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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秋色连波 ...

  •   八月已至,金桂飘香,距正统皇帝亲征大同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身为大明居守的郕王朱祁钰本该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可正相反,如今,他仍旧和之前一样,端坐在自己那位于莲池畔的寝房里,悠闲自得地烹茗啜饮,赏莲观柳。
      这居守之位,看似无限风光,可实际却仅仅是“朝百官”的华丽摆设,不仅没有实际听事权,连躬理庶务的权力也没有。在京在外,凡有急紧重要之事,必须立即差人奔赴亲征队伍奏禀皇上,其余的闲杂常事则奏本该科编收,等候御驾回銮之日再通类奏请发落。所以,这居守的职位根本就是有名无实,形同虚设。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呀!若要真的让他权总万机,躬理国事,他只怕就该头疼不已了!
      朱祁钰执起五金釉瓷壶,将澄澈的茶水缓缓倒入描着“双鲤戏荷”的小杯子里,茶水轻轻涌动,衬得杯底的鲤鱼也似乎泳跃欲出。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口那味道甘甜的“竹根碧涧”,心情也随之舒畅了不少。他一向喜欢这类味觉清淡的茶,甘甜爽利,细细啜饮后颊齿留香。
      微微一笑,他不由忆起半个多月前亲征那日,从小矜贵娇气龙袍加身的兄长骑着剽悍的战马,授意旌旗半卷的五十万大军冒着风雨浩浩荡荡出了京师,那模样谈不上半分威风凛凛,倒显得有些狼狈不堪。而王振更是洋洋得意,那不可一世的嘴脸如跳梁小丑一般拙劣。若不是为了顾忌自己苦心经营的文弱相被人识破,他简直就恨不得当众大笑出声,飞起一脚将那忽悠着两条小细腿却非要跨匹大战马的阉狗从马背上踹下来!
      此去真的是天恩浩荡,万无一失吗?
      恐怕,未必就如他们料想的那般美好吧?!
      就在他们出征的前一日,大同总督西宁侯宋瑛以及总兵朱冕,都督石亨等人带领士卒于和阳迎战也先所率之瓦剌骑兵,全军将士皆战死沙场,只有石亨与监军太监郭敬侥幸逃脱。而由天子亲率的五十万大军一路出了居庸关,过怀柔,至宣府,一路上风雨飘摇,军心不稳,兵部尚书邝埜更是在行军途中坠马负重伤,勉强支撑着随行。甚至,还未至大同,兵卒就已经因乏粮而气息奄奄,饥寒交迫,一路上冻死饿死者无数。大队人马最终到达了大同,行至和阳,看到十几天前留下的蔽野残尸,再加上这一路上接到的消息,不仅兵卒怨声载道,毫无战意,只怕,就连一向偏执成狂的王振也已经被吓得心惊胆战了吧?!要不然,前方也不会突然传回的消息,说王振昨日已经下令班师回朝!
      想来,这个教训也不算太小,足够让他那踌躇满志的兄长尝到点苦头了!
      皇上,你还是回来吧!那硝烟弥漫,死尸遍野的战场实在不适合你这金笼贵鸟,你还是锦衣华服地端坐在金銮大殿上,接受朝臣的跪拜吧,不要再妄做跨马出征的梦了!
      朱祁钰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满园美景映如眼帘,在深幽的眸底化作一抹讪笑。他慢条斯理地将茶斟到杯子里,突然眼眸一黯。“高人,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赏脸下来喝杯茶?”他朗声说着,话语中隐含笑意。四周分明空无一人,可他却似乎很笃定有人藏匿在附近窥伺。
      素衣自藏身的横梁上一跃而下,纤细的影子在金秋的夕阳下显得格外耀眼。“朱祁钰,别来无恙。”她晶亮的眼眸中波澜不兴,照常是白巾覆面,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缓而慢地人了房门,站在离他两步开外的地方。
      “托高人的福,这几日的确是无恙,不过,本王倒很希望有恙!”朱祁钰扬起唇角,潇洒的俊脸上凭添一抹迷人的笑:“最好能再出现那么一个用钗抵着本王咽喉的高人,那么,别说是有恙,就是要本王即刻死掉也甘愿!”他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着没正经的言辞,灼灼的眼审视着她眸间最细致的变化。
      素衣知道这人满嘴的胡话是当不得真的,也懒得理会,只管自腰间掏出那块浮刻着龙身的“蟠龙珏”,轻轻放在雕花嵌玉的梨木束腰桌上。“我说到做到,如今将‘蟠龙珏’原物归还,你也该把我的东西还我了吧?!”
      她说得很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语气让朱祁钰半眯起眼。“高人下次再要向本王借什么东西,只管开口就是,不必再像上次那样,搞得整个王府鸡飞狗跳,乱作一团。”他没有回答她的询问,只是伸出右手,暗暗运气,无形的掌风将原本大开的房门给严严实实地关上,杜绝窥伺者的觊觎。那话语大概是有求必应之意,但素衣却置若罔闻。
      见他关上门后依旧只是坐着喝茶,既没有伸手去拿“蟠龙珏”,也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尤其是他的眼,极为放肆地打量她。素衣心里惦念着“邀君令”,只是垂下头,默默伸出手强调自己此番的来意:“把我的东西还我。”
      “也对,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朱祁钰莞尔一笑,那笑容很是莫测高深而耐人寻味。他懒洋洋地起身,突然一个不觉欺身向前:“只是,不知道高人要本王如何还?”
      素衣闻言不由一抬头,骤然发觉他的面容竟已近在咫尺之间,心底一惊,往后退了一步,不料后背却是抵着玉屏风了。“你要干什么?!”她嗫嚅地看着朱祁钰,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
      “你不是让本王把你的东西还给你吗?”他将这个一时间手足无措的女子困在屏风与胸膛之间,挑起她鬓边一缕发丝,脸庞轻轻泛起一丝危险而迷魅的笑,慢慢靠向她耳边:“本王那日偷了高人一个吻,今日一定奉还!”刻意的低吟与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撩拨着她敏感的颈窝,虽然看不见白巾遮掩之下的脸庞是何种表情,不过没关系,她此刻的举止无措已经足叫他满意了。
      这个言辞孟浪的朱祁钰,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露骨地轻薄她!而她,竟被他的煽情调戏惊得无力反驳!?有那么一瞬,她在他黝黑深沉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惊愕,心更是兀地往上一提。
      不,不行!绝对不行!上次她就是这么吃亏上当的!
      她一定要平心静气,才能在这智力角逐中做到处变不惊。敛下心神,她迅速地稳住了因他的撩拨而颤抖不已的身子。“你也未免太过放肆了吧?!”恢复波澜不兴的深沉后,她偏着头,只是冷冷地抛出一句话,之前的惊悸已全不复见:“你两次三番这般出言轻薄,难道就不怕我取你性命?”
      “哦?!”他神情一展,剑眉挑作一个极其完美的弧度,“本王需要怕吗?”他不怕死地越发将脸凑近她,薄唇几乎就快吻上她的耳际了。他在她耳畔低声呢喃:“你若要取本王性命,本王必是躲不过,也不会躲。不过——本王认为,高人你一定不会这么做!”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她开口了,以一种极不经意的姿态。如果他再敢轻薄她,她今日就非要给他点教训才好!
      “不凭什么,仅凭直觉!”他似笑非笑,以凌迟心跳的步子极慢地自她身边移开。慵懒地斜斜坐回椅子上,虽然举止散漫得有些没心没肺,但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尽显无疑。
      那一瞬间,连空气也近乎凝结了。他们就这样默默对恃着,一如初见之时。
      “你就不怕自己的直觉有出错的一日?”素衣不怒不急地轻轻反问,眉眼之中流转着清雅的韵致,并无眩目的妖艳,但却足以擒魂摄魄。
      朱祁钰自衣内掏出“邀君令”,故意举起来晃呀晃,在注意到素衣的眼眸因那沉香木的令牌而倏地一亮时,他低头轻笑:“直觉当然难免出错,不过,本王手里有高人的心爱之物,也算是恃物壮胆吧!”
      果然不出所料,“邀君令”当真被这下流胚子给偷了去!“既然你也知道那是我的心爱之物,就该马上还给我。”素衣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目光幽邃而空灵。
      朱祁钰点点头,却将“邀君令”收入掌间紧紧握着,丝毫没有马上归还的意思。“还,是肯定要还的。不过,本王想趁着这令牌还没有归还给高人,向高人求证一些小疑惑。”说到底,他就是恃仗着“邀君令”在手,想逼素衣就范。
      “你想求证什么?”素衣的外表仍是处变不兴惊的默然,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缕从未见过的严肃。
      “求证一些本王刚得知却难辩真伪的消息。”朱祁钰耸耸肩,狭长的鹰眸微眯,起身慢慢踱至她的面前,突然将魅惑人心的俊容凑到她的脸前,调侃的兴味甚浓。“本王听说高人住在兵部尚书邝埜府上,乃是邝埜结义兄弟的爱徒。而且,你也不是个普通女子,而是名震江湖的术士‘澄心先生’,不知本王所说的这一切是否有误?”
      当然,这只是他所知消息的其中一部分,据他派出的探子回报,这“澄心先生”自号“澄心客”,喜好倚竹而居,性情清高孤傲,异常古怪,不喜喧嚣。此人才情出众,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不仅精通奇门遁甲,紫微斗数,还能未卜先知,料事如神。若有求于她,只需一曲丝桐,便可以将来人烦恼娓娓道来,若有缘受他点化,浅则茅塞顿开,深则通达天下,即使是瞬息万变的局面,也能应付自如,即使是波谲云诡的迷雾,也能拨云见日。昔日黄山绿绕亭,她以一曲《川上月》参悟了不语禅师之箴言,道破黄河即将决堤的天机,救了无数人命;洞庭湖之上,她与常德葳昀书院的三大才子泛舟畅谈,一阕《水龙吟》贬斥当今时政弊端,言辞犀利大胆;麓川叛乱,她只身前往宣慰思,与思禄彻夜密谈,使叛乱最终趋于平息……有关于她的种种,在茶寮酒肆传为奇谈。这个女子,注定是尘世间的一则传奇,他若不好好会上一会,又怎么对得起自己?
      “邝大人出征前曾告诉我,郕王朱祁钰平日对朝中大事不闻不问,却绝不是个简单角色,我本半信半疑,今日一见,果然是令我大开眼界了。恐怕,你手下的情报网比起锦衣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或者应该说,他能够查到连锦衣卫也查不出的线索,这表面的无害必然是攻于心计的伪装!既然,他敢在她面前显露出犀利的一面,她也没必要再和他继续兜圈子猜谜语。只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们就在乐此不疲地玩着模棱两可的语言游戏,这种兴致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就她看来,他若不是太闲就是太难得遇到对手!思及至此,素衣爽快地点头,毫无畏惧地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先生’二字实在不敢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澄心客’尹素衣。”
      尹素衣?!
      好一个尹素衣!白衣胜雪,晶莹剃透,神宵蔽光,顾望怀愁!静逸,清澈,玲珑,实在没有辜负她这绝妙的名字!
      “能让尹姑娘大开眼界,实在是本王的荣幸!”他保持着悠然自得的姿态,黑眸愈显幽黯,一旦得知她的闺名,立刻自动改了口。“本王素来懒散,虽不说不问,但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仅仅借由一句话,他那掩藏的桀骜与霸气便展露无疑。
      素衣垂睫不语,未置可否。
      见她一副神态冷淡的模样,朱祁钰的脸上浮起一抹狡黠的笑,随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据本王所知,这块‘邀君令’乃是弑血盟魁首风湛雨之物,见令如见魁首。却不知道尹姑娘与这风湛雨是什么关系,居然拥有这等尊贵的信物?尹姑娘可该知道,这风湛雨数年来戕杀我大明朝廷命官数十人,这案子可还放在那里,未曾结案的。”他话语轻柔,却处处暗藏着胁迫。
      素衣抬起眼,淡淡一笑,坦然与他对视,目光澄澈如水:“七哥杀的都是些贪官污吏,也算是为国为民除污去垢,可朱祁镇这昏君竟然不知领情,非但不感激,还下通缉令四处追捕。真是难为我七哥了。为好不得好,反而被狗咬!怎么,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消息,抓我七哥去领赏?!”她言辞中不无讽刺的意味,看那眼神,似乎是嘲笑他痴人说梦。
      “本王在尹姑娘眼中是一个如此卑劣的人吗?”他眼眸幽深,仿佛蕴涵着无穷尽的深邃,任谁也无从窥伺,更遑论洞悉。
      “不至于卑劣,但也磊落不到哪里去。”素衣瞳眸淡睨,眉梢上挑,对他的措辞微露不屑之色。若真要计较,她能数出他无数的缺点来,这些缺点汇聚起来,恐怕不是一个“卑劣”便能囊括至尽的。
      朱祁钰因她的话语而眉尾一扬:“看来尹姑娘对本王成见颇深!那本王就开门见山,不说废话了!尹姑娘,可否坦率告诉本王,你借“蟠龙珏”去做什么?”
      他的询问令尹素衣不觉拧起眉,面纱下的容颜更显肃然。他今番是第二次询问了,摆明在没得到满意回答之前绝不会善罢甘休。“我借去不过是随便看看。”她说话不紧不慢,不打算轻易告诉他实情。
      他不满地扬眉,维持着悠闲的坐姿,双眸直勾勾地锁住她:“那尹姑娘看出了些什么?”
      “我看出了——”素衣慢吞吞的在脑子里酝酿着答案,见他屏息凝神,正在专注的倾听,她微微探身,自猝不及防的他手中将“邀君令”给夺了回来!“朱祁钰,我看出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不过,我想你到时大概就笑不出来了。”她将“邀君令”握在手里,并没有半分得意之色,依旧只是淡然,那种神情,淡得几乎没有颜色。
      她的话语和动作让朱祁钰眯起狭长的凤目,无风无浪的表面下暗涌着危险之气。“是吗?!”他薄唇微扬,露出和善的笑,神态轻松和煦,仿佛就连泰山崩于前,都无法改变那慵懒的微笑。
      能让他笑不出来的事,会有多严重?
      是山崩地裂,还是风云变色?
      最不济就是天塌了?
      他很快就会知道?
      这个所谓的很快究竟能有多快?
      是一个时辰?还是一天?或者一个月?又或者一年?
      会不会比那日在朝堂上兑现马顺所说的“喜事”来得更快?
      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这么喜欢用卖关子来表现自己的高深莫测,就是不肯坦率地好好说?“尹姑娘,你能不能干脆一点,直接告诉本王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的眼神极为凌厉,暗藏着一抹危险,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可不是,自己平日说话太喜欢兜圈子,没想到居然也有这么无可奈何的一天。
      “既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太早告诉你就没意思了。”素衣粲然一笑,四两拨千斤。就现在的形势看来,她已经完全占了上风。朱祁钰手中没了筹码,她要说什么,不说什么,全凭自己高兴,再也没了顾忌。在这里呆得够久了,如今拿到了“邀君令”,她也是时候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尹姑娘要走了?”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意图,朱祁钰闲淡地开口,口气有些凉凉的。
      素衣微微颔首:“没错,我已经拿到我的心爱之物了,也是时候告辞了。”
      见她如此坦白,朱祁钰黑眸一闪,沉着镇定得不象话:“尹姑娘可别忘记了,本王还欠着你一个吻,今日要不要也一并拿了去,以免日后利上加利,让本王倾家荡产,尸骨无存?!”言辞无比正经,可话语中暗含调笑,一副欠揍的痞子相。
      素衣眼角弯弯,分明是被他逗笑了,却摸棱两可地应了一声:“若下次有缘相见再说吧。”极快地,身姿如急掠过天际的雁,转瞬便已经再也寻不见她的踪影了。
      “尹素衣呀尹素衣……”如同中了蛊一般喃喃地叨念着她的闺名,似感慨,又似叹息,他从容地坐下,眼光蒙蒙地望着窗外的满池莲朵。
      她是个何其慧质兰心的女子,如若世人皆能慧眼识璧,那些自恃甚高的庸脂俗粉又哪来不可一世的资本?昔日未央宫中,乐师李延年以《佳人曲》为汉武帝献上了其妹李夫人,称其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在他看来,李夫人的倾国倾城不过是容颜姿色。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而这个女子,终日白巾覆面,若高高立于冰雪皑皑的峰峦绝顶,素衫一袭,发丝和衣袂在泠泠冷风中飘舞,宛如神女般孤傲杳渺。
      清冷的气质,满腹的才学,悲天悯人的心肠,这才是真正难再得的佳人!
      一思及她所说的大事,朱祁钰忍不住双目一凛,拿过桌上的“蟠龙珏”细细地查看。那“蟠龙珏”与之前相比并没有任何的不同。这是先皇在他五岁那年亲手赐给他的,就因为这块珏,他经历了很多未曾意料的苦难与折磨,也让他深深明了,生在帝王之家,从来便不是什么幸运之事。这块珏的存在,就连母妃也不知道,可这尹素衣竟然会知悉如此隐秘的事,难道,这“澄心先生”真如传说中那么无所不知?
      若真是这样,她所说的大事究竟会是什么大事?难道,会与皇兄亲征有关?
      难道皇兄此番亲征会遭遇凶险?!
      不,不可能,皇兄身边纵使有个不成器的王振,毕竟也还有五十万人马,与也先兵力悬殊,即便吃了败仗也没有太大威胁,至少安全应是无虞的。
      算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说这番话来戏弄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若这了不得的大事真的发生了,他也笃定自己还是照样笑得出来!
      端过先前搁置在桌上的杯子,浅啜一口,朱祁钰这才发觉茶水已经凉透了。他不在意地昂首一饮而尽,突然觉得自己平日喝惯的这“竹根碧涧”凉透后味道似乎有所改变,原本的甘甜醇和中,暗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
      他黑眸倏冷,一向洒脱的眉宇不由自主地紧缩,心底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忐忑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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