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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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颜箴把脸转到一边去了，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占满了大半个帐子，乌沉沉的。
陈将军盯着颜箴，那眼中似乎能冒出火来，牙咬得那么紧，以至脸上的伤又重新流出血，下半张脸显得狰狞凄厉。
李连山看了他的眼神也不仅有点心里发紧，生怕他一个暴起，对颜箴不利，急忙道：“你不知道，小老虎他最后已经不行了，当时我也在场，他……他为求速死，故意激怒朱明涛，然后……就……”当时的惨烈情景似乎又回到眼前，颜箴不忍看到江虎继续痛苦，一刀刺中他的心口，又保护江虎的尸身不受辱而被长刀钉在地上，而他……
李连山再一次为自己当时突然的无能为力只能呆呆站在一边看而感到愤闷和怀疑，他曾怀疑过颜箴在其中搞过什么鬼，但颜箴被关押好几天，被押到朱明涛帐中前肯定会搜过身，那些药物不可能还藏在身上，这就杜绝了是他使用迷魂药的可能，那么是什么让他当时恍若梦中一样只能看着呢？不光是他，而且还有高元帅。高元帅虽然不喜欢江虎，但不可能什么也没问出来便杀掉他，毕竟还有陈将军这一层关系在。
李连山再一次忽略了刺中江虎心口的那柄银色小刀。
“我没有亲眼看到，我便是不信！颜箴，你转过来，看着我！”陈将军低沉的声音犹如从地底传来，不带一丝感情——江虎不在了，陈将军的热情爽朗也一并消失了。
颜箴被那声音所动，慢慢地，不情愿地正面对上陈将军，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眼光对上陈将军的眼睛。
“颜箴，你用小世子来发誓你说的是真话，小虎真的死了吗？”陈将军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立刻震得颜箴身子一晃。
李连山心里虽然悲痛，但仍是老大不愿意——关我什么事啊，干吗以我来发誓？难道我跟他……就这么明显？
暗淡的烛光下，也能看到颜箴的脸色发白了。
“陈将军，你来告诉我，如果人的皮肉被烫得焦黑一片而一动不动，这样的人是活着的吗？还有，一个人的脑袋被砍了下来，这样的人是活着的吗？如果你说这人还能活，那小虎就还活着。”
陈将军立刻如同老了十岁，身板虽然还是笔挺，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佝偻了。
但是陈将军还是在坚持：“颜箴，我不听你别的，我只要你对着小世子发誓，如果你说假话，就永远……”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连山，转向颜箴时又变得坚持，“如果你说假话，就永远不能跟……随小世子！”
李连山被他连着说了两次，尤其是那跟和随之间稍微那么一停顿，立刻让人听在耳里，有种令人尴尬的暧昧，又臊又怒地说：“陈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告诉你，江虎他死了，不但他死了，我表哥也死了！你非逼着颜箴说江虎没死，如果他没死，那我表哥岂不白死了？”
陈将军对他的话置若未闻，坚持地问颜箴：“你敢对着小世子发誓吗？”
颜箴的脸已经变得一片惨白，脸上是一片绝望和恐慌，结结巴巴地说：“陈将军……你……你……你别太难……过，我也不希望小虎他……他……死……”
看到他这个样子，李连山本来对陈将军的咄咄逼人感到恼火，觉得他可能因为江虎的死讯而变得不可理喻，但颜箴的这种反应也出乎常态，难道……
眼珠转了转，道：“阿箴，你便拿我发誓，如果你说假话，就让我像郑纲那样在战场上死唔——”最后一个字被颜箴的手捂住。
什么也不必再说了，陈将军的脸上露出笑容，随着颜箴捂住李连山的嘴，笼罩在他身上的那种沉重和悲恸就消失了，面目虽然因为斜跨整个脸部的伤显得恐怖，但露出发自内心的欢愉。
而李连山的脸却因为颜箴的动作而沉了下来，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江虎未死让他高兴，但表哥岂不白死了？除非表哥也是诈死。但如果表哥也是诈死，颜箴的这种行为就是欺骗！！
心里胡思乱想，一会想笑，一会想哭，一会又想发脾气揍人，但他怎么也没做，默默地把颜箴的手从自己的嘴上移开，看也不看他一眼，和衣背对着他们躺下，不听颜箴用低得听不清的声音对陈将军说着什么，也不听陈将军明显开心的说着什么。
后来陈将军又跪下了，仍然是要离去，但是把保护他的重任交到颜箴手中。
最后颜箴坐到他身边，伏下身子，低声道：“小世子，我不该瞒你，只是这事情太过险恶，如果当时我不瞒住所有人，只怕大家都难逃一死，所以我只好连你也瞒住。小虎未死，江大哥也还活着，不要问我他们在哪，我也不知道……”
颜箴的声音就在李连山的耳畔低低地述说：“小虎的毒最后已经针石无效，无药可救，我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他挺过来了，我当时以为上天垂怜，却不知其实是我师父和他师父出手相救。而且——”
而且谁也不曾想到，江虎和颜箴被诬害为奸细也是出自两位师父之意。当日江虎的鹰回到神医谷，神医谷主和江虎的师父看到求救信，立刻赶到□□大营，暗中观察，施以援手，先暗中稳住江虎的毒性，然后为惩罚居然敢投靠朝廷的两个徒儿，出手小戒，写下秘信，一方面是让他们受到惩罚，另一方面是让他们看到朝廷的翻脸无情，从而回心转意。
不曾想两人虽然受罚，却都还死心眼，当两位师父深更半夜前去“探监”，责骂一顿要带他们走时，一个心念李连山，借口对人许下承诺不能离开；另一个借口要以师兄马首是瞻，师兄不走他也不走。
两位师父本来就没消气，这一来更气，要给他们更大的惩治，对江虎下了禁手，经过一段时间，江虎的毒会再次反噬，除非在毒血攻心的刹那用沾了药物的银刀刺中他心口下方，阻止毒血攻心，再施以回春妙手，方才能再救回他一命。
“如果你判断不出何时毒血攻心，也不能刺中他心口下方唯一不能毙命的部位，让小虎死去，那这整个□□大营的人便全得给小虎偿命，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承诺要保护的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世子！”这是师父和师叔的原话。
他们定要这个计策，一是对二人的惩罚，也是对颜箴的一番考教，但是江虎必须要带走，他中毒太久，已经深入骨髓，必须得两位老人家同时用火龙□□风瀹gong为他驱毒，并用秘药拔毒，否则就是好了，也是废人一个。
当日大帐上，朱明涛背后那两个神秘高手便是师父和师叔，他们改了面目……
你们还装得真像。李连山愤愤不平地想，亏得我还那么急痛难过。
“师叔用药迷住帐外那些人，偷天换日，把另一人的尸身换过小虎，然后砍下那人的头颅，再让鹰儿叼走，以免被人发现那其实不是小虎的头。”
颜箴顿了顿，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继续道：“本来他们移花接木换出小虎就要走，只因小虎太过虚弱，只好耽误一天。然后你表哥就饮下那罐我拿来骗他的化骨水。第二日小虎醒来，知道后就哭，求我师父和师叔救你表哥。他们本来已经出手打通江大哥四肢的经脉，可又偏偏从小虎看你表哥的神情中看出端倪，就要杀掉江大哥，小虎百般求饶，最后以死相逼。师叔只他一个弟子，舍不得，向我师父求情，最后师父给了小虎一个机会，看江大哥对小虎是不是真心，于是让我给了他那瓶药——”
江德劭饮下那瓶毒药，不但是给了他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也是给江虎一个活命的机会。师父说过：如果江德劭有一丝犹豫，立刻取了他的狗命，而江虎违反神医谷数条谷规，又瞎了狗眼看人不准，也不必再活。
江虎也偷偷跟他说过：如果江德劭不肯喝下毒药，他也不必等师父师伯来宰他，自己找个地方悄悄死了算了，也没脸见人了。
（颜箴不知道的是：当时江德劭在犹豫半晌后才喝下的毒药被躲在外面的师父师叔和江虎看在眼里，顿时怒火万丈，当时就要出手取江德劭的性命，理由是他考虑时间太长。而江虎拼命拉住他们，为江德劭开脱的理由稀奇古怪，居然连“人家有爹有娘，当时要好好想一想，比如让我离开我师父，我也要想很久很久”这类大逆不道的理由都有，气得一向把他当心肝宝贝看待的师叔胡子翘了老高。
但是江德劭最终喝下毒药，师父和师叔这下更生气，因为他这一喝下，便是逼他们认同江虎爱上男人的事实，偏偏这件事又是神医谷主最不能容忍的事情，除非将江虎逐出谷去，否则江虎便只能以死以正门规。
师父和师叔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将江德劭偷运出军营，烧掉的只是一具空棺。而江虎也正式被逐出神医谷，等两人伤势病情痊愈，便要废掉一身武功，让他们远赴海外，终身不得进中土一步，否则杀无赦。
颜箴和神医谷主不知道的是江虎的师父由于太喜爱这个弟子，悄悄给被逐出神医谷不能回中土而闷闷不乐的江虎吃了颗宽心丸——没关系，他会手下留情，不会彻底废了他的武gong，日后只要勤学苦练，内gong还会再修炼回来。可是江虎还是闷闷不乐，一辈子不能回中土，他要是想起师父却见不到怎么办？顿时把个老头感动得热泪盈眶——乖徒弟没白养，虽然为了个男人离开，可心里还是想着老师父滴。于是又安慰：没关系，他因为门规虽然不能回中土，可是当师父的却没有不能远赴海外的禁令，大不了过些日子去找他们，而且当老神医谷主也就是颜箴的师父哪天卸职不干了，以颜箴的本事肯定会接任，到时候他们师兄弟情深，默许他回来也未必不可能。一番话哄得江虎开心了，而这一切神医谷主和颜箴全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至此便算终结，只是陈将军老奸居滑，以李连山为饵，逼颜箴流露实情，但也由此可以看出，李连山在他心中的份量，那是连师父的死令也能违反的。
李连山想到这，心里多少舒坦了点，不憋屈得那么厉害了，但还是生气，气颜箴把他瞒得死死的。
颜箴低声哄道：“我哪里是瞒你，我是在救你，师父说了，我若敢吐露一个字，便杀了你……”
此话一说李连山又恼了，“蹭”地转过身，颜箴以为他又要动手，吓得向后一缩。李连山眼睛冒火地低吼：“又关我什么事？怎么陈将军也拿我说事，你师父也拿我说事？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娘的你又不是我孙子！”
说着说着张口就骂上了。
颜箴低声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对你怎样，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以你来逼我。而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跟你分开。”
在这种时刻说这种话，李连山第一个动作便是想踹他，把自己骗得这么惨还有脸说这些？找死！可颜箴的脸离得这么近，眼神真真切切透露着心事，那是从心底反射出来的怕他出事的恐惧，除了哥哥，他是第二个打心眼里看重他、要紧他的人，不然也不会出这些事，而且毕竟表哥和江虎都还活着，想到这，满脸的盛怒变成了迟疑，本来绷紧曲膝想顶出去的膝盖又慢慢放平……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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