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杀》洗尘的细雨

30、鬼车-04

　　“懒虫”两字从蓝鹫嘴里跑出来，与他的犀利眼神以及现场气氛格外不搭调。葛黄昏的脸皮一向不薄，并不觉得第一天迟到几分钟是多么可耻的事，对蓝鹫故作轻松的语调宣布严苛的惩罚很不以为然，对他心存的那么点好感立即荡然无存，暗想：“50圈？太过份了！算不上违反纪律，才几分钟而已，小题大作！拿我们当出头鸟，有必要么？间接说明他心胸狭小，借题发挥输给某后的不甘心。”他不高兴地看着操场外围圈住方形军操区和摆放各种器械的体能训练区，以及坑坑洼洼的沙坑、草坪区，再加上25米、50米、100米三种距离的打靶区还有停车场的不规则跑道——心存侥幸地指指军操区，问：“是绕着这个方形操场跑50圈吧？”
　　蓝鹫微眯双眼看着他，嘴歪成斜线，不客气地说：“小伙子，我会好好改造你喜欢走捷径的坏毛病。”
　　葛黄昏为自讨没趣而懊恼，发现齐姓老者的房间正对着这边，门窗大开，可以清楚地看见老者坐在床边跟站在他面前的高大个能力者说着什么，侧着的脸，有着相当沉重的表情。老者似乎察觉到葛黄昏的视线，扭头朝他这里望过去。葛黄昏急忙掉头，一看，某已经跑远了，连忙加快步速追过去。起跑时，他的视线扫过那些军人，看似整齐的队伍中有几个冲他挤眉弄眼；有几个偷笑着；有几个维持呆板的表情，动作却失去流畅。娱乐了他们，葛黄昏不感到难堪，心里反而乐了，觉得他们这样子才算有性格，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经由严格纪律切割成的方正石块。
　　某跑得不快，葛黄昏轻轻松松跑到他身边。看到葛黄昏满脸堆笑，某似乎很吃惊，问：“跑步合你胃口？”
　　葛黄昏笑道：“跟做操比，我比较喜欢跑步。”
　　“奇怪的家伙！”
　　“蓝鹫没限定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跑，当散步。”
　　某白了他一眼，来到跑道前一边热身，一边说：“你别忘了来此的目的。”
　　“防身术！我知道，我会练好它的。”
　　正式开跑，葛黄昏跟某保持相同的步调。某侧头打量着葛黄昏的跑姿和呼吸频率，点点头，“不错，有人教过你正确的跑姿，教你的人是短跑型高手。你的爆发力不错，平衡感也很好，欠缺的是支撑持久力的肌肉力量。平时锻炼得太少，跑上50圈够你受的。”
　　某的洞察力真不错，葛黄昏道：“我们初中的体育老师，据说是个很有天份的田径短跑选手，还没跑出名气就因脚伤退出体坛。”
　　“他觉得你有短跑天份，格外关照你？”
　　“算是吧。我拒绝代表学校参加中学生田径选拔赛，他很失望，判断我个性有问题，便放弃我了。”
　　某问：“你为什么要拒绝参赛？”
　　“我讨厌个人竞技与集体名誉挂钩。我就是我，而不是代表学校的单细胞。”
　　某吃惊地看着他，“你比我还要缺乏协调性。”
　　葛黄昏比他更吃惊，“难道你代表学校参赛过？”
　　“没有。毫无悬念的比赛结果，太无聊了，没兴趣参加。”
　　“自大！其结果还不是一样？”
　　“我不反对为集体效力，前提条件是能提起我的兴趣。而你，毫无集体观。本质上，我们不相同。”
　　“我知道我是个自私的家伙。不过，我的自私从没妨碍他人。热血的阿晨跟我刚好相反，他……，算了，别说这些。我们是实习生，万一这次能接下任务，不知哪两位前辈过来带我们。幸好虫子是执行组的，不会跑来凑热闹。”
　　“你错了，没有前辈出面。上一次前辈的搭档受了伤，我是临时顶替。”
　　葛黄昏一怔，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似乎是个很模糊的影子，想抓，没抓住，他不确定地问：“只有你和虫子？”
　　“是的。”某奇怪地望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一直以为除了你和虫子还有一位魂杀成员。”
　　“那是你的错觉。魂杀的成员不多，派不出指导者。任务分等级，轮到我们实习生出的，任务等级低，不会有危及生命的事。魂杀成员都是靠同组两人在任务中摸索经验，无论成功或者失败，每次任务结束交付任务时由观察员进行评估，指出任务中的错失和需要改进之处，休息期间进行行为校正。”当某看到葛黄昏额头、颈部滚出的汗珠，呼吸变粗，结束有关魂杀的知识讲座，“你别说话了。马上减缓步速，尽量放松肱二头肌，手臂摆动幅度收紧一点，适当绷紧腓肠肌，注意减少腹外斜肌的扭动，脚尖点地，步伐稍稍拉开点，别夹得那紧。”
　　在某的指点下，慢跑了一阵子再加速，由快到慢，再由慢到快，挖掘出跑步的乐趣后，似乎永无终点的环跑变得有趣起来，葛黄昏遗忘了时间。看到蓝鹫带着位迷彩服军人来到跑道边，他吃了一惊，问某：“跑够50圈了？”
　　某回答：“没有，才跑了21圈。”
　　蓝鹫拍拍掌，叫道：“你们过来！”
　　他那命令的口气令葛黄昏很不爽，但也没想反抗他，减慢速度跑过去。同时望向操场，那里没人在了。懊恼地想：“太专注跑步，没注意大家什么时候离开的。”
　　蓝鹫见葛黄昏停在3米外不再朝前走，取笑道：“又不会吃了你，再靠近点！”翘起拇指指了指身边的军人，介绍道：“军医丁文，来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况。我会根据他的诊断结果给你拟定训练表。”
　　丁文朝葛黄昏点头致意，等葛黄昏走到他面前，他掏出听诊器，道：“脱掉上衣。”
　　他的语气冷漠、尖锐，有着不容拒绝的迫力。离开同色调的迷彩军服团，丁文单一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呈现在葛黄昏面前，其个性便显露出来。看着丁文浓黑双眉下那双狭长的眼流露出的锐利视线，以及紧闭的薄唇所宣告的唯我与自信，葛黄昏心想：“他是个性格坚定且不服输的男人。我的观察力不够全面，还看不透团体里的个体特色。”
　　葛黄昏脱掉湿透了的T恤，跟他色泽稍有点深的面孔不同，很少见阳光的上半身肌肤十分白皙。还没完全长开的身体很是光洁，坦诚在人前，感受评估货物般的审视视线，他有些不自在。此时，某些层面茫然无知的他不知道，出了身汗，身上的肌肤如同涂了层透明的油，看在有心人眼里如同上佳的美味白奶酪。
　　葛黄昏以为身体检查只是测量心跳、脉动、血压，没料到丁文捏着他的下巴摸他的头骨，浑身上下捏他的肌肉，按压他的腹胸脾脏，还检查他的口腔、牙齿、耳朵。这真是令人相当不舒服的身体检查。等检查完了，接下来还有运动项目测试，单杠、双杠、跳高、跳沙坑以及仰卧起坐。因丁文判断他左手伤势没有全愈，免除了俯卧撑的测试。
　　每做完一项，丁文都会上前再测试一次他的心跳和脉动。
　　眼看到了中午，葛黄昏的肚子饿得咕咕叫，而丁文列出的细则也全填上了数字，葛黄昏以为会放他去吃午饭，想不到蓝鹫还不肯放过他，“测试一下他的反应能力和敏捷度。”
　　丁文冷不防一脚朝葛黄昏踢来，累得要死的葛黄昏反应不及，眼看要被踢中了，一直安静呆在一边的某及时扯开他，冷冷道：“够了！该得到的数值已经齐全，别再折腾他了。如果你们还要继续，我会向上申报，你们对待前来参加集训的地方外编人员，身体接触过多。”
　　“身体接触过多？！什么意思？”蓝鹫哈哈大笑。
　　某显然被他激怒了，脸孔泛红，怒道：“打着体检的名号，公开进行性－骚扰！”他脱下自已外套甩在葛黄昏身上，“傻瓜！叫你脱衣服就脱，你白痴！哪有体检要脱衣服的？”
　　葛黄昏的脸也红了，是气红的，被某气的。某的话说得太难听了，男人对男人，骚扰个屁！
　　丁文脱下手套，冷冷地对某说：“你侮辱了我的职业我的人格，同时也侮辱了你搭档的智商。”
　　很气某的葛黄昏被丁文的后半句呛住，立即冷静下来，惊讶地看着丁文，前半句算是正当抗议，后半句则是居心叵测的挑拨。他的目光迅速转向蓝鹫，没漏掉后者眼神中闪现名为幸灾乐祸的小火苗。如果是蓝鹫唆使丁文激怒某……不会！他是这些任务的军方头目，刻意制造矛盾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嘀，嘀嘀”蓝鹫别在腰上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声音。蓝鹫打开它，立即传来说话声：“蓝长官，紧急事件！”
　　蓝鹫拿起对讲机，问：“什么事？”
　　“找到了从凌晨一点失去踪影的刘。”
　　蓝鹫道：“立即带他回来，齐老找他有事。”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一步，找到的是他的尸体。”
　　蓝鹫一怔，脸上浮出惊讶，“尸体？我马上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