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杀》洗尘的细雨

116、少年信仰-42

　　“呃，然后在梦中，我复活在一百年前，开始了新的人生，那是一个繁华的年代……”高正成轻声述说他的梦，脸上出现了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怀念、惆怅、遗憾以及痛苦与愤怒。
　　梦里的他在W市出生于一个独生子女的时代，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父母。普通的工薪家庭，因有四个把他当成心肝宝贝的老人，他的童年幸福无比。白天勤奋工作，晚上喝点小酒打点小牌的父亲脾气温和，在老人面前唯唯诺诺，讨好着这个继续他基因的宝贝儿子；有点唠叨爱占点小便宜的母亲，是家中唯一对他严厉的人，每天工作结束后回家，督促着他的课业，为长辈过度溺爱他而不满。他幸幸福福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直到考入一流大学离开家乡去到更加繁华的世界级大都市，才窥见了繁华背后的人性贫瘠。欺凌与被欺凌、骄横与怯懦、秽乱与唯洁，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身后有幸福的家在远方，他就能守住本心，不必随波逐流也能独善其身。
　　然而，厄运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依旧悄然而至。
　　大二的一个初夏夜晚，他家教归校的途中，离学校不远处的路边拾到一个遗落在地的饱满钱包，也没打开看，直接的好心的送到附近的治安亭，交给了值班的片警。
　　第二天下午，警察来到学校带走了他，莫名的，他被冠上凶杀嫌疑而遭到拘留。
　　原来，昨晚离他拾钱包的不远处有一具身中五刀的尸体，他拾金不昧的钱包是死者的。他不认识死者，连面都没见过，两人之间不存在矛盾，没有杀人理由；更不会在杀人之后拿着死者的钱包交给片警；而且，他离开家教的学生家回学校，拾了钱包交给片警不够时间杀人。但他的分辨无人理会，警方斩钉截铁的出示证据：死者跟他同校不同系，所谓的不认识没见过面是说谎；死者的钱包是在垃圾桶里找到的，根本没有什么上交治安亭片警的入册档案，钱包上有他的指纹，钱包里应该有的一大笔现金下落不明，只剩下身份证和信用卡；一把沾血的精钢匕首在他的床底下被警察搜了出来，匕首上有他的指纹；尸体上有他的头发等等实证。
　　相信他是无辜的被陷害的家人们，倾家荡产为他上下疏通，但是，他们的付出是徒劳的，他最终遭受世人的唾弃上了刑场，一颗子弹从他的眉心射入，带着崩溃灵魂的灼痛，轰破了他那坚硬的脑壳，鲜血与脑浆齐飞。
　　冤死的不甘心，他那愤怒的灵魂没有随着身体的死亡而消散，游荡在这个城市里寻找真凶。真凶哪是容易找到的？他不是神，只是一缕不随自主的飘魂，经过半年的随风飘，他才锁定了那个签收钱包的片警。案发后，这个小片警就失踪了，直到他死后的五个月才回来，在一家菜市场卖蔬菜，从他的梦中呓语中，高正成得知了线索：这个曾经的小片警认识富二代的死者，签收钱包后翻看了里面的内容，见到了死者的身份证，没有入档，带着钱包去学校找死者，没见到死者就把钱包交给死者的官二代密友。死者的官二代密友要了拾金不昧同学的登记资料，打开死者钱包，把里面厚厚的一叠钱当场赏给了他，同时给了他一张写有密码的银行储蓄卡，叫他辞去工作去外地躲上一年回来。虽然他觉得莫名其妙，但突然有了一大笔钱，还是很听话的照办了，等他再回到这个城市，隐约听闻了一些风声，闭紧嘴巴老老实实的当个低调的贩卖蔬菜的小市民。他毕竟是个普通人，心里堵了事，会做恶梦吐露点事实。
　　跟上了那个跟死者同校同系同宿舍的官二代，高正成很快收集到不少信息，同样是独生子，一个家里有花不完的钱，养尊处优斜眼看尽天下人；一个家里有权有势，自觉高人一等王霸之气侧漏。两人一见如故，成为密友沆瀣一气。背靠大树好乘凉，身后聚着一群跟班，欺男霸女成为系院的风云人物。但是，此官二代无愧于体制内高官的子弟，相当擅长人性操作，恶事丑事居然被美化为风流韵事，无论做了什么坏事，名声在外依旧光鲜闪亮。富二代惨死，身为好友，他一边表现得痛彻心扉般难过，一边振臂高呼严惩凶残的凶手，为死者报仇。其号召力之强大，令这桩凶杀案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从侦讯到审判到执行死刑。如今，“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他快乐的过着王子般的日子。
　　他是真凶吗？
　　肯定是！但梦里的高正成即没有证据，也没有报复的力量。一缕飘魂，只能日复一日的看着这小子逍遥快活。直到某一天，一个醉醺醺的流浪汉揣着一把刀子找上了这臭小子。流浪汉刚捅了一刀，官二代一声“救命”，叫来了见义勇为的行人，流浪汉行凶被当场捉住。挣扎中，流浪汉沧桑的脸露了出来，一缕孤魂的高正成呆了，这是他爹啊。
　　“蓄生蓄生蓄生蓄生！杀了人，冤死了人，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那个温和的亲切的有点怯懦的外表英俊的父亲，已经消失了，仿佛老了几十岁成为一个肮脏的双眼通红的，因酒精燃烧而显得狰狞的疯狂的落魄老流浪汉。
　　“老野狗，乱吠！”坐在地上，捂着流血的伤口在冷笑的官二代，看着嘶声呐喊的老流浪汉，目光是那么的阴冷。
　　死死死死，我要他死！伤心与愤怒燃烧着高正成的这缕孤魂，他无声呐喊着，灵魂深处出现了亮光，一排文字闪现：燃烧灵魂，你拥有了1-5倍的1立方米重力空间，能达成所愿。请问，你需要使用它吗？
　　“立即使用5倍重力空间！”高正成毫不迟疑，当5倍的重力空间突然压向官二代的脑袋，那颗高傲的头便从脖子处折断，垂了下去，七窍流血，然后脑壳出现裂缝，很快碎裂开去……
　　说到这里，高正成的情绪难以自制，瘫到地上去了。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别迷失。蜃气进入你脑中，影响你的脑电波，制造出真实梦境。”
　　高正成抱住自己那颤抖着的身躯，哽咽道：“我知道是假的，是一场恶梦。但我醒来真的拥有了重力空间的异能，它就在我脑中，听从我的召唤。我害怕它，但我又高兴拥有了它。”
　　真实而详尽的梦境与现实交错，高正成没疯掉已经很了不起了，还能每天正常学习，参加训练和比赛，他的精神力相当强大。
　　现实中已经死亡过一次的葛黄昏，经历的事和承受的痛苦不少，承受力非普通人可比，听了高正成的叙述心里一样发寒畏冷，觉得恐怖。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做的那半场恶梦，时间短场景少搞不清来龙去脉。但当时的感受太真实了，铭记在心无法遗忘。而人的一生，是由记忆铺成的。没有记忆，就找不到生存过的轨迹。一般的梦境，影响不了人生，是因为梦境不真实，轻易就能遗忘。而蜃气引发的真实梦境铭刻在人的记忆轨道上，那么这个人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情绪波动大，个性大变是轻的；严重的导致精神错乱，或者自杀，或者变成白痴也不出奇。
　　把高正成送回房间，叮嘱路知近看住他。

　　某带着葛黄昏打车进市里，兜行几个路口，走一段路再换上公交，接着又进出地铁站，兜兜转转的一个半小时飞逝，甚至有几条大街他们重复经过了好几次。瞧着天都黑透了，葛黄昏满头雾水，实在忍不住，问道：“阿木，我们去哪儿呀？”
　　某悄悄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等拐进一条小巷左右无人才给出正确答案：“摆脱跟踪。”
　　某不轻易说谎，也没疑心病。那么，他们身边一直有人监视着？什么人，基于什么理由监视他们？葛黄昏满肚子疑问，任由某拖着手穿街越巷，来到行人稀少的废弃城区，上了幢危楼，站在挂着414铜制门牌的门前，踢了一脚掉在门左侧铝制板铭刻字“侦探社”，门吱呀一声开，门内是一堵照壁，上面雕刻着祥云和飞禽走兽。这家的主人很懒，不讲卫生，壁上的凹凸或薄或厚蒙了尘。葛黄昏探头往里望，噫！室内左右两边的通道封死了？
　　某松开手，掏出一双白手套给黄昏套上，他自己套了双黑色的，跟术具手套不同，这手套是棉麻的，质地舒服。某上前按了豹子的象形图案上代表眼睛的凸点，照壁左腰开了一个方形的洞，洞里搁着台转盘式话机。
　　有电话线在照壁里，葛黄昏闭上眼睛倾听，某的拔号“6-3-4-1-5”，只有5位数肯定不是电话号码。某放下话筒，戳了葛黄昏一下，葛黄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右侧通道堵死的地方露出一道普通的木门。走进木门一看，里面无人，房间不大，十多个平方的样子，三张办公桌上各放着一台电脑，窗户斜对着门，厚厚的深蓝色窗帘阻挡光线入侵室内。照明灯一开，木门自动关闭。某开了靠近窗边的那台电脑，指着中间的那台说：“这里是我们魂杀实习生的据点。电脑里有我们实习生自行整理的数据库，非官方性质，数据的准确性待考。你的档案早已输入电脑，编号LH63419，从现在起电脑归你所用，开机密码就是你的编号。”
　　开机进入系统，桌面上跑出血红的“魂杀”二字。
　　魂杀自制的电脑系统？这招牌也太恶俗了，刺激人的眼球，葛黄昏一边腹诽一边观察某操作电脑，没什么特别的，某的手速跟平时玩电脑一样。
　　系统登录完毕，输入登录密码，网上邻居区域密密麻麻的电脑列表，找到LH63415了，双击图标跳出：[权限不够拒绝访问]。点击公共资料库，照样来上这么一句，总之就是这里进不去要求等价交换，那里被拒绝要录入激活码。葛黄昏折腾了一阵子，只有一个癫语论坛可登录。很有趣，是个见不到正常话题，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标题党论坛，里面收录了闻所未闻的各地诡事异事，有文采好得可以当神怪小说的；有平实直叙纯粹说事的；还有满篇字句不连贯，搞不懂在说什么。
　　“黄昏，过来。”某朝他招手。
　　葛黄昏移动电脑椅靠近某，某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份事件档案。葛黄昏快速扫完这篇档案，抓紧了某的胳膊，“高正成的梦是真实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