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加的梦》ooe

77、觉醒

　　“说吧。关于这次的事和两年前的事，我想知道全部原委。”

　　克里斯脱下外套松开领结，坐进圈椅里等爱德加开口。

　　“克里斯，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两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这次的事约瑟会处理的。”

　　“过来。”

　　爱德加不解地走近，克里斯握住他的一只手，抬眼看着他。

　　“我是你父亲，在你长大成人之前，我有义务和责任保护你。如果你在这里健康快乐地生活学习，我便不会过问你的事情。”

　　克里斯说着拨开爱德加额前的刘海，伤口有两处，都已经开始结痂。克里斯手指碰触周围的皮肤时，爱德加感到一阵刺痛，不过他没表现出任何不适。

　　“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克里斯叹了口气，开始解爱德加的外套纽扣。

　　“身上没伤……”

　　话未说完，肩膀便被克里斯捏住，滚下楼梯时造成的瘀伤还在，爱德加小脸顿时痛得扭曲了起来。

　　克里斯立刻松手，眼眸沉了沉。

　　“在我面前不要逞强。”

　　爱德加只能任由克里斯脱去他的衬衫检查伤处。除了肩膀和背部外，腰部也有淤青。撩开裤腿看，大腿外侧和膝盖部位都有擦伤。

　　“因为当时站在楼梯上一脚踩空，所以……”

　　克里斯帮他披上衬衫，让他坐下，随后开门出去。一刻钟后回来手上多了盆热水，里面泡了两三块毛巾。后面跟着露西，她将膏药和纱布放在桌上后，就关门出去了。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伤处虽然还会疼痛，但并不妨碍睡觉和走路。爱德加继承了西尔维娅罕见的白皙肤色，所以一旦产生瘀青，看起来会比常人严重许多。

　　不过，克里斯那危险的沉默让爱德加放弃了辩解，乖乖坐着让他帮自己热敷。

　　在瘀伤比较严重的部位敷上热毛巾后，克里斯的双手覆在轻伤部位若有若无地进行按摩。

　　默默看着克里斯修长的手指游走在自己的肌肤上，爱德加不觉有些出神。

　　随着身体的发育，爱德加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对情i欲懵懂无知的孩子。虽然成长前就和克里斯耳鬓厮磨、缠绵至深，但生理上来说，那更多是挠痒痒般的甜蜜嬉戏。

　　如今，身体已经自动觉醒和开启，精神诉求之外，埋藏在血肉中的骚动仿佛春天一夜迸发的满枝嫩芽般无法抑制。这种秘密又显著的变化让爱德加惊惶不安了好一阵，不过，就像其他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一样，他也很快适应并接受，只是思念克里斯的时候，身体里多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触，旖旎而痛楚，代替思维支配自己的全身感官，间中还伴随着强烈的禁忌色彩。

　　而此时，克里斯力道均匀的按摩正在唤起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爱德加一阵混乱，差点伸手推开克里斯。

　　但对方显然只是在尽力帮自己驱散淤血，想到这一层，他渐渐冷静了下来，对心存杂念的自己羞愧不已。

　　“痛么？我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察觉到对方的僵硬，克里斯不禁抬头问道。

　　“其实都已经快好了，你根本不用这么做。”

　　克里斯没有理会爱德加的话，继续手上的工作，只是动作又轻柔了很多。

　　鼻子底下飘来克里斯身上独有的清爽体香，爱德加看着克里斯近在眼前的脸部轮廓，不知不觉竟痴了。

　　想要沉沦在对方的温柔中，直到永劫不复，但他终究不能……

　　他们前方已经无路可走。离开兰伯斯之前，爱德加将多年来刻印在梦中的渴望和思念彻底封存起来。打算从此和克里斯回到父子原点，接受他的新家庭，看着他平淡走完一生。

　　“总觉得你经常受伤，是不是我把你养得太弱了？”

　　就在爱德加胡思乱想的时候，克里斯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了这句话。

　　“说得好像是你把我养大似的。”

　　爱德加迅速调整情绪，开玩笑地反击道，见克里斯陷入沉思，才想起来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

　　“在伦敦的时候，偶尔也会因为一些小事打架受伤。母亲倒是并不在意，还说这是男孩子成长的一部分。不过要是不小心弄脏或者扯坏了衣服，还是免不了会被她训斥一顿。”

　　“爱德加，你想念你的母亲吗？”

　　看着克里斯眼中隐约可见的伤痛，爱德加点点头又摇摇头。

　　“只是偶尔才会想起。母亲她并不快乐，对她来说，离开这个世界也许是种解脱吧。”

　　克里斯沉默着吻了吻爱德加的发顶，继续手上的工作。

　　“克里斯，再过半年我就十五岁了。我从十三岁开始就一直长个，以后我会多锻炼身体，说不定将来长得比你还高大。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会处理。有约瑟、阿莱克斯和乔伊他们在，再不济还有加贝尔陪我。”

　　爱德加说着笑了起来，似乎偷偷损一下加贝尔让他感到十分快乐。

　　“不仅是担心，我作为家长有权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无论如何，今天你都必须告诉我实情。”

　　爱德加慷慨陈词了半天，克里斯却完全不为所动。既然混不过去，爱德加只能将亨利和约瑟的过往原原本本解说了一遍。

　　“你今天也看到了，亨利很听约瑟的话。约瑟让他发了誓，他应该就不会再对我下手了。”

　　“既然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亨利为什么把矛头指向你？”

　　“我也不清楚，大概他不喜欢看到有人和约瑟走的比较近吧。”

　　“你的伤一看就知道是他抓着你撞墙造成的。他比你大两三岁，身型也高大很多，这根本不是打架，而是欺凌。虽然你说的轻描淡写，但我对那个孩子不太放心。前天在校园里遇到的就是他吧，难怪我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

　　“克里斯，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结不结束要看对方的态度。如果他继续犯错，我一定会插手。对了，我这次来打算待到你学期结束，然后带你回家。”

　　“我不回去。”

　　“你在信里说夏天要留在学校画画，但在兰伯斯不是一样么？之前遇到威尔，他还问起过你。回去跟威尔学画，每天和我一起锻炼身体，再找玛蒂尔德打球和划船，怎样？”

　　“克里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等明年……不，等再过几年……”

　　为什么到头来两个人还要在这件事上产生争执，爱德加已经无力去想这个问题。有一天他终究会回到兰伯斯，成为克里斯新家庭中的一员，但绝对不是现在。

　　现在回去，他还是会疯狂地嫉妒爱玛和朱利安。他的样子不会比那天躲在楼梯暗处面目狰狞的亨利好看多少。一想到那样的自己，爱德加就想呕吐，所以他现在还不能回去。

　　看着爱德加几近哀求的眼神，克里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孩子发烧那晚发生的事让他明白两人之间存在着违背伦理的感情，即使再如何困惑和混乱，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对这个孩子的眷恋。只是记忆缺失的他无从追溯过往，自然也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委。所以，当爱德加要求回到原点时，他并没有提出异议。对他来说，曾将爱德加卷入悖德感情的那个自己无疑是自私和疯癫的。

　　真正爱他的话，就应该压抑这份感情，尽力当好一位父亲，陪他成长独立，克里斯是这么想的。

　　四月收到爱德加的信，得知他不打算回兰伯斯过夏天后，克里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那天下午，天空晴朗无云，克里斯出门办完事回到家中。下了马车后，他循着朱利安的笑声，直接走去了花园。爱玛新换上的春装和开满蓝色野花的草地非常相衬，刚满9个月的朱利安在薄毯上爬动，时不时抓着母亲的裙摆，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保姆丽莎一边拿玩具逗他玩，一边鼓励孩子继续人生中的第一个重要尝试。

　　克里斯看着花园里温馨和乐的画面，却迟迟没有上前。他想起了那个远在圣西门拒绝回家的孩子，十四岁应该还是尽享父母宠爱的年龄，却因为亲生父亲犯下的错误，将自己远远放逐在异乡，孤独一人。

　　为什么到头来却让一个孩子承担一切。那一刻，克里斯极度憎恨着自己。

　　借着这次会面，克里斯打算说服爱德加带他回家。但孩子的情绪在他说完后急转而下，令他心痛和愧疚难当的同时，也明白若逼迫他答应只会产生反效果。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去换盆热水。你躺到床上去，把长裤脱了。”

　　不久，克里斯端着热水回来，先敷好淤青比较厉害的膝盖，再轻轻按摩其它青紫的地方。

　　爱德加的腿修长笔直，以后个子应该不会矮。就是瘦了点没有什么肌肉，

　　“这串银链是我送给你的？”

　　手抚过爱德加的脚踝时，克里斯忍不住问道。

　　“嗯，我13岁时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银链十分精致，也很适合爱德加细长的脚踝，克里斯不觉多看了几眼。新年那晚，听完钟声送爱德加回去睡觉，帮他拽毯子时碰触到这串银链，当时不由自主吻了孩子的脚踝，至今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我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居然送你这样的礼物。”

　　克里斯心烦意乱地自嘲着。将银链上的圆形坠饰托在手指上，稍一用力就打开了。爱德加来不及阻止，只能尴尬地转过头去。

　　爱德加，我的爱

　　将这样的文字刻在送给孩子的脚链上，那份呼之欲出的病态执念，让克里斯仿佛被烫到一般松开了手。

　　一瞬间头痛欲裂，称之为记忆的东西仿佛找到缺口般争先恐后地涌现，克里斯手脚发冷，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

　　“你怎么了？”

　　察觉到异样的爱德加担心地问道。克里斯摇摇头站起身，他本想开窗透一下气，走到中途却跌坐进了圈椅里。

　　爱德加不顾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下床查看克里斯的情况。据说脑部受伤很容易留下后遗症，莫非克里斯醒来后一直带着隐患没有完全治愈？想到这里爱德加的心脏一阵乱跳，害怕得手都开始颤抖了。

　　“我没事。”

　　克里斯伸手摸了摸爱德加的脑袋，孩子半蹲在他面前，黑色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忧虑。

　　“是后遗症吗？”

　　“只是累到了，你不用担心。”

　　用手指梳理着孩子的头发，克里斯默默地看着爱德加出神。

　　过了一会儿，他将爱德加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爱德加的身高已经到克里斯的肩头了。

　　“你真的长大了很多。”

　　克里斯叹道，双手轻握孩子略显单薄的肩头，俯下头吻了吻他的眼睛。

　　失忆后的克里斯虽然温柔依旧，但除了爱德加发烧那晚，他从未做过类似亲密的动作，爱德加心跳漏拍，木立片刻后直直地看进克里斯的眼睛，想要在里面确认什么。

　　“克里斯，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你小时候站在窗边哭泣的样子，还有我去伦敦接你时，你紧紧抓着我的手臂不肯放开。爱德加，我们似乎总是聚少离多。此外，我也想起了不少关于你母亲的事……”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露西过来告知晚餐准备好了。

　　克里斯吻了一下爱德加的发顶，随后取了搁在床边的长裤递给他。看来克里斯并没有回想起他们之间的事，爱德加失落的同时却反而觉得有些安心。

　　仔细想想，他们之前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回忆的事，那么多约定和誓言，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实现，就连两人旅行的计划也因为朱利安的出生而不再被提起。所以，就算克里斯恢复记忆又能怎样？自己又在期盼着什么？

　　已经不想再背着爱玛和克里斯偷偷相爱了。克里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对两人来说何尝不是种解脱。

　　“你先过去，我迟些就来。”

　　爱德加走后，克里斯打开窗户，抬头看向利兹那并不清晰的天空，任凭自己抓着窗台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失血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