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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长夜孤吟 ...

  •   还不到十月,夜半便已是雾气遮眼,寒霜挂树,寒峭得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蒙蒙雾气中,路小渊跺了跺脚,啃了一口热乎乎的馒头,拢拢身上的旧棉衣,将手掌凑到嘴边呵了一口气,探头探脑脑地往长街拐角处望了又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他年方不过十三,按理是没有资格参加招募民壮的,但他缠人功夫一流,死磨活赖,说什么即使还不能为国杀敌报仇,哪怕做做伙头军,给大伙儿送送馒头米饭什么的也好。招募民壮的官员被他给缠得没辙了,只好勉强同意了。不过,可别小看了他,他的两个叔叔都在三千营中任职,而三千营主巡哨,所以,他的小道消息往往最为灵通,只要有那么点风声窜出来,都能被他给打听得一五一十的!
      “小渊,你在看什么呢?”冷不防,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脑。路小渊回头一看,那人一身灰袄,浓眉大眼,不断哈着白气,因熬夜而显得黯然的脸上挤出了一缕古怪的笑容。此人便是负责守卫西直门城门的马开源,与路小渊的叔叔同属三千营管制,也因此与小渊有几分熟识。
      “喏!”路小渊朝着雾蒙蒙的街道努努嘴,又咬了一大口馒头,这才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我在等于大人。”
      “伙头军的厨子又给于大人备了菜粥么?不过,今天雾大路难行,于大人只怕来不了这么早吧。”马开源抬起头,望了望长街之上越来越浓的雾气,虽然已过了寅时,却丝毫没有即将亮堂起来的迹象。
      每日由寅时开时,身为兵部尚书的于廷益都会亲自督察九门的夜守布防与当值交替。他平易近人,从不介意粗茶淡饭,时时与守城将士同吃同卧,深得众人爱戴。伙头军的厨子们见他近日为了公事废寝忘食,夜半还要督察布防,担心粗面馒头拖垮了他的身子,便私下里给他备了肉末菜粥。
      马开源从怀里掏出酒葫芦,趁着四周没人注意,赶紧往嘴里灌了一小口。老酒的味道充斥着鼻子,似乎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他满足地咋咋嘴,又拍了路小渊的后脑勺一下:“你还是赶紧送馒头去吧!东直门那边的兄弟们可还等着呢!要是你拖拖拉拉误了时辰,大伙儿饿得头昏眼花,说不定把你小子也给宰了煮成粥!”说着,不由打了个酒嗝,脸上显出了微红的酒意。
      “你少吓唬人!”大约是被拍得有些疼了,路小渊捂着后脑扭过头来。他向来闻不惯酒味,鬼灵精似的大眼撇了撇,被马开源满口的酒味给熏得不由掩住鼻子。“老马,你没事就喜欢灌了几口猴子尿!前几日才下了军令,严禁任何人私下喝酒,你也不怕猴子尿喝多了误事?!”
      “放心,误不了事!喝酒不过是驱寒罢了!”马开源忍不住又灌了一口酒,这才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一番,将酒葫芦给藏进怀里。“瓦剌蛮子要是打来了,看我一刀一个便结果了他们!”毕竟酒热暖身,他浑身发烫,不仅说话的声音也不觉提高了,还禁不住指手画脚地比划着,那义愤填膺的逼真模样倒仿佛瓦剌人近在眼前,被他一个一个通通手刃。
      “老马,你又说大话!”路小渊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看模样,似乎一点也不相信他会这么英勇:“我三叔说你逊毙了,没准瓦剌人打来了,你还醉得迷迷糊糊呢,瓦剌人一刀砍过来,你搞不好会被吓得腿软,说不定还会尿裤子!”
      “你这小猴子!欠揍不是?!”马开源被他抢白了一顿,酒劲一上来,登时面红脖子粗。有些气闷地拎着他的衣领,轻轻往旁边一扔:“少废话了,快送馒头去吧!”
      路小渊并不肯离开,绕着圈子回到原地,仍旧恋恋不舍地张望着。突然,他挤出歌没头没脑的疑问,倒把马开源给惊了一惊:“老马,你见过皇上么?”
      “见皇上?我算哪根葱?”马开源随即反应了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尖哼唧了一声:“你这小子,大半夜的,莫不是想消遣我?!”
      “谁有那闲功夫消遣你?”路小渊白了他一眼,神秘兮兮地朝他勾勾指头。马开源一脸疑惑地将耳朵凑过去,只听他将原委一一道来:“我方才去朝阳门送馒头过来,听那里镇守的人说,今夜与于大人一起来督察布防的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指不定就是当今皇上呢!”
      “小猴子,你被人给唬了不是?”虽然是听得清楚明白,但马开源并不相信。“皇上怎么可能和于大人一起来督察布防?夜半三更的,这时候,皇上不是应该在皇宫里么,高床软枕,说不定正抱着美人风流快活呢?哪有空来督察布防,受这份活罪?”
      “你们在说什么呢?”见似乎有了什么热闹的话题,其他的夜守士卒也便搓着手都凑了过来。其中有个守卫城门的,名唤汤成林,他轻车熟路地从马开源的怀里抢过私藏的酒葫芦,用一只手便格开马开源企图抢回酒葫芦的手,灌了好几口之后,才用袖口噌了噌嘴,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什么高床软枕,什么风流快活?一天到晚尽做白日梦!咱们这些贱命只能填填沟壑,有好事也没那命轮得到!”撇了路小渊一眼,他随手便将酒葫芦递给了旁人,粗着嗓子催促了声:“小渊,东直门还等着你送馒头过去填肚子呢!别磨唧了!”
      “杀千刀的,你们竟然喝得这么狠,难道不知如今这酒卖得有多贵么?”马开源看着众人一口接一口地灌着酒,有的抢过了酒葫芦还刻意摇了摇,立即心疼得直嚷嚷,追着酒葫芦跑。可他到底慢了一步,众人手快,喝了便递给旁人,他怎么也追不上.大约是有气没地方撒,他泄愤似的轻踢了路小渊一脚,“还有你这遭瘟的小猴子,说什么皇上今日会来,害我伸长脖子在这里等,等了这么好半日。”悻悻地唾了以口,他拉长着脸咕哝着:“别说是皇上,连鬼影子也没有见着半个!”
      “皇上哪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这么容易就能见到的?”酒葫芦转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汤成林的手中,他趁着机会又狠灌了一口酒,被马开源劈手将酒葫芦给夺了回去。他偎着墙,拍了拍腰上挂着的佩刀,冷冷地笑着:“打仗送死的是咱们,有了功劳却未必轮得到咱们!皇上?!哼!”他轻蔑地一哼,将双手互插在袖笼子里取暖,一脸不屑:“土木堡那场仗败得,就连咱们的皇上,噢,不,现在得换个新称呼,叫太上皇了!就连太上皇也被蒙古人给掠了去,这算哪门子的事?!这新皇上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咱们拼命,谁能坐得稳这江山?”
      汤成林便是从当日土木之败后,还有命能逃回来的士卒之一。他每每提到总是唏嘘自个儿是上辈子积了阴德,福大命大,哀婉那些死去的弟兄无人收尸。对于那场近似劫难的败仗,他一直是忿忿不平的,只要一有人提到与之有关的,他便是立刻火冒三丈,脸上总要显出几分怒意来。
      众人哄笑着附和,一时之间,便也显出了那么几分热闹来。
      “你们守西直门的怎么都是这副德性?”路小渊忙不迭地要去推送馒头的车子,似乎是想撇清关系。“什么新皇上,你们可别灌几口老酒就胡说八道,这可是会掉脑袋的事!”他年纪虽小,可却一点也不糊涂,听得汤成林满口的埋怨,知道这都是大逆不道的言语,若是被人传了出去,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撵么?
      “我怕个鸟呀!?”汤成林拎着路小渊领子,作弄似的不让他立即离开,故意高声嚷嚷着:“皇上要是真能在这时候来督察布防,我汤成林就把头割下来给他当球踢!”
      他吃准了这时候正是宵禁,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即便是胡言乱语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再说了,除了这时候可以高声喧哗发泄发泄,还能有什么时候?难不成,要等到这命丧在蒙古人手里之时?
      “当值夜守,不仅私下饮酒,还满嘴胡言乱语,我看你们大概是嫌头在脖子上呆得太久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寒夜里,比刺骨的夜风更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只顾着打闹,却未提防俱是一愣,缓缓回头,却见身后站着好几个人。
      “啊,刘将军——”
      在场的士卒都认得,开口说话的那个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负责镇守西直门的都督刘聚刘。而他身后的几个人,除了于廷益是熟识的,其他都似乎不曾见过。那一刻,汤成林突然有了个很不祥的预感,自己似乎无意之中闯了大祸了!
      刘聚拎着佩剑,眉峰一敛,扫了一眼西直门当值夜守得士卒们一眼,突然出声喝斥道:“你们一个一个还杵着干什么?皇上今夜亲自来督察布防,还不赶快跪下!”
      “皇、皇上!?”
      众人这下可真的犯傻了。原以为不过是开开玩笑,却不想,皇上竟然真的来了!
      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便是皇上么?
      看他的模样,如此年轻,与于廷益等人比肩而立,却是显示出摄人的气魄来。
      此时此刻,倒是路小渊最为机灵,他是料到了皇上会来的,心中早有准备,一听刘聚喝斥,立马跪下高声道:“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也忙不迭地纷纷下跪,紧张得脑门子上全是冷汗,连背心也被浸湿了。
      “不必多礼,都平身吧!”朱祁钰抬眼看着众人,黑亮的眼瞳泛起微淡的波纹。他一身宝相花的织锦袍子,未曾披有貂氅,夜风之中虽微显单薄,却全无仓猝与狼狈,衬得那颀长的身子更加挺拔。他轻轻扯起唇角,半是在冷笑,半是在嘲讽,在幽暗的光亮之下,那张俊美的容颜却让人胆战心惊:“方才是谁说皇上要是真能在这时候来督察布防,就把头割下来给他当球踢的?”
      询问一出口,四周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这样凄冷的长夜,就连刺骨的寒风也比不上皇上深幽灼烈的目光,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
      汤成林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往前迈进一步。他原本想大大方方地开口,堂堂正正地拍着胸膛承认,就算是死也要证明自己是条汉子。可是,在朱祁钰的目光下,他似乎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刺得缩小了一半,不由自主地显出胆怯,嘴里瑟瑟缩缩好不容易挤出话来,却成了蚊子似的讷讷低语:“是我说的。”
      “你缘何笃定朕不会来?”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听他的语气,似乎颇有些淡漠,对于汤成林的出言不逊并未太过在意。
      “因为、因为——”汤成林平日虽然嘴硬,可真的见到皇上,总是觉得惶恐的,更何况,他方才口不择言地胡言乱语了一番,此刻只觉得牙根子都自阿哆嗦,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紧张,好半晌,他才牛头不对马嘴地从唇缝里挤出个乱七八糟的答案:“今晚真的是特别冷呀!”
      “是么?!”朱祁钰聚起眉峰,微微上挑的的眼角似乎迸射出凌厉的寒意,“朕记得,前几日兵部才颁下了军令,严禁当值夜守之时私自饮酒,你们竟然如此大胆,妄顾军纪,知法犯法!?”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和几近无表情的脸庞,简直吓坏了周围的一干人等。他愈是不动怒,怒火就可能愈炽燃,一旦触发,后果将难以设想,而且是绝对惊心动魄的。
      不提酒还好,一提到酒,汤成林的酒劲便上来了,那恐惧的冷汗瞬间便都化成了激愤,一古脑地倾斜而出。“喝酒有什么不对么?我们不过是喝几口酒取暖,并非纵酒豪饮,难道也有错么?”他瞪着眼,怨悒的眼神埋得极深,看样子似乎是打算豁出去了,便懒得在乎什么,心里的不乐意全都显在了脸上:“皇上每日倒是好吃好睡,不必挨冻受饿,我们夜守城门,冷得手脚麻木,直打哆嗦,生怕一个不小心打起瞌睡,误了大事,不喝点酒能撑得下去么?”
      “你真是恁地大胆!”汤成林的口不择言倒是将石亨给惊愕了。他一时气极,上前几步,一脚踢在汤成林的腿窝上,汤成林脚下一个不稳,结结实实跪倒在地上,两条腿麻得像是突然折断了一般。“坏了军纪还敢在皇上面前狡辩,今日若不斩了你,何以正军纪?!”说着便嚓地一声拔出佩剑。
      “难道不是么?”咬着牙,汤成林半仰着头,丝毫不肯松口,只是闷着声,继续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要不,换皇上您来守一夜城门试试!坐轿子的人,哪里知道抬轿子的人苦?”
      “朕当然知道诸位辛苦,否则,为何夜半连同各位大人前来督察?!”朱祁钰制止了石亨的举动,斜斜的侧身撇了于廷益一眼,与之交换了一个眼色,掩饰在暗潭下的幽光若鹰隼一般森然,上前扶起汤成林。“酒自然可以取暖,稍饮本也无妨。可如今瓦剌人虎视眈眈,正巴望着有机可趁,一举攻入京师,若是每一个当值夜守的士卒都像你说的那般以酒取暖,慢慢便放松警惕,不知节制,岂不是给了瓦剌人可趁之机?”
      看着渐渐耷拉着头的汤成林,他突然眉角低了低,沉声问道:“听说你曾历经土木堡之劫,你可知土木堡一役,我大明五十万大军为何会战败?”
      汤成林有些惊异地抬起头,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场劫难,他的确实是亲身经历,可他却不知道为何大明会战败,以往只是埋怨,今日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便不知症结之所在,不过是在一味盲目地表现自己的愤慨。最终,他耷拉着头,酒劲所带来的激愤在瞬间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前轻敌,进不用命,退而无耻,自乱阵脚,军纪不严……”朱祁钰闭上眼,深重而缓慢地呼吸,猛然睁眼,盯住眼前的一干人等,墨眉之下深黑的双眸如幽潭一般深不见底。“你们说得很对,若是没有你们,谁能坐得稳这江山?诸位都是我大明的国士,君有君责,民有民职,惟有各司其职,方可共度此劫。大明已有五十万热血男儿葬身土木堡,朕绝不愿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因麻痹大意而丧命,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轻易丧命!”
      不过是短短几句话,汤成林只觉得如同被炽热的烈酒猛然泼洒在了胸臆之上,心脉中奔涌的鲜血也带上了酒的灼辣,魂魄被震荡得像是要脱离躯壳浮游起来,滚滚的也不知是痛还是醉。他涩涩地偷望众人一眼,只见人人都是一脸愧疚,登时便对方才逞能的酒后胡言追悔莫及。
      “为严明军纪,诸位在明日酉时之前自行前往刑部府衙,听从裁决惩处!”朱祁钰始终未曾移动双目,他眸子睐视,一瞬不瞬的直视着众人,“诸位服是不服?”
      “服!”
      “那好!从今夜伊始,朕与诸位一同镇守九门,并肩作战!”那令于廷益与石亨等人惊异不已的决定从他嘴里说出,竟是如此平淡。他一反方才愁苦微现的模样,挑起浓眉,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朕会牢记诸位今日为国为民所受的惩处,待到击退瓦剌之时,朕定然备下美酒,与诸位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不过是一句不醉不归,弹指间,他的笑随即凝在了脸上。
      远远的长街之上,那白衣翩然的身影不正是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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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京师定下宵禁,入夜之后不许任何人随意外出,但素衣却是例外的。
      镇守九门的将军,专司巡哨的三千营都督,没有谁不认得她这个能自由出入于兵部府衙的奇女子。此时,她的身边跟着一位须眉皆白的老者,一身灰色的道袍略有些陈旧,却显出几分非同寻常的仙风道骨来。他们似乎正说着什么,可就在撇见朱祁钰身影的那一刻,她原本轻盈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眼见那宝蓝色的织锦袍,素衣着实一愣。
      那不是初次见他之时,他所穿的衣物么?可而今,他贵为大明天子,却为何还要不顾身分得着这些旧衣?更想不明白的事,这凄寒料峭的长夜,他不在宫里好好休息,跑带西直门来做什么?
      朱祁钰,他永远都是那样,任凭何人也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他便是大明新登基的皇帝么?”察觉了素衣一时错愕的缘由,清远真人敛着长须,细细地打量着朱祁钰。须臾,他沉声开口,清瘦的面容上带着漠然与淡定:“就面相而言,果然是尊贵非凡的紫薇帝王星,形貌轩昂,文翰飘逸,颇有明君之风。可惜——”
      “可惜什么?”素衣一时没由来地失了神,双眸惦念着不远处那俊挺得身影。
      “可惜他额高却有凹陷之处,眼角上挑,眉宇轩然却是隐含着戾气。”清远真人略略掐指,白眉下的眼抬了一下,随即又垂下,好半晌才无奈地摇摇头,唇边的淡笑几乎全然淹没在皱纹之中:“他命格属火,五行缺水,登基之时乃是火曜之日,而大明是由朱家当政,朱为赤,赤为火。数火同燃,兴旺自是大吉,但彼此若是相犯,只怕凶煞难避,好景不长,此生注定短命呀!”
      注定短命么?
      她望着他,不经意与他的视线撞上,竟是犹如被粘着了一般,怎么也挪不开。交叠的双手骤然抽紧,心弦因清远真人的方才话而微颤,突然便绞出了难以抑制的疼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长夜孤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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