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火风云》黯夜酩殇

4、宴会

　　无论曾发生过什么,时间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行去.
　　转眼又是新年,卫霄还记得自己就是四年前的这个时候,在马路上捡到受伤的祈鸣,简单的相遇,巧妙而无味的重逢,那样多的病患,自己却唯独记住了他……
　　早在英国留学之时,卫霄便发现自己性向的与众不同,他混乱过，迷茫过，甚至专门苦读了有关此方面的书籍，他不相信，自己会如中国官场上那些老爷少爷们，亦或是唱戏奏曲的伶官们一般，对身为同性的男子有所反应，甚至有可能产生爱情，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但当他真正了解了有关的知识以后，他知道，自己真的就是这样，甚至于，这样的情况是天生并且后天无法改变的。自己无法接受女人，就如同正常的人无法接受同性一般。也许是卫霄从小与自己的祖父生活的原因，卫霄的性格也沾染了些无为而治，随遇而安的特点，他渐渐接受了自己性向有异常人的状况，甚至明白自己对自己的学长Jonson 产生好感这一事实,实际上,这正是他发现自己性向的原因.他从未向Jonson坦白过自己的感情,只是慢慢将这份爱恋转化为深刻的友情,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现在,卫霄发现自己居然又对另外一个男人产生了特殊感情,他知道自己现在并未有多么投入,感情并不深刻,但无法否认,祈鸣对他来说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只要与他相关,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自己的心率也会产生一些变化,别人无法发现,但自己是绝对骗不了自己的.他希望收回这份感情,因为祈鸣这个人实在太危险,而自己最怕的就是麻烦.
　　新年中最多的就是豪门贵族间的歌舞酒会，因着家世，卫霄也时常参加这类聚会。这一日，卫霄来到一位赵姓伯父的家中，看着周围香衣鬓影，红酒佳人，卫霄却并不融入，只静静在一旁欣赏。时而有朋友前来相邀，卫霄亦婉言谢绝。正欣赏着优美宁静的《蓝色多瑙河》小提琴曲，一位身着镶金紫旗袍的年轻女子款款而来。宁风婉举着酒杯，笑得热情靓丽，“卫少怎么不与大家一同欢乐，却躲在这角落里独享清闲？”
　　宁家是这上海滩里一方巨擘，虽不能一手遮天，但势力却无处不在，商界政界无人不给面子。宁家三兄妹也皆是人中龙凤，老大宁风杰早年留学英国，回来之后便接了宁家重担，执掌门庭，十年一晃而过，在这乱世之中，宁家非但没有衰落反而更胜往昔，宁家二小姐宁风婷嫁给了上海市市长，据传婚姻十分美满。宁风婉正是宁家三小姐，亦是刚刚留学归国的才女，卫霄与她也是有过几面之缘，只是宁三小姐似乎沾染了些洋人的开放之风，太过热情，令卫霄难以招架。
　　“只是不习惯热闹而已，你知道，学医的人总是喜欢安静的环境。”卫霄不太习惯交际应酬，面对这样的女子更是难以应对。
　　“卫少……不知能不能称呼你的名字，总是少爷小姐的真是不舒服。你可以叫我风婉。”宁风婉带着些抱怨说道。
　　“当然可以。”卫霄觉得自己有些头疼，不知宁风婉怎么就盯上自己了，往常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今日怎么有揪住自己不放的架势。不得已卫霄只好全心应付。正要继续说话，突然发现大家都往门口看去，似乎来了什么大人物，卫霄对此并不太关心，宁风婉却立刻告辞，往那里走去。看着宁风婉匆匆而去，卫霄也来了兴趣，什么大人物竟能引起宁三小姐的重视。他并没有动，只是注意力却放在了门口的人群上。
　　“不一会儿，人群向两边分开，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裁剪合适的西装衬得他挺拔的身材愈加修长。卫霄看着男子桀骜不驯的笑容，不禁愣住了，那男子居然是与他有几面之缘的祈鸣。难道他竟是什么大人物吗？
　　祈鸣没有注意到距他数米之遥的那里居然站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他正观察着面前这些所谓的上流贵族们因为自己这个新上任的
　　海军副总长的到来而流露出的或惊讶或嫉妒的神情，在这个以权势决定地位的上海滩，只要你站在高处，所有的人就只能仰望你。一副副故作和蔼的笑脸，一张张精致美丽的面容，觥筹交错，语带锋机，微眯双目，微竖双耳，细细观察，认真聆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绝不漏过任何一个字眼，似乎下一刻就有可能出现影响整个上海甚至中国的契机。
　　祈鸣善于参加这样的宴会，却永远无法喜欢这样的场合。寻了个机会，祈鸣告辞，在一队护兵的护送下离开。虽然没有停留到宴会的结束，但祈鸣知道，自己已经给这些上海的名流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信以后的路一定会很精彩。
　　看着祈鸣离去的背影，卫霄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在众人面前的他竟是这样优秀，言语犀利却包含礼数，谈笑间竟有三国周郎之风，“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呵呵，有点夸张了…… 只是，他原来竟是这样的身份---新任的海军副总长……
　　宴会结束，卫霄静静走在上海的大街上，看着周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散发着光亮，映在形形色色的景物以及行人上，为其带上一层朦胧的面纱，卫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情，有些灰心、颓丧，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只不过是他没有告诉自己他的身份而已，这有什么介意的？自己并不是他什么人，不过是医生与病人的关系，顶多还算上那晚的下棋聊天……真是，自己想这些做什么，自己不也说过，他若愿意告诉自己，自然就会告诉，若是不然，只不过图惹烦恼而已。只是事到临头自己居然这样在意。
　　思绪漫无目的地飞扬，等到卫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走出了闹市，看着远处黑暗的小巷，似乎躲藏着暗夜的幽灵，寂寞诉说着自己的过往。正打算继续向前，一辆轿车从远处行驶而来，在卫霄的身旁停下，车门打开，一人从中下来。卫霄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看着对面的男子一步步走近，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男子的走进而充满了巨大的压迫感。男子在距卫霄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远处的霓虹灯映在他的脸上，显现出男子英俊的容貌。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晚上不安全不知道吗？”冷硬的声音发出，带着轻微的愤怒。他实在担心自己吗？卫霄不由想到，呵，自己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像个妇人一样连夜路也不敢走吗？而且，这个人不是早就从宴会上离开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似乎看出了卫霄的疑问，祈鸣笑了一声，“我去你家找你，却被告知你也去参加赵敬亭举办的宴会，怎么，不愿意跟我这个所谓的海军副总长有所交集吗？”
　　“怎么会，只是看你太忙了，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哪里有资格……”话说到这里，卫霄却说不下去了，自己这是向他抱怨吗？不由得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微红的脸颊，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每次遇到他总会吃瘪！真是克星！却又不由自主想起了“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样的话来。真是要疯了，自己怎么会想这些有的没的！真想狠狠地捶自己两下！
　　祈鸣看着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卫霄，对面的人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在街灯的映照下显得温柔迷人，眉头微微皱着，充满了懊悔。真是可爱得不得了。为什么自己总会将可爱这样的字眼附加在俊秀英气的他身上呢？
　　“上车吧，还要再继续站下去吗？我送你回去吧，本来还想与你好好聚聚，看来今晚是不行了？”祈鸣说话间将卫霄拉上了轿车，向前座的司机说了地址，司机便开车启动。没过多久，车子静静地停在了卫府公馆门前。看着祈鸣没有下车的意向，卫霄有些失落，“不进去坐坐吗？”卫霄问道。 “不了，今晚还有事，下次再聚吧。再见。” 卫霄也道了别，起身下车，看着黑色的轿车渐渐远去，转身走进家中，这一夜，几家好梦，几家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