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受祝福的贝阿特丽切 ...
-
艾塞尔的红发依然用手帕束着,只不过剪短了很多。倒是没有想象中的萎靡不振,嬉皮笑脸一如爱德加初遇他时的样子。
“哟,一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嘛。”艾塞尔满脸的惊奇。
他声音粗哑,兼有破碎断续感,不复以往的清亮和动听。
“你也是。”爱德加尽量若无其事地答道。
已经16岁的艾塞尔脸部棱角开始变得清晰分明,特别是下颌的线条不再柔和,喉结也看得很清楚。虽然依旧美貌,但再扮成阿什莱的样子估计是不可能了。
“怎么又看呆了?”
艾塞尔拿手在爱德加面前晃了晃,正要嬉笑,却突然眉头一皱,弯腰咳嗽起来。
“你不要紧吧?”
艾塞尔摇摇手并不回答,脸上褪去了血色,让爱德加一阵慌张。
还在安置行李的约瑟连忙走过来,抚了抚艾塞尔的背。然后从什么地方取出一罐子蜂蜜,舀了一勺在杯中,再兑上热水,递给对方。
“如果还想唱歌的话,就尽量少说话。”约瑟的表情颇为严厉。
艾塞尔接过水杯喝了几口,说了句让爱德加心惊肉跳的话:
“早知道会这样就在变声前把自己阉了。”
“少胡说!”约瑟喝止他。
“其实像*法里乃利那样唱一辈子歌也不错。”
“等你嗓子发育完就可以接着唱了。”
艾塞尔摇摇头苦笑。他一口气把蜂蜜水喝完后,看着窗外不再说话。
周三下午没课,安置完艾塞尔,约瑟看了下时间说有事得离开,让爱德加先带艾塞尔四处转转。
“听约瑟叔叔说你在学画画,可以带我去画室么?”
“好。”
天气难得的晴朗,不少人在户外嬉闹消磨时间,路上有学生和爱德加打招呼,爱德加很礼貌地将艾塞尔介绍给他们,并小声咳嗽,示意对方不能多说话。
“你那个凶巴巴的随从呢?”艾塞尔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加贝尔不是我的随从……”
“我开玩笑的,咳咳。”
“你要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会揍你的。”
马上就是考试周了,画室比平时冷清多了。只有奥利弗和一个高年级学生在。见有人进来,奥利弗坐直身体,一双桃花眼斜睇着爱德加和艾塞尔。
奥利弗升入中学部不久就被冠上了“小姐”的绰号,除了因为他本身长得像女孩子,更多的是因为他曾在法文课上公开羡慕交际花的生活,平时又喜欢男人围着他转,陪他玩乐。
这个绰号当然是调侃的意思。寄宿男校因为性别单一,在缺少女性的对比下,校内的学生自然而然形成了阳刚和阴柔两个不同的群体。这也是模拟恋爱游戏会流行的原因。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两个群体的特性愈加凸显,阳刚的更阳刚,阴柔的则更阴柔。当然两者的分界线始终是暧昧和模糊的,尤其是发育期的变化往往出其不意。所以,有不少学生在中学部的时候是被人追逐和狩猎的角色,到了高中部却完全反了过来。
奥利弗虽然对阿莱克斯有执念,但不管是主动出面还是偷偷送情书都毫无结果,长时间下来只能当做是桩憾事,并不影响他和别人玩笑周旋。奥利弗的身边总是围绕高年级学生,爱德加早已见惯不惯,简单打过招呼就去了自己的画架前。
经过一年的磨练,爱德加不管是抓型还是立体感的表现都日趋成熟。这个学期已经加入了人物绘画组。与他偏文弱很好欺负的模样不同,爱德加的画干脆利落,十分简洁大方。
“目前为止只是素描的练习,还没有开始接触色彩。”
爱德加解释道,拿起手中的粉笔习惯性地修理着画上的细节。
“画得不错呢。我来当模特怎么样?”
“如果不怕被画得完全走形的话。”爱德加笑道。
艾塞尔正要找个地方坐下,却有人推门跑进来,找到爱德加后显然松了口气。
“爱德加,茶会有庆祝活动,阿莱克斯让我过来找你。”
“对不起,我完全忘了……”
小少年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向艾塞尔投去抱歉的目光,艾塞尔示意无妨。
“我能一起去吗?”坐在一边的奥利弗突然站起来问道。
“你是?”茶会成员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是爱德加的朋友。”奥利弗连忙补充道,走过去挽起爱德加的胳膊。
自从奥利弗认命后,就没太找爱德加的茬了,两人一直相安无事,但朋友肯定是谈不上的。
“等……”
“既然是爱德加的朋友就一起去吧。”
爱德加挣脱了奥利弗的手臂纠缠,听人这么一说,就没戳穿奥利弗的谎言。他知道奥利弗的心思,但能让他死心的也就阿莱克斯本人而已。
“那么我?”奥利弗身边的高年级学生也凑了过来。
“我晚上再去你那里补习。”奥利弗迅速答道。
得到这样的回答,那学生露出讪讪的表情,知道自己被拒绝了。
已经跟他们扎堆站一起的艾塞尔,一双绿色的猫眼盯着奥利弗,直看得奥利弗脊背发冷,浑身汗毛倒竖。
茶会的房间里非常热闹,摆了一桌的点心和食物,众人站的站坐的坐,分成好几组在谈笑。庆祝不限茶会成员,有个戏剧部学生专门跑过来凑热闹,故意穿着夸张的舞台服走来走去搞笑。
才进门阿莱克斯就过来迎接他们。在沙发里坐定后,立刻有会员端茶和送点心过来。
艾塞尔的出现毫无疑问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渐渐停止了交谈,窃窃私语着什么。
突然,那个戏剧部的学生夸张地单膝跪地,一手捂胸,一手遥遥伸向艾塞尔,露出陶醉的表情说:
“此时此刻,我的命运已被定义!”
众人一改之前小心翼翼的样子,纷纷大笑起来。
阿莱克斯看艾塞尔他们一脸迷惑的样子,便指了指茶会墙上新添的画。虽然画技十分粗糙,尺寸也很小,但人物和构图非常富有诗意。画中的绿衣红发女子仰着脖子闭眼冥思,一只红色的鸽子衔着白色罂粟花,飞向女子打开的双手中。背景是一片树林,左右分别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披红色长袍,一个则是中世纪学者打扮。
“这是我和□□老师去伦敦时买回的临摹品,原画名叫《受祝福的贝阿特丽切》,是罗塞蒂最新的作品,在伦敦轰动一时。画上的红发女子是罗塞蒂的亡妻莉兹,据说她62年去世时罗塞蒂就开始画这幅画,描绘的是她鸦片宁服用过量去世前的一刻。那之后,罗塞蒂一直思念着他的红发缪斯,就像但丁一直思念着贝阿特丽切,并相信她的去世意味着在天堂重生。刚刚罗伯特那句‘我的命运已被定义’是罗塞蒂初遇莉兹时说的话。”
阿莱克斯的描述让本来一知半解的人了然地点起头来。副会长艾略特从人群中走出来,很自然地坐到阿莱克斯身边,继续补充道:
“背景中的学者就是但丁,罗塞蒂常以但丁自居,并将莉兹比作贝阿特丽切。但丁茶会的名字除了向诗人但丁致敬,同时也取自罗塞蒂全名中的那个但丁。茶会一直期待能有位红发缪斯增光添色,如今就仿佛画中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大家难免失态。”
众人连忙附和,对艾塞尔的激赏赞美之辞不绝于耳。艾塞尔知道大家并无恶意所以也不在意。之后有不少人上来搭讪,但知道他不能多说话后只得作罢。不久,众人又各自玩笑去了。
艾塞尔托着腮看了半天墙上的画,最后苦笑地看着爱德加说:
“我想阿什莱了,咳咳。”
爱德加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他。
奥利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艾略特,眼神充满敌意,好像抢不到玩具的小孩子在寻找一切机会泄愤。
“你叔叔去哪了?他答应今天过来的。”阿莱克斯问艾塞尔。
“他去见他的资助人,就是那个来自兰伯斯的夫人。”
阿莱克斯闻言看了爱德加一眼,不出所料小少年已经皱起了眉头露出不快。爱德加很维护玛蒂尔德,自然不喜欢看到约瑟和夫人继续纠缠不清。
此时门口一阵欢呼,原来是罗伯特用披风作掩护抱了好几瓶水果酒过来,大家情绪大为高涨,关起门等不及地跃跃欲试。学校当然是禁酒的,但水果酒度数很低,对很多人来说跟喝饮料没什么区别,所以就算被发现也不至于遭到重罚。见两位会长没出声反对,大家便当成是默认,取了杯子给每人倒上一杯。
“为了圣西门的皇帝——阿莱克斯的归来!”
“等一下……”
之前那宗绑架案成了圣西门经久不衰的话题。阿莱克斯的事迹被加工改造口口相传,几乎接近神话。周一阿莱克斯返校时,迎接他的尽是崇拜至致的狂热眼神,害他以为整个学校都疯了。
见自己的抗议声被热情的祝词淹没,阿莱克斯无奈举起酒杯。
“为了朋友的健康。”不会喝酒的爱德加也举起了酒杯。
阿莱克斯笑着碰了下少年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众人完全兴奋了起来。话题也变得海阔天空,毫无遮拦。罗伯特四处倒酒和每个人拥抱,嘴里不明所以地嚷嚷着什么。
忘乎所以中,有人突然身子一歪倒在了桌子上。接着不停地有人醉倒,也有开始发酒疯的见人就亲,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阿莱克斯还没有完全康复,所以只是浅浅一杯即止。看到众人的异样,才发现酒中有蹊跷。爱德加小脸通红倒在没喝酒的艾塞尔怀里,奥利弗则趴在沙发的扶手上,桃花眼眯成缝醉意朦胧地看着阿莱克斯。连艾略特都醉了,很少见地笑个不停,被阿莱克斯一拍肩就整个人趴伏了上来。
“罗伯特,这是怎么回事?”阿莱克斯质问道。
“我之前弄到了一些威士忌……一个人喝太没劲,就掺在水果酒里……和大家分享,神不知鬼不觉……就算被校方发现了,也会被当成水果酒处理,呵呵呵呵……来,我给你再倒点。”
罗伯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终于不支倒地,手中的酒瓶滚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