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调停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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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加在来人的帮助下扶着墙站起来，从楼梯的中段滚下来，除了有些头晕加上磕到的部位比较疼外，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
“你的额头在流血，我带你医生那里包扎一下。”
布雷医生就住在彼得馆的3楼，爱德加点点头，那人便搀扶着他上楼。
经过约瑟的房间时，正好对方推门出来，看到爱德加的样子顿时吃了一惊。
“莱斯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学生打架。”
“对方是谁？”
“没看清，不过他应该知道。”
莱斯老师指了指垂着头不说话的爱德加。
“他是我的学生，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我吧。”
布雷医生检查完说没什么大问题，简单清洗包扎完，就坐到边上开始记录。
“我这里没有冰块，你身上的瘀伤只能等自己痊愈了，记得明天去趟医务室换纱布。”
爱德加点点头，但他似乎被什么占据了心神，一直沉默不语。
告别布雷医生后，约瑟不由分说将爱德加拉进自己的房间，并按进椅子里。递了块毛巾给他擦脸后，自己坐到了床沿上。
“疼么？”
约瑟伸手小心地碰了下爱德加包着纱布的脑袋。
“只是一点擦伤。”
“是亨利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爱德加没有来得及掩饰眼中的惊讶。
“我看你明知道对方是谁却不肯说，果然是顾虑到我和他是旧识么？”
“约瑟，亨利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沉默了半响，爱德加问道。
两年前，爱德加被奥斯卡的手下袭击过，那种满溢出来的恶意和猥亵感至今令他不寒而栗，但亨利和奥斯卡他们不同，爱德加明白亨利是在嫉妒自己，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寻找出口泄愤一般，虽然让人不安和困扰，却不会恐惧。
“误会什么？”
“因为我和你往来比较多，所以……”
“你是说他在嫉妒你？”
“嗯。” 爱德加脸红了红，“他太过渴望你的关注，自然会对你身边的人抱有敌意，而我平时又很受你的照顾。不过，阿莱克斯说恨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理由，也许他只是单纯地讨厌我罢了。”
爱德加露出苦笑，牵扯到脸上的擦伤，不禁龇牙咧嘴起来。
约瑟皱了皱眉头，就着烛台托起爱德加的下巴，仔细查看伤处。可能滚下去的时候擦到了地，左脸一块皮肤下面微微有些渗血，被天生极白的皮肤一衬，伤处显得十分醒目。
他指头碰了碰那里，爱德加小声嘶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约瑟。
“这里怎么没让布雷医生擦点药？”
“这种程度，睡一觉就好了。”
约瑟看了一会儿，随后放开他，起身拿了壶烧水泡茶。
“是我的错，才会连累到你。”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爱德加急的连忙摇头。
约瑟将神色不安的爱德加摁回椅子里，自己坐回床边，看着对方漆黑的眼瞳说道：
“爱德加，我对过去的自己已经厌倦透了，而亨利此时此刻的出现简直就像讽刺一般。亨利只是个孩子，我却无法面对他。欺骗者害怕的不是拒绝他们的人，而是被他们欺骗过的人，就像恶人总是憎恨自己伤害过的人一样。”
“但你不是恶人，也不是欺骗者。”
“小傻瓜，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看着约瑟有些逼人的眼神，爱德加尴尬得一时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
“就算你嘲笑我也没有关系。约瑟，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
约瑟顿时失笑，伸手揉了揉爱德加的脑袋说：“我去找亨利好好谈一谈，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了结的。”
约瑟将爱德加从椅子里拉起来，一边看他的反应一边询问他的伤势。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可以顺便揍他一顿。”
“以后再说吧，现在动手全身都疼。”爱德加笑道，随后又嘶地一声开始呼痛。
“对不起。”
约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轻轻圈住爱德加的肩。
“不是你的错，我只是运气不太好。”
爱德加抬起手拍了拍约瑟的背，萦绕在约瑟周围的苦涩气息让他一阵心酸。一直以来都是对方在照顾他、支持他和开导他，爱德加也希望自己能在约瑟脆弱的时候成为他的依靠。
过了一会儿，约瑟放开爱德加，两人开始准备出门。
“见过你父亲了？”
“我们一起在山下吃的晚餐。对了，阿莱克斯邀请我们星期三去别墅喝下午茶，你也去么？”
“他之前跟我提过，没有别的事的话，应该会去吧。”
爱德加带着伤回到宿舍，自然被大家盘问了很久。不过，他只对加贝尔说了实话。
“你还真是容易被人盯上。”加贝尔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夏天的时候让阿莱克斯教我打架好了。”
“与其等到那时候不如我现在就教你。”
“你未必打得过亨利，我跟你学了也没有胜算。”
“傻瓜，他比我们大，到时候当然是我们一起上。”
第二天，爱德加先去医务室换了小块纱布，刘海一遮，就没那么醒目了。
周三上完课，爱德加取下纱布，穿戴好出门。克里斯已经在宿舍门口等他，约瑟也在，身边站着亨利，让爱德加十分意外。
两天前袭击他的人站在面前，爱德加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男孩子天性，体格和力气比不上对方，总会有屈辱感。一想到对方随时诉诸于暴力的敌意，眼前的好天气都一下变得阴沉起来了。
“你脸上怎么了？”
爱德加一走近，克里斯便问道。擦伤短时间内无法消失，爱德加知道一见面肯定会被克里斯盘问。
正想着该怎么回答时，却被亨利抢先了一步。
“对不起，是我动手打了爱德加。”
他说完脸色十分难堪。看来约瑟带他来就是为了让他当面道歉。
克里斯撩开爱德加的刘海，眼神变了变，眉头随即深锁起来。克里斯修长的手指离开的时候，爱德加甚至感觉到了指尖的凉意。
“打架难免会受伤，下次我揍回去就行了。”爱德加说。与其是为了给亨利台阶下，不如说是为了让克里斯放心。
对于爱德加的轻描淡写，克里斯没说什么，而是转向了约瑟。
“他是……”
“亨利布莱恩，我大学老师的小儿子。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觉得很遗憾。”
克里斯点点头，湛蓝色的眼瞳里多了几份深意。
“只是普通的打架没什么。亨利，可以告诉我原委吗？”
“我……”
亨利求救一般看向约瑟，对方却没有帮忙解围的意思。自尊心让亨利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算了。只要以后别再发生我就不追究了。”克里斯淡淡道。
“我发誓不会再伤害爱德加。”
咬咬牙说完后，亨利拔腿就要走，结果被约瑟一把拉住。
“别忘了还有下午茶。”
“……”
阿莱克斯和乔伊先行回了别墅，爱德加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被问到脸上的伤时，爱德加全部以玩闹时受的伤搪塞了过去。
五月下旬的天气已经相当温暖，玛丽娅姑姑将餐桌设在别墅宽大的后院中。玛莎推出装着茶具和点心的小车，仔细布置着餐桌。
玛丽娅姑姑一见克里斯就将他拉到身边说话，克里斯出事她虽然没有亲见，但前后都和艾玛通过信，自然一直挂在心上。
亨利一路上垂头丧气，见到乔伊后才好些，两人转去琴房讨论校庆日的演奏，其他人随意入座，继续各自的话题。
鲁道夫伸着舌头兴奋地在琴房和后花园里跑来跑去，爱德加的视线追着它跑的时候，好几次无意识地落在对面说话的克里斯身上。
乔伊和亨利很快归位，有了一些情绪的调整后，亨利恢复了平日在圣西门游刃有余的模样。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享受着惬意的午后时光。玛丽娅姑姑做的松饼还是那么清香四溢，爱德加不知不觉吃了好几个，再伸手拿的时候遇到克里斯看过来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缩回手。
“烤炉里还有不少，留着让你带回去吃。”玛丽娅姑姑笑道。
约瑟一直沉默地喝着茶。虽然亨利和爱德加的事让他分神不少，但一旦放松下来，情绪不知不觉又跌入了低谷。在座都知道原委，唏嘘之余也不好强拉他说话。
爱德加看在眼里，便将手中的松饼放进约瑟的碟子里，催促他尝一个。
约瑟从冥想中回过神来 ，点点头拿起个头不小的松饼，咬过一口后，紧绷的表情稍微舒展开了一些。
“很美味。”
随后一改之前心不在焉的模样，加入了大家的谈话中。
这段时间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普鲁士和法国签订的法兰克福条约。乔伊的哥哥又是英国驻普鲁士大使，谈话自然免不了绕到那上面去。
“大哥那边没受什么影响，毕竟战场在法国。对了，他下个月会回英国待段时间，如果赶在放假前，我可以将他介绍给大家认识。”乔伊回答道。
就在下午茶即将结束时，别墅门口响起了马车的声音。阿莱克斯过去查看，回来时身后多了位神色冷峻的中年男人。
爱德加认得是阿莱克斯的父亲，他比去年见到时削瘦虚弱不少，不过眉眼不怒自威，即使面带病容，气势依然不减。男人一一打过招呼，示意大家随意后，便转身和阿莱克斯进了别墅。
众人见不好打扰，就四散了在别墅周围走动。玛丽娅姑姑让仆人撤去桌椅，乔伊一边帮忙一边进了别墅，克里斯和约瑟则站在花圃旁边聊着什么。
爱德加知道克里斯有话要对他说，只是来的时候马车里坐着约瑟和亨利，不方便开口。
他寻了个有点隐蔽的地方，靠着树思忖该拿出什么态度回答克里斯，冷不防身边却多了个人。
一看是亨利，爱德加顿时觉得全身不适，不过对方脸色发白、欲言而止的样子，让爱德加勉强按捺住不快，等他开口。
“揍一个比我弱的人并不是我的本意。”
半天，亨利终于憋出了这句话，他甚至都没有看爱德加，而是望着头顶的树枝发呆。
“我不认为偷袭是强者会做的事情。”爱德加说。
一瞬间，亨利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亨利，你其实从一开始就对我抱有敌意，为什么？”
“敌意？”亨利显然对这个词嗤之于鼻，他依然不看爱德加，望着别处冷冷道：“我小时候曾经被好几个孩子围殴，理由只是单纯看不顺眼而已。”
“好吧。不管你信不信，我和约瑟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约瑟在兰伯斯有心上人。他以前是我的家庭教师，所以在圣西门他也比较照顾我。”
“你在说什么？”
爱德加的话似乎无意中点燃了亨利的怒火，他回头死死地盯着爱德加，差一点就要伸手抓住爱德加的衣领。
“你居然拿我和你还有圣西门那些娘娘腔们相提并论！”
“我并没有……”
“我发过誓不再揍你，我不会食言，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那双空洞无知的眼睛！还有你那头像摩尔人一样的肮脏黑发！”
似乎是怕惊动后花园的其他人，亨利竭力将声音压低，但发白的嘴唇和扭曲的表情，完全暴露了他失控的情绪。不知不觉，他的手也扬了起来，只不过始终都没有挥下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和主要活动区域隔着灌木丛，所以当克里斯和约瑟察觉到什么时，亨利已经扔下爱德加跑掉了。
“发生什么事了？”克里斯快步上前问道。
“没什么。”
克里斯看着爱德加，显然对他的回答持有异议。
“你脸色不太好。刚刚是不是和那个亨利布莱恩在争吵。”
“我和他有点分歧。”
“什么方面？”
“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额头上的伤可不是什么小事？”
克里斯的耐性已经所剩无几，但爱德加实在不想把他卷进这种无谓的事情中来。
“那只是因为我打架太弱……”
“学校是不允许打架的，更何况亨利比你大不少。
“校规是校规，寄宿学校都是男孩子，这种事难免会发生。”
“爱德加，因为约瑟老师的缘故，我之前不想多追究，但如果亨利不知悔改继续犯错的话，作为你的父亲，我必须插手处理。”
“亨利已经答应约瑟不会再对我动手了。”
“我看没那么简单。告诉我前因后果，我才好做出判断。”
“克里斯，这和两年前的事完全不一样，我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如果凡事都让家长出面，我以后怎么生存下去？”
“你明明还只是个孩子。两年前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自知失言，爱德加只能硬着头皮简单复述，但还未开口，就被约瑟的到来打断了话题。
约瑟是来向他们道别的。后天开始校庆，他有个演讲要准备。亨利远远站在他身后，眼睛看着别处，一直到离开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克里斯看时间差不多，也准备带爱德加离开，却被玛丽娅姑姑留住，之后一路被带去别墅的客厅见阿莱克斯的父亲。
爱德加无事可做，便和阿莱克斯一边听着乔伊的琴声，一边在后花园下棋打发时间。鲁道夫靠着他们的脚睡觉，偶尔张嘴砸吧几下，一脸的幸福满足。
阿莱克斯的父亲会出现在这里，说明布鲁奈尔家断裂多年的父子关系正在逐渐修复中。爱德加打心底里为阿莱克斯感到高兴。
“你脸上的伤是不是亨利干的好事？一下午就看你们三个人在折腾。”
“三个人？”
“约瑟是调停人吧。听说他们以前认识。”
“嗯。亨利是约瑟大学老师的儿子。”
“之前那个谣言估计也是亨利捣的鬼。这小子自视甚高，却一肚子坏水。”
“那个谣言……”
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惑随着阿莱克斯的话找到了答案，一瞬间爱德加的手差点连棋子都没能握住。
“那你怎么还放心让他和乔伊来往？”
“他们两人只是合作演奏而已。乔伊的事我其实很少插手，加上亨利也根本不是乔伊的对手。这次既然约瑟出面调停就算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如果还有下次，我会交给纪律委员会处理。”
“很好。”阿莱克斯点点头说，“小孩子没必要逞强。我和乔伊再过一年就毕业了。你最好早点学会怎么保护自己。”
“阿莱克斯，夏天教我怎么打架吧。”
“你想学打架？”阿莱克斯失笑道：“我能教你的只有一样。”
“是什么？”
“逃跑。”
“……”
“等你长到乔伊那么高时，再考虑怎么跟人打架，在这之前，不管教你什么都是在害你。”
“我哪有这么弱！”
“打架是需要条件的，不然就是去送死。我会教你简单的防身术，突发情况下说不定会有点用处。”
“好吧。”爱德加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克里斯过来接爱德加的时候，两人正好也下完棋。
马车并没有将爱德加直接载回学校，而是去了利兹的图林律师家。匆匆和律师夫妇打过招呼后，克里斯将爱德加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克里斯……”
关上门的一瞬间，爱德加突然有一种风雨将至的错觉。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调停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