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何其》顾思乱

6、良夜故人

　　6.
　　我精疲力竭地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坐在椅子上休息，苏羽则一身轻松地跟着孔绮深入调研去了。孔绮美名其曰：“亲哥哥的评价会影响我的审美观，还是苏羽来帮我搭配一下衣服吧。”
　　这是什么情况？我无力地放下众多东西，什么零食呀小首饰呀鞋子什么的都有。孔绮的购买欲真是强烈，明明父母都不是很喜欢大购物的，为什么有了个妹妹却那么疯狂血拼。
　　正当我想要站起身看看孔绮他们回来了没有的时候，某个人的身影却蹦入眼帘。
　　她似乎也有些吃惊我的存在。
　　我正思考是假装没有看到她转头还是对之一笑的时候她缓步走了过来。我选择了后者对柳韩浅浅一笑。
　　柳韩一身浅紫色的衣裳，漂亮的妆容无懈可击。她走到我跟前，看了看我身前地上的东西。
　　“我以为你回去了。”她开口，声音低低的。
　　“差一点。”我笑着回答，“你要坐么？”我指指身边的空位。
　　她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抬起脸看我：“孔言你恨我吗？”
　　恨，为什么恨？
　　“这是你的选择不是么？”我反问，既然她不想坐我也不勉强她。就像她不想要和我在一起我也不会死乞白赖地纠缠着她让她难受一样。
　　看到我的反应，柳韩前进一步，激动地说：“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么艰难。你不知道当我看到那些能力不如我，实力不如我，却轻轻松松蹬下了我爬到了上面整天对我耀武扬威的感觉。你不知道当我看到我整日整夜做好的东西被别人扔在地上说垃圾时的心情。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你都不清楚不了解，那时候你还在继续深造。所以你不知道当别人给我一个机会，哪怕那个机会是如此的赤裸裸如此的丑恶，我动摇的心思我不安的心灵，这些你都不知道。”说着说着，她蹲了下来，声音里也明显带了哭腔，长长的鬈发滚落在耳边。
　　我匆忙上前扶她：“我……”张口却结舌，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安慰，我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安慰？
　　告诫，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告诫？
　　想到有段时间我们联系的淡漠，而她每每不安的心情和无助的语气，我该察觉的，却一无所知。
　　将她扶到身边的空位上，她的头枕在我的肩膀上，无比熟悉的动作，此刻演绎却无比的僵硬。
　　“但是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能如何呢？”我终究是淡淡开口，无奈只能是我现在的心情。
　　她顿住了抽泣，她推开我，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巾低头擦了眼泪，抬头又是一副无懈可击的妆容。
　　柳韩泛起淡淡的笑容：“是呀，现在告诉你又能如何。”她低头又看看脚边的东西，“你给女朋友买的，我以为你会消沉一段时间的，不，起码会怀念我一段时间的——也是，谁也没有资格让对方等待。”
　　说着，她抬起头对我微笑开口，眼眶显出淡淡的红色：“其实，孔言你很好，你不需要改变，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我很快乐。物质，也只能是我这样的坏女人追求的的东西，会有更好的女生喜欢你的。她不会介意你带她去肯德基，不介意你生日送来丑丑的木偶，不介意你的不浪漫。”她眨眨眼睛，嘴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斟酌地开口：“还有，上次那么决绝的对你，我实在抱歉。”
　　我看着她红彤彤，几次三番都想要开口告诉她其实我有能力带她去高级餐厅，有能力送她珠宝项链，有能力给她浪漫。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吃了回去，有什么结果呢，事已至此已经只能按照剧情下去，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了。难道，让她再回来我身边么？
　　那样，她还是她么，我还是我么？
　　她说完就想要站起来，但是刚站起来就被突然跑来的孔绮给一掌推倒。
　　“孔绮！”我厉声喝道，“你做什么呢？”
　　孔绮看都不看我，单手指着柳韩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贱女人，甩了我哥跟其他男人跑了，怎么，现在知道我哥有钱了就回来抱大腿了。告诉你，你没有这个资格了。你给我滚，滚的远远的，我和我哥哥再也不要看见你。你枉费我喊你那么多年的大嫂。”
　　我一把拉过几次躲过我手的孔绮，对她厉声道：“你这样子像个淑女么，简直就是个泼妇。”
　　“那么多年你才知道我是泼妇吗！就算是个泼妇又如何，总比□□好！”说完瞪大眼睛回看我，“拉什么拉拉什么拉，我是替你——”
　　“替我什么！你又能够帮助我什么？你现在的所为只是如同一个泼妇一样骂街，怒气冲天地将那些丑恶的词汇说出来，但是你说出口就可以帮助我了么。你可以让时间扭转让所有的事都和平解决么，你现在又如何行为呢？我以前教你的东西都给丢到哪里去了。”我刚想要和气地对她劝导她就使劲地推了我一把，红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样子，死死地盯着我：“你骂我。”
　　“是的，我骂你，但是——”
　　她立即插话：“你竟然为了她——”她的手直指柳韩。
　　柳韩红着眼站起身，声音轻轻地喊她：“小绮。”
　　她的手抖的厉害。突然有点懊恼自己刚才的厉声呵斥，明明可以和平解决的事情到现在却弄得如此僵硬，孔绮年纪小不懂事爱将事情往夸张的趋势做，而我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斥她。

　　孔绮的泪水一下子滚了出来，她上前狠狠推了我几把：“你竟然为了她骂我，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严厉地责备过我，你这个混蛋，死孔言，你去死好了！”说完就跑走了，顺便踢翻了脚边的大包小包。
　　我愣了愣正想要去追，苏羽点住我，郑重说：“我去追，你处理好你身边的事情。”说完看了几眼柳韩，柳韩脚步微移，闪到了我的身边后方。
　　我摇摇头：“不行，我还是怕她——”
　　他说：“你追上去会适得其反的。我去。”说完就向我点点头追着孔绮的方向跑去。
　　就在苏羽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那些凑热闹看好戏的人纷纷离开之时，柳韩低声说：“早知道就不来了。”说完无奈一笑。
　　我低头看她：“你有没有事？”
　　她摇摇头：“孔绮看上去来势汹汹，但是推到我身上也只是那么一下子，怎么可能会真的用力。你对她，今天，真的有点凶。”说着，咧了咧嘴巴，“那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面露凶光，说实在，确实挺让人犯怵的。”
　　孔绮是什么力道我会不知道的，她既然这么说我也就不深究下去了。今天对孔绮真的是严厉过了，我不知道我面露凶光的时候会是个怎样的情况，估计不会很好看，也难怪孔绮会哭。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妹妹，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柳韩说着又转头看向孔绮跑走的方向。她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是在回忆往昔：“不管怎样，有一个亲哥哥会帮你宠你爱护你，替你打点所有的一切。做错了事情，他也会教导你……说实话，我真的羡慕小绮。”说着，她低下身子帮我提起袋子给我。
　　“以后，我们真的要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吗？”她抬头看着我，泪光闪闪，“真的好舍不得，不过这样子最好，不是么？”我刚想要开口说话她就将东西一股脑塞进了我的怀抱，我下意识接过，她拍拍我的肩膀替我整了整领口：“呐，快点去追你妹妹吧，否则遇到了坏人可不好了。”
　　说完就对我招招手离开了。

　　但是真的要找起来真的是谈何容易。看着一排排的衣服，一个个的人，一面面的镜子。手机里又传来毫无感情的声音。孔绮将手机给关了，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关了还是砸了手机了。
　　心里的焦急程度一点点被扩大，但是一想到苏羽在她身边就又可以稍微镇定一些。
　　正想要再打一通电话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正走过来的苏羽。
　　而苏羽似乎没有看到我，他目光聚焦在其他地方。
　　我疾步上前想要喊住他，问他孔绮在什么地方，就看见一个女人冲向了苏羽。那个一身珠光宝气的女人冲到苏羽面前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我的步伐立即停住。
　　苏羽轻轻地拍了拍那个女人的背，对她笑了笑，那个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好看。充满了诱惑的感觉，但是我下意识觉得有些空洞。
　　女人改一手抱着苏羽的手臂，牵着他走向男士成衣馆。
　　她有着很精致的妆容，但是哪怕再精致别人也可以一眼看出这个女人已经有了一定的年纪。奢华的服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躯，很得体大方的打扮。
　　她的脸孔上一直泛着浓浓的笑意，我不知道是在见到苏羽时就这样的还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但是不消说，她真的很漂亮。苏羽跟着她的步伐走。他转过头亲了她一口。
　　我怀疑他看到我了，因为他有那么一丝的愣神，但是我不清楚是否是我的错觉。
　　这时候我也不好意思上去打扰他们两个，所以脚步错开走向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反倒给自己手上的东西搞得累死。
　　这里附近有游戏厅还有休闲吧台，还有就是一些休闲餐饮。想了想孔绮会去的地方除了餐饮就是吧台，但是按照她现在的心情，除了想要发泄一通就是想要安静坐下来。
　　最后想想应该那个地方可以找到她。我刚走了没有多少步就被身后的人给喊住了.
　　“孔言。”是苏羽的声音。我讶异地转头，他刚才不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么。
　　“你要去哪里？”苏羽笑着前来，拿走一些我手上的包包，“跟我去见你妹妹吧，她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呢。”
　　我拉住他的手，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回头看向那个女人和他离开的方向，再回头他更是一脸奇怪的样子。
　　“你不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么。”我说。
　　“哪个女人？”他挑眉，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想了想，我皱皱眉头：“没有什么。”
　　“只不过是一个故交罢了，怎么，你吃醋了？”他调笑我，我轻笑几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停顿了一下说：“是不是什么东西都会在失去后珍惜，一段感情也是，在伤害后想着弥补，那么为何从一开始就不要去伤害呢。”他看向我。
　　我不知该从何说起，他问我：“你现在是不是想着怎样跟孔绮解释道歉？”
　　我尴尬地点点头。
　　他了然地轻笑几声。
　　而到了星巴克，我面对着孔绮不知该从何开口的时候，孔绮竟然先告诉我她不生气了，她不该那么意气用事。
　　我惊讶地转头看向苏羽，后者对我眨了眨眼睛。笑意浅淡的他眼中却泛着动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