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杀》洗尘的细雨

70、鬼车-44

　　葛黄昏身体质素远不如某，他体力已经耗尽，剧烈的心跳和激烈颤抖的肌肉正愉快地蚕食他最后一丝精神力，强撑着提问，得到不能理解的答案，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生死拼速已成为过去，他安全了，任由随即而来的疲劳无情的控制躯壳。于是，他安心的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没过多久，他的鼻孔喷出细碎的呼噜声。他的睡眠很浅，能听到以及感应到……身边的某很疑惑：“我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还击？一只球而已……”
　　现在的某，甚至比昏睡的葛黄昏还要来得迷惘，尽管他拥有多次丧失记忆的经历，还是无法习惯这陡然出现，不能控制的状态。只是，他迷惘的侧重点跟脑子一片空白的葛黄昏不同，他有足够的精神力支撑思考和索取回忆，很快做出判断：他跟进的任务已经结束，与任务有关的记忆被封印。他能力强大，心志坚定，有头脑有自信，还有勇气和骄傲，无法原谅也不能理解自己被一只球追得狼狈不堪而什么都不做，只抖着两条腿乱窜乱跑，这太不合他的本性也不符合他的美学，哪怕记忆抽离也不应该如此，所以他迷惘了。
　　A3很不满很焦躁很愤怒，看着这群山这车道和车上的这几个人，突然朝车外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磨着牙爆粗口：“我操！这都什么事儿？太憋屈了！”
　　“学学葛同学吧。”齐老平静的声音响起，是这么的近又那么的远，在葛黄昏耳边打了个转便悄悄消失，取代的是动态画面——单调而乏味的日常，某一天窗外夕阳西下，伏在课桌上睡觉的自己，阿晨以及他那被杀的小姨，崔刑警和车，狂奔，刀与左掌，病床窗边的某……和没有面孔的迷彩服军人们同坐一车，枯燥的长途旅行，画面截然停止。接下来怎么了？葛黄昏找不到答案，苦恼的咂嘴，既然失去记忆，为什么会知道车上的老人叫齐老，身后的军人叫A3？
　　这是梦！一场梦！睁开眼睛，自己还是一名懒洋洋不求上进的高中生，父母开了家小餐馆，放学后送外卖。什么魂杀什么搭档什么黑球都见鬼去吧！
　　车停了，他睁开眼睛，他的脑袋靠在搭档的肩膀上，心跳依旧超频，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眼前是翻新了一半的军营的走廊，简陋的躺椅，躺着一个上身没穿衣服，身上裹满绷带的军人。他的双臂垂在躺椅两侧，手里抓着健身器械，随着双手一抓一放，手臂上的肌肉也跟着一收一放。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知道他是A2。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后仰靠墙的椅子上，微眯着双眼享受从屋檐漏过来的慵懒阳光，他是曾，是个灵能者。
　　葛黄昏扭头，身后的大操场被堆放的建筑材料占了一半地，空余地带出现几个吓人的大深坑。这时，走廊的一侧走来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军人，他脚步很快，走路声很轻，走到跟前朝齐老行了一个军礼。
　　齐老道：“没找到其他人，连医疗室的蓝鹫他们也消失了。”
　　葛黄昏打量着这个面容冷峻目光凌厉的军人——丁文，是个军医，好像或许曾救过自己的命，“这不真实！是梦！绝对是梦！”他的心在呐喊，很厌烦眼下的梦境，暗中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痛！某适时给他的后脑勺来了一掌，“别被记忆愚弄。”
　　齐老回头，赞许的瞧着某，“记忆消失，不等于存在的事实被抹除。”
　　“怎么回事？”A2放下器械，上前问道。
　　“失忆了。”某冷淡的回答。
　　“这狗屎地方，怎么不让我也失忆？”A2恼火的捶柱子。
　　与意愿无关，确认了目前的处境，葛黄昏认命了，决定先弄清来龙去脉，便试探性的说：“你们这里也好像有事发生。”没有相关的记忆支撑，虽然知道眼前这几位的名字，他还是把他们定位为陌生人，小心警惕着。
　　丁文道：“上万的人，上千的车辆集体消失。看来，被留下的只有我们七人。”
　　妈呀！这比失去记忆更惊悸！葛黄昏和某吃惊的交换眼神，问：“什么时候发生的？”
　　丁文没有回答，曾站起来，“齐老，大家都饿了，吃完饭再综合一下信息。”
　　没人反对，一行七人进入了空荡荡的大食堂。饭菜已经做好了，摆在桌上还冒着热气。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没滋没味往里塞饭菜，只有葛黄昏觉得自己很久没吃过热食了，独自狼吞虎咽，边吃边打量食堂，眼熟，以前肯定来过。
　　经过交谈，葛黄昏了解他们的处境，他们进山执行军方机密任务，任务期间死亡和失踪人数过半，有人逃出去联络外面的人，军方上层以最快的速度调来上万名的官兵进来，几小时前，就在他们眼前，人以及交通工具无声无息，眨眼没了。
　　全部驱逐离境是最乐观的猜测。
　　至于机密任务的内容，没人提起，葛黄昏也没有追问。在他存余的记忆中，翻不出自己参与军方机密的理由。缺乏记忆，他的经历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只有曾对那只追着他们跑的黑球很感兴趣，要他详细形容当时的感觉，“危险，很害怕它，不想让它追上，觉得它就是死亡。”
　　“没错，那时我也觉得它会追上车，被它追上我们完蛋了。”就连只瞧了那球一两眼的A3也赞同葛黄昏的看法。
　　曾想了想，缓慢地说：“精神攻击。我想，黑球的物理性攻击力并不强，要不然，你们几个绝对逃不掉。甚至，你俩的记忆也不是它封印的。古怪出现你们到过的地方。”
　　被五双眼睛包围，葛黄昏苦涩的咬唇。他很聪明，听得出曾言下之意，万人失踪的罪魁祸首可能是他和某。
　　从吃饭开始一直没吭声的丁文望着齐老，说道：“找到那个地方。”
　　齐老叹了一口气，“我问过小车，它的回答是‘不知道’。”
　　“凭我们足够了。”丁文的嘴唇抿得很紧。
　　出乎在场人的意外，A2提出反对意见，“丁军医，上面已经宣传我们的任务终止，我们应该走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任务终止，丁文也不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军方系统不同，A2跟他说话，可没以前那么尊重了。
　　某眉头颤动了一下，他的记忆丧失得比葛黄昏少，还记得丁文曾在监控室救过A2。
　　丁文没理会他，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双手。
　　气氛不怎么对啊，葛黄昏偷瞧众人的脸色，A3憋得慌，凑过来小声嘀咕：“跟援军一起来了不少长官。”见葛黄昏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心领神会，他只好叹着气继续说：“没完成任务，伤亡又大，又给不出合理解释，提供不了证据……负责带队的丁长官当场被宣布撤职查办，给软禁了起来。唉，离开这里，等着他的是军事法庭。”
　　葛黄昏很震憾，这类层面的事情，不是他这点见识能理解，只觉得丁文非常倒霉，由他承担责任，好像很不合理，担心的看着丁文，“不会有事吧？”
　　丁文看了他一眼，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被你说中了。你曾经对我说过，我就是用来背黑锅的棋子。”说完，他一脸漠然。
　　齐老站起来，看了看葛黄昏，微微一笑，轻轻的按了一下丁文的肩膀，“年轻人，不到最后别下结论。今晚休息，明天大家一起转转。”他一走，曾和A3也跟着走了。A2呆了一会儿，没人跟他说话觉得无趣也就走了。
　　某突然问丁文：“没人保你？”
　　“没有站队，也就没有靠山。”
　　“你有野心。”
　　“我有底线。”
　　某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能扭转吗？”
　　“除非能立下大功，才能抵过。”
　　“A2对你有成见？”
　　“牵连他了。曾是齐老带来的，无职在身；你们俩个是魂杀的人，又只是实习生，有事轮不到你们担当；A3负责齐老的安全，齐老平安，他不会有事；小林冲出去求救，有功；蓝鹫失去记忆，是张白纸，有罪无罪都跟他没关系；至于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能为这么大伤亡承担责任的就只有我和A2。”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令葛黄昏心里不是滋味，深深吸了口气，“阿木，我们得做些什么！”
　　某点点头，“我断掉的记忆比你短，最后的记忆是在监控室帮你固定离魂，结下本命术契。丁军医不需要承担罪责，凭我脑中的记忆，魂杀会出具证据证明：制造一起起伤亡事件的祸首是刘的魂念。”
　　丁文惊讶的看着某，“想不到你会帮我。”
　　“你救过黄昏。”某拿住葛黄昏的手，傲慢的说：“这是我的。”
　　“扯你的蛋！”葛黄昏一拳揍过去，某挡住他的拳头，一本正经的说：“打我你也痛。”
　　丁文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他的眼睛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