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霏霏 愿如初见》珏月

15、重阳【冷宫】

　　农历九月初九，时值重阳佳节，宫中摆起了应景的菊花宴。因“重阳”之意喻在合家团聚，席间除了皇室宗亲外，只诏了各掌权宦臣作陪。酒过三巡，周太后不胜酒力，皇后搀着回了仁寿宫。万贵妃亦借了醉酒之名，携了宪宗离席而去。见上边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下臣们也就此纷纷散了。

　　风里刀抚抚额头，半眯着画了眼线的双眸，一副酒意微醺的样子。宫中管事太监立马哈着腰凑了上来：“雨公公，今儿夜深露重的，您即已乏了，不如让奴婢安排处幽静的殿阁歇息？”

　　冷清清地“嗯”了声，由宫人提灯领着路进了一间偏殿。待人都被打发走了，和衣而卧的风里刀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两眼晶亮地环顾一圈后，舒了舒快僵掉的腰身下了床。走到桌边，见桌上摆着的几样糕点，撇撇嘴胡乱塞了几块到嘴里。

　　这雨化田扮起来可真够累的。宫外，不仅要装着样子瞒过那些西厂旧部和朝中各级大臣，三天两天的还要使上些嘴上功夫灭灭东厂那群死太监的气焰；进了宫，一边儿要应付万贵妃，一边儿要防着常小文的秋后算账。连吃个饭都要装着斯文优雅，害得自己从来都不敢吃久了，以免露了本性，要没这些糕点不一早饿瘫了。啊呸的，看在钱的份上，小爷也就忍下了，等什么时候混不下去了，包袱一收带了常小文回龙门找顾少棠重操旧业去。

　　不过嘛，这种生活还是有那么些乐趣的，比如说守着西厂那么大一个密探组织，不用忙活，各种情报就自动地送上门了；比如说，听听皇家的秘辛还是蛮新鲜的；比如说，今晚……一想到今晚要办的事，风里刀那一个精神劲儿，简直就是眉飞色舞的。前几天翻书房，在一个暗屉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看不出来，雨化田不但和万贵妃成天不清不楚的，宫里还另外藏了人。看那些信札里尽是些嘘寒问暖的话，该是多么温柔的美人呐！长期处于女人欺压下的风里刀忍不住地浮想联翩。

　　“想美女了吧？”房里突然多了个声音。

　　“嗯嗯……啊——”脑后一个巴掌，反射性地抬起胳膊一挡，只见宫女装扮的常小文阴着脸站在了身后。“嘿嘿，什么时候来的？”

　　白了他一眼，常小文翘腿坐在太师椅上，“从你傻笑开始，哼！”

　　“不是，你来干嘛呀？万贵妃那边儿不用盯着啦。”有这姑奶奶跟着，今晚铁定没戏。

　　“那老女人叫我来传话，今晚上跳舞的那几个宫女，一副狐媚样子，让你寻个由头处置了。”哼，自己乱来厮混，还要防着别人贴到皇帝身边，有够变态的，“你打算怎么办啊？”

　　“老样子，给些钱让那几个女的出宫，能走多远走多远，回头就说处理了。”口中说着，心里却在琢磨着怎么把常小文打发走，转念一想，万一要去见的人是个像素惠蓉一样深藏不露的，察觉出什么端倪来，那自己岂不是小命不保，还不如叫上常小文呢“哎，我发现了雨化田一个不可告人的事儿，要不咱们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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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宫的万安堂，是废后吴氏被幽禁的地方，因为有周太后照拂着，除了该有的冷清简素外，也不算太荒芜破败。

　　“娘，吴娘娘说，年年送东西给我们的九姑姑快回来了，是真的吗”纪娟儿也只敢在夜深人静后将朱佑樘带到院子里透透气。“可能是吧，吴娘娘也是听太后那边儿的人说的，樘儿就那么想见她吗？”

　　“嗯！九姑姑送来的书我很喜欢；而且，听说九姑姑也不喜欢万贵妃，这样我们就多了一个帮手，说不定可以早些让父皇知道我，那娘就不用再吃苦了。”

　　纪娟儿无奈地摸摸儿子的头，这孩子虽然单纯却也早早地熟谙了世事，还是个少年便知道了权衡友敌，自己只希望他平安长大的想法看来是太天真了……感慨之间，一声轻响从树后传来，惊得她立即将朱佑樘扯到身后：“谁——”

　　常小文本来听说是来探雨化田的秘密的，结果见到的却是一美丽少妇，气不打一处来，使着眼色要风里刀解释。哪知风里刀心里正胡乱猜想着这小孩儿他爹是谁，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直到耳朵一痛，才回过神儿来躲避，脚下重了些，把树下的枯叶踩出了声响。听见自己被发现了，再藏着也没什么意思，风里刀干脆拍拍衣服从树后走了出来。

　　“大——”乍一见来人，纪娟儿高兴地就要上前来，可是刚迈出两步便停住了，回头对朱佑樘说道：“樘儿，不早了，你进屋去睡吧。”转面过来戒备地看着风里刀。朱佑樘听话地向屋里走去，拉开房门时疑惑地顿了顿，今晚这人怎么没用厌恶的眼光瞥自己了，真是奇怪。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假冒雨大人！”等孩子进了屋，纪娟儿语气肯定地问道。这人虽然长得一样，神态也学得很像，可是绝对是他人所扮。难怪回京这么久了，也不见露面。如果眼前这人是一路假扮回来的，那么真的雨化田岂不是出了事。一想到这里，纪娟儿慌起神来，一把抓住风里刀的衣袖，还未问个清楚，只觉颈后一凉，一个女子拿了刀抵在了那里：“再出声就要你的命！”

　　风里刀原本摸不准这人和雨化田的关系，走出来也只是想探探对方的底，谁知一眼就被识破了。见常小文制住了扑过来的人，刚要舒口气，屋里的那小鬼就冲了上来，攀着自己是又踢又嚷：“你个冒牌货，快放了我娘，不然等我父皇认了我，我叫侍卫把你拖出去砍脑袋！”生怕招来其他什么人，赶紧用手捂住了他的嘴，风里刀示意常小文把人先押进屋中再说。

　　……

　　约莫一个时辰后，出了门，常小文狐疑道：“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嗯，应该是，你看那小鬼长得挺像皇帝的，是个皇子没错。可是雨化田干嘛瞒着万贵妃留这两人的活口？还有，刚才一听说雨化田死了，纪娟儿的伤心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嘶……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道长相嘛……”常小文看了眼风里刀，“你没发现，她和你眉眼处有几分相似的吗？”

　　摸摸鼻子，和自己眉眼相像，不就等于和雨化田相像，风里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竖起食指摇晃着“哦”了声，见常小文还是一脸的不解，凑了过去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你确定？”常小文听完，惊讶之余提醒道：“你该回去好好查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