿？”莱德林迪亚急切地继续问，“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好吧。”陌生人爽朗地笑了起来，“跟我来，我带你们去。”
他们很快前进到了与火山相反方向的河边。虽说是河流，却流淌着粘稠的黑色胶状物，虽没有想象中的腐臭味儿，不过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活物。莱德林迪亚盯着黏滑的河岸看了几眼，默默跟紧了引路人的步伐。
上路之后提里耶就一直在试图向引路人搭话，他似乎对这位红发的同行很有好感。引路人说他事实上并不是个真正的吟游诗人，却曾经尝试成为一个。他偶尔也会写点小曲子，自弹自唱，在各地旅行时赚点路费。
“不过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就没看到过外面的世界，只有一些偶尔遇到的灵魂会告诉我地表是什么样子。”引路人耸了耸肩，看上去有点遗憾，“那时候我连实体都没有，在这里活动的生物根本看不到我，我也什么都做不到。说来，我获得实体还是最近的事情呢……”
引路人的语调忽然沉了下去，连紧跟在他身边的提里耶都露出了“没听清”的表情，走在几步之后的莱德林迪亚更是不可能知道他接下去又说了什么，但“最近”这个线索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他没有多问，不管这个引路人是什么来头，也许都不该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
“你们为什么要去找你们说的那个人？”引路人忽然回头问莱德林迪亚，“他做了什么吗？”
“他为了收集灵魂杀死了很多人，甚至窃取了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但我们想要解决的并不是这件事。”莱德林迪亚摇了摇头，“有另一个同样能操控灵魂的人也在找他，他甚至还利用了龙的灵魂……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否则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引路人的脚步停滞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一瞬。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一直以来笑嘻嘻的模样，说声“是吗”就回过头去，继续带路，似乎只是问了个事不关己的无聊问题。
莱德林迪亚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仔细听取了提里耶与引路人的对话，他们聊过歌，聊过山川风景，聊过城镇和美酒，提里耶无意间报出一个酒馆的名字，引路人马上眼神闪亮地表示曾经去过，如果没弄错，他们应该是来自同一个世界。提里耶似乎也发现了这件事，持续报着一些听起来像地名的词，还有一些莱德林迪亚听不懂的似乎是生物的名字，引路人偶尔会露出回忆的表情，感叹“真是怀念”，偶尔又好奇地询问“那是哪儿”，莱德林迪亚推断对方是比提里耶更早生活在他们那个世界的人，根据他对安德雷斯的描述，他可能也是最早一批来到安德雷斯的外来者，只是他为何没有身处地表、甚至没有形体呢？
提里耶的话题转的很快，自从他们到达马歇尔之后，吟游看起来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莱德林迪亚有点儿无奈地听见提里耶聊起了他的追龙史，兴高采烈得几乎要跳起舞来，可引路人却沉默了。
“你知道吗！”提里耶忽然抓着引路人的手，开心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我知道一个非常出名的吟游诗人，他也有这样一头红发，据说他跟龙有些关系，他甚至可能就是一头龙！他写的曲子都是我最喜欢的……虽然我那个时候已经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了，可他是我的偶像！”
“……呃，是吗？”
引路人有点儿尴尬地回应着，而提里耶还在继续。
“我刚来的时候，牧师问我要不要更改外形设定，我就要了一头红发！！”提里耶的绿眼睛里几乎都要射出光线来了，“能遇到一个老乡真是太开心了，你活得应该比我早，你知道他吗？”
提里耶随即哼了几句小调，似乎是想让对方判断有没有听过，而引路人维持着尴尬的表情，似乎被提里耶的热情吓傻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儿僵硬地摇了摇头。
“……提里耶。”莱德林迪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吓到他了。”
“……啊，对不起。”提里耶瞬间清醒过来似的，嗖一下收回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太高兴了，没控制住。”
“不过，你原来是什么头发？”
莱德林迪亚十分在意地问起，提里耶灿烂一笑，毫不犹豫地回答：“卷发！短的！浅亚麻色的！”
莱德林迪亚努力想象了一下短卷毛的提里耶，脑中却无论如何只能浮现出耷拉着舌头的金色卷毛大狗。他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被安德雷斯切掉一半的红直发，默默表示“这样挺好，很适合你”。
他们很快走到了河流的尽头。横穿了整个浮空岛屿的漆黑河水在岛屿边缘垂落成一道粘稠的瀑布，而引路人指了指瀑布下方，说要从这里跳下去。
“你确定？”
莱德林迪亚皱着眉往下看了几眼，他们似乎身处最低处的一个浮岛，正下方就是凝固的冰川，尖锐的冰凌像一把把垂直的匕首。他们离火山已经很远了，莱德林迪亚摸出透明玻璃球想判断一下方位和时间，却惊讶地发现已经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可他们理应步行了还没有半个钟头。
“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会到另外一个地方呢。”引路人粗略地解释着，“我第一个去好了，你们要跟上啊。”
引路人一脸轻松地站在浮岛边缘，挥了挥手就抬腿往下跳了下去。莱德林迪亚只能看到对方的头发和衣摆飘飞了一阵，随后那个身影忽然之间消失了。
“……哇噢。”不远处的提里耶发出了感叹，“魔法这东西，真是神奇……你要下一个吗？”
莱德林迪亚心情复杂地看了提里耶一眼，咬了咬牙，也跟了下去。
风和失重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莱德林迪亚一直睁着眼，他盯着对面浮岛底部焦黑的树木，感到自己的头发在头顶纠缠，随后浓厚的窒息感让他不得不抿紧了嘴唇硬撑过去，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内脏要被从身体里挤压出来了，如果不闭上眼的话眼球说不定也会飞脱出去。强烈的呕吐感让他捂住了嘴，只能用鼻子拼命呼吸，头痛与耳鸣让他难受极了，似乎只要动弹一下就马上会趴在地上把胃里的东西全呕出去。
这个过程比安德雷斯带他传送的几次都要短暂，却也更剧烈和难熬。当他感到自己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时，他依然睁不开眼，只是双膝跪地，奋力让自己好受一点。
“你没事吧？”引路人的声音传来，“能站起来吗？”
莱德林迪亚挣扎着撑住膝盖，微微张开眼睛，炫目的蓝色世界马上就让他瞠目结舌，几乎忘记自己前一刻还半死不活地站不起身。重重叠叠的浪潮冲刷着他们的脚背，可却没有潮湿感，他们的头顶也仿佛隔着海水，虽然没有太阳，但水波似乎本身就在发光，晶莹的蓝让这个空间看起来如同梦幻。莱德林迪亚发现头顶的水面之上有东西，他仔细分辨了片刻，愕然地发觉那就是自己之前还身处的火与岩浆的世界，可从这里观察起来，赤红的火焰不见了，火山安静极了，黑死的河水成为了清澈的溪流，浮岛上的树木都正开着花，郁郁葱葱的绿布满了每个角落，如果不是浮岛与瀑布的位置丝毫没有改变，莱德林迪亚几乎要认为那是另一个世界。
提里耶也出现在了他身后，红发的吟游看起来完全没受到什么影响，只是感叹着奇妙，只有莱德林迪亚气喘吁吁，如同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正身负重伤。
“……你怎么了？”提里耶盯着深呼吸的莱德林迪亚，“发生了什么吗？”
莱德林迪亚想要摇头，可眩晕让他不得不再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引路人替他回答了提里耶的问题，虽然他们都没弄明白为何只有他如此难受，简直如同被这个地底世界排斥一般。
“呃，你看起来似乎需要休息，我们就稍微停留一会儿吧。”引路人果断地坐在了地面上，浪潮从他的腿间穿过，可他的裤子看起来完全没有潮湿的迹象，“虽然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不过看样子是更靠近里层的位置。这里的路不短，穿过这个空间之后还有接近一半的路要走，歇一下也是好的。”
莱德林迪亚闻言也缓慢地将自己的重心放低，小心翼翼地坐在地面上，尽量不晃动身体，以免翻腾的胃部忽然爆发出来。地面白花花的，似乎是沙砾，可坚硬无比，而且非常冰冷。他把手伸进浪潮中，意外的很温暖，可并不湿润，他重新将手放回眼前，干燥的指尖没有沾上任何一丝水分。
“哇，真有趣。”提里耶也玩耍了起来，在浪潮里滚来滚去，像个小孩子，“完全不会湿！这不是水吗？”
“也许只是幻象，谁知道呢。”引路人盯着碧蓝的水面，眼神似乎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也许我们都是幻象，早就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了。”
莱德林迪亚沉默了一会儿，短暂的休憩让他舒服了不少，虽然还有点难受，但不至于无法说话了。
他也盯着这个蓝色的空间，这里几乎没有其他色调，除了他们脚下的地面，可眼睛意外地舒适。他想起了不久前达莱雅湖底的祭坛，还有一脸悲伤的安德雷斯。他还等在那里吗？但他们甚至连出去的方法都不知道。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我是说，回到地表。”
莱德林迪亚尝试着询问，引路人毫不意外地摇了摇头。
“我从没见过这里的灵魂出去过，也许那个正在收集灵魂的人能做到，但我从未真正经历过，也从未亲眼见过。”引路人有点儿意味深长地指了指白沙铺成的路，“有人说死后的世界就是一片沙砾堆成的空间，除了灵魂之外什么都没有，你相信吗？”
莱德林迪亚再一次沉默了。提里耶似乎玩耍够了，也来到他们身边坐下，说海水是咸的。
“真奇妙，虽然一点都不像是水，却真的有海水的味道。”红发的吟游将手指埋在潮水中，“我尝了尝，一点儿都不像舔到了液体，但还是有滋味的……就像眼泪一样。”
莱德林迪亚摇了摇头，虽然并不是想要否定什么，却下意识地试图驱赶什么想法。他们又安静地坐了一小会儿，直到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可笑，随后第一个站起身来。
“我们走吧。”他盯着不知延伸至何处的道路，稍稍按压了一下腹部，让呕吐感减轻一些，“时间不多了。”
穿过这个蔚蓝的世界的过程非常枯燥，没有任何惊喜，也没有除了雪白的道路与冲刷他们脚面的浪潮之外的其他东西。莱德林迪亚不禁问引路人，难道这里没有生命存在吗？引路人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原来是有的，很多，但忽然之间都消失了。”引路人指着海浪的方向，“我无数次穿越过这片土地，那些生命好像都看不到我，但就在我获得实体之前没多久，他们像被刻意消除了一样，忽然之间都不见了。没有尸体，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莱德林迪亚推测这跟伊莱窃取安德雷斯的力量有关，从时间带上来说也符合。他们继续无声地向前迈步，几乎要怀疑这可能只是一个延续不断的梦境，而他们在梦境中迷失了。
就在莱德林迪亚的胃又翻腾起来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不同的空间中——说是空间有些奇怪，这里似乎无边无际，他们连是否踩踏在地面上都无法确定，周围非常昏暗，莱德林迪亚一瞬间想到了安德雷斯离开的那一段短暂的虚无，忽然又觉得胃难受极了，几乎无法忍受，他终于走远几步趴在地上吐了起来。
从胃里滚出来的东西很快就消失在了这片黑暗中，就好像那儿原本就什么都没有。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莱德林迪亚回过头，发现引路人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而他虚弱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这里原本是一片密林，我不知道那些植物是什么，但它们曾经存在过。”引路人简短地做出说明，“但它们忽然就不见了，就在这个世界的生物消失之前不久，整个空间都凭空被挪走了。”
莱德林迪亚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就是里姆鲁山脉中那片凭空出现的密林的来由——伊莱的确获得了安德雷斯的力量，甚至可以影响包括地底世界的地貌，并且将它们转移到地表。现在看来，他没有离开地底世界很可能只是在保护自己，而非无法逃离。这个讯息一方面让莱德林迪亚意识到了伊莱、以及有可能会获得伊莱现有力量的林德的难以抗衡，另一方面又带来了希望，至少他们是有可能返回地表的。
“这也是个好消息。”引路人继续说，“没有障碍之后，我们只要直线向着目的地前进就行了。你还好吗？”
莱德林迪亚越发感到难以呼吸。他似乎身处一个氧气含量低下的空间，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排斥这个地方——或者说，被这个地方排斥。他勉强转过头，他们身后原本是蔚蓝海浪的空间消失了，被膈在半透明迷雾后面的是一片白花花的沙漠，天空是死寂的灰，没有半点蓝，像一个虚幻的海市蜃楼。
“……我扶着你，我们走慢点吧。”引路人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儿忧心忡忡，“这里似乎比刚刚的空间还要更靠近内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你好像在被这个世界的中心抗拒，我们尽早穿过这里。”
提里耶也来帮了把手。莱德林迪亚感激地将体重依靠在两位同伴身上，尽力迈着几乎使不上劲的腿往前挪。
莱德林迪亚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似乎晕厥过去了一两次，可能是因为缺氧，也可能只是因为周围太过黑暗，让他无数次误以为自己还身处在那个一无所有的虚无空间中。
“……醒醒。”一个声音在呼唤他，“马上就到了。”
这个声音很温柔，有点儿熟悉，但又是陌生的。莱德林迪亚努力睁开眼，引路人暗金色的眼睛正盯着他，看到他醒来似乎松了一口气。莱德林迪亚发觉自己几乎是被两个人扛到了这里，满心都是歉意，可他完全使不上力气，整个身躯的都麻痹了一般，他试图移动手臂，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
“我们又要穿过一个区域的屏障，可能会有点儿难受……你忍着点。”引路人向提里耶使了个眼色，又重新看向莱德林迪亚，“准备好了吗？我们走。”
冲击比想象中更剧烈。莱德林迪亚觉得自己几乎被榔头敲了脑袋，巨大的眩晕让他看不清东西，他眼前一片黑，感到自己似乎挣脱了两位同伴的扶持，在地面上翻滚了好一阵。氧气似乎回来了一些，他大口呼吸，却无法赶走浑身上下的疼痛与酸麻，他几乎无法睁开眼，好不容易找回了光明，模糊的视野中是黯淡无光的天际，还有光滑平整的石板地面。
他挣扎着找回身体的平衡，努力支撑着自己趴跪在地上，一个简单的翻身让他再一次晕眩，他闭上眼又歇了片刻，随即尽力做出没什么问题的表情，伸出手去试图让人帮他一把好站起来。
“你……还好吗？”引路人靠得比提里耶更近，急忙接过他的手臂，不知第几次询问这个问题，“我们快到了，就在前面……要不要再歇一下？”
莱德林迪亚没有摇头，任何单纯的行动都会引起头痛。他又喘了一会儿，费力地攀住引路人的手臂想要站起身来。他几乎成功了，却无法完全保持平衡，提里耶在后面支撑了他一把，红发的吟游与引路人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似乎也试图劝莱德林迪亚再停留片刻。
“时间……”莱德林迪亚吐出简单的句子，“继续。”
引路人与提里耶无奈地搀扶住他，知道莱德林迪亚不会简单改变主意，只得缓慢地继续往前走。
青灰色的石板地面似乎是一整块儿形成的，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甚至看不到边际。整个空间都灰蒙蒙的，虽然并不是虚无，却更加压抑。
“这里原本不是这样的……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引路人的话听不出特别的语气来，但他的眼神看上去难过极了，“就在密林消失的同一时间，这里忽然变成了这样。这里最开始也和别的地方一样荒凉，可慢慢就有了生命，还充满了各种灵魂。有一种蓝皮肤的精灵似乎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他们能看得到我，哪怕我没有形体，他们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山里的景色……可他们都不见了。”
“山脉精灵？阿玛拉他们？”提里耶忽然开口，“他们……被伊莱给操纵了。”
领路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我只是把你们带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只有你们才能做到。”引路人盯着他们前进方向上的远处，“也许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存在吧……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我自己。”
莱德林迪亚很想问他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还没等他调整好呼吸开口，引路人就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们到了。”
引路人说。
他们的正前方不远处已经能看到一片不同意地面青灰色的黑色影子。他们又走近了一些，现在莱德林迪亚能分辨出那些是堆积成山的黑色晶石，手掌大小，也许就是引路人所说的那些充满了灵魂的石头。但引路人皱起眉，安静地聆听了好一会儿后告诉他们，那些石头已经空了。
也许是休息了足够久，莱德林迪亚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好了一些。他努力用自己的力量向前走去，轻轻地触碰了那些石头，冰冷的石块没有半点温度，也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只是躺在那儿，如同他们只是普通的结晶体。提里耶忽然叫喊起来，说他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莱德林迪亚一边忍受头痛一边感叹着对方的幸运，凑过去后发现那块被提里耶那在手里的黑色晶石在微微发着光，引路人惊讶地说，这里面有一个灵魂。
“你能……和他对话吗？”莱德林迪亚说起话来还是有些吃力，“他是谁？”
引路人接过晶石，闭上眼听了一阵后，看向了莱德林迪亚。
“——他说他叫伊莱。”
引路人的神情非常平静，可听到这个消息的莱德林迪亚觉得自己似乎又被榔头敲了脑袋。
“为什么你能和他对话？”
提里耶问着毫不相关的问题，引路人哈哈一笑，说因为我早就已经死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莱德林迪亚没有笑的功夫，也根本没有想笑的心情。伊莱的灵魂在石头里，其他的石头都空了，他们还是迟了一步，不管发生了什么，伊莱搜集的灵魂与力量都已经不在这儿了——林德比他们更快。
“你有没有……发现过……其他入口？”莱德林迪亚断断续续地表述着问题，“通往其他空间？不是这里……不是这个世界。”
他要找到内部空间的入口，这是唯一的希望。既然伊莱能从那里获得力量，那么他也可以。莱德林迪亚知道自己孤注一掷，风险巨大，但如果他们一无所获，不仅救不了安德雷斯，甚至无法返回地表，一切就都结束了。
“入口？通往其他地方？”引路人似乎不明白莱德林迪亚为何忽然焦躁了起来，他只是思索了片刻，忽然指着其中一个石头堆，“你们是不是在找裂隙？就在那堆石头下面，这个叫伊莱的人是偶然把它盖住的吗？那只是个普通的裂缝而已。”
莱德林迪亚与提里耶交换了一个眼神，双双开始靠近那堆石头。提里耶的速度更快，莱德林迪亚有点儿抱歉地将大部分体力活都交给了对方。引路人也帮了把手，他们挪开堆得比人还高的黑色晶石山，一条数十公分长的岩石裂缝浮现在地表，它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引路人所说的那样只是个普通的缝隙，甚至感受不到任何能量的波动，他们在挪动黑色晶石的时候也无数次碰触了那个缝隙，没有产生任何变化。但伊莱不会无缘无故藏住一样东西，莱德林迪亚艰难地俯下身，再一次观察起了那条裂缝。
裂缝似乎很深，里面只是一片黑暗，莱德林迪亚努力分辨着，却一无所获。但他不想放弃，他紧盯着那道缝隙，头痛又开始了，胃也难受起来，他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腿脚整个麻痹了，他瘫软下去，手也失去了知觉，他隐约看到提里耶与引路人一脸担忧又急切地看着他，似乎在说什么，也似乎在叫他的名字，但他听不见了。他渐渐的也看不到东西，眼前只剩一片黑暗，他几乎要在这种缓慢失去知觉的过程中发疯，而后水一般冰凉的哀伤忽然袭击了他。
……安德雷斯。
他如果被蛊惑一般，默念了这个名字，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引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