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四手联弹 ...
-
不过和他们设想的不同，之后不仅没有发生任何可疑的事情，连奥斯卡的踪迹都从利兹彻底消失了，到最后乔伊也没能查出来那个衣着浮夸的中年男人是谁。
自从那晚后，乔伊已经不再刻意冷落阿莱克斯，不仅陪他去过几次别墅，偶尔也会去叫他参加弥撒一起吃饭散步等等。四月，皇帝和女王复合的消息传遍了圣西门，大大地满足了大家的八卦欲望。
不过似乎哪里破碎再也回不去从前。除了在乔伊面前强打精神，阿莱克斯一天比一天更颓废。有时干脆一整天闷在茶会的房间里抽卷烟，让好心跑去陪他的爱德加呛的直咳嗽。
茶会遣散了奥斯卡手下的那批人又新加了几个，一共10人。固定聚会时间是周六下午，平时也对会员开放，除了讨论诗歌和文学之外，也会谈论历史问题和欧洲大陆的时政话题。每一个季度会出一本期刊，收录会员的文章，然后分发到学校各处，供学生阅读和讨论。
爱德加虽然从小喜欢看诗集，但讨论和分析他完全不擅长，对其它话题也所知甚少。所以，经常只是兴味索然地喝着茶，看着一些高年级学生脸上的青春痘发呆。
茶会中比较活跃是几个三年级的学生，当初也是他们竭力将阿莱克斯拉进的茶会。副会长艾略特十分引人瞩目，白肤琼鼻红唇，有一双湿润的眼睛，据说很擅长写诗。平时不太说话但无疑是茶会中偶像般的存在。塞巴斯蒂安、札特和詹姆斯都是他的朋友，他们这群人是当初反对奥斯卡的主要势力。另外四个则来自其它年级，分别是二年级的文森特和温格以及一年级的比利和弗兰兹。
这些人对爱德加都很友好，但爱德加和他们显然有年龄上和兴趣上的差距。
知道阿莱克斯因为乔伊的事精神不振后，爱德加一度十分担心他，就算不是例会的时候也会抽时间去茶会陪他，但某天进去看到阿莱克斯和艾略特衣衫凌乱纠缠在一起的样子，让他直接摔门出去再也不想管这个没节操的家伙。
阿莱克斯后来解释说他和艾略特只是各取所需，艾略特本身有固定的情人。完全无法接受这种逻辑的爱德加好几天都不想理阿莱克斯，还被对方调侃是不是嫉妒了。不过阿莱克斯的颓废并非只是一时的消沉，反而像是渐渐渗透进骨头一样，让他不仅沉溺在烟草和咖啡中，笑容也越来越寂寞，爱德加看在眼里心痛不已，最终也无法放着他不管。
期末加贝尔申请参加三年级的升学考试，最后全部合格，终于如愿和爱德加一起升入四年级。看爱德加完全没有回兰伯斯的打算，加贝尔显得十分担忧，拖拖拉拉过了半个月才离开圣西门回兰伯斯，还说他会尽量早点赶回来。爱德加送加贝尔上火车时，艾弗森也在，虽然加贝尔不怎么理他，但看得出来两人其实相处的不错。
六月底的时候，阿莱克斯和乔伊如约陪玛丽娅姑姑去兰伯斯，他们住在布鲁奈尔家的远亲那里。爱德加预先给克里斯写了信，嘱托他接待他们。因为不放心爱德加一个人在圣西门，阿莱克斯让茶会里留校的学生照顾他，乔伊走前也在各处认真嘱托了一番。
夏天留在学校的人非常之少，除了图书馆和餐厅，其它大型设施基本都关闭使用了。所幸画室一直开着，所以日子虽然比平时寂寞些，但也不算太难熬。在福克斯老师的指导下，一个学期下来爱德加的绘画水平可以说是突飞猛进，连奥利弗都不再嘲笑他，开始换上无视的态度，爱德加为此也乐得耳根清静。
七月收到约瑟的信，信里说他下个学年会来圣西门教授英国文学，这是整个暑假最让爱德加感到振奋的消息。约瑟的诗集在伦敦出版反响不错，他也借此开始出入伦敦几个有名的沙龙。来圣西门完成转型后，约瑟计划在伦敦的公立学校谋求教职，然后向玛蒂尔德求婚，一起搬到伦敦定居。
戴维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马车过来接爱德加去利兹。他全家都很喜欢这个文静可爱的孩子。生性好动调皮的托马斯常常会拉着爱德加乱跑。托马斯很喜欢看马戏，还专门做了一张巡回马戏团的时间表。
第一次看马戏的时候，爱德加完全被眼前如梦似幻的表演迷住了，特别是那些展现人体极限的部分，让爱德加在强烈的视觉刺激中感受到了某种接近死亡的虚妄快感。这种快感伴随着羞耻和禁忌的成分，让心智尚不成熟的爱德加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那天晚上，爱德加再次做了那个淹没在湖水中的梦，从恐惧和不安中醒来时，他觉得下身有点冰凉，半响战战兢兢地探手，发现是从自己的体内流出的半透明液体。回忆起克里斯曾简单传授的生理知识，爱德加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既羞耻又恐慌，但又伴随着小小的兴奋，爱德加换上了干净的睡衣，一直到快天亮才重新睡着。之后每次陪托马斯看马戏都会发生类似的情况，做的梦也渐渐变得暧昧起来，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异色感。
八月刚刚进入中旬，阿莱克斯他们从兰伯斯回来，邀请爱德加去别墅玩。玛丽娅姑姑神采奕奕，心情极好，阿莱克斯和乔伊陪伴在左右，鲁道夫开心地围着乱转，一瞅到机会就不停地撒欢，恍惚中爱德加仿佛回到了去年秋天第一次来别墅时的情形。
玛丽娅姑姑带来了比信件更快的消息，爱玛已经在七月下旬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克里斯取名为朱利安。这次旅行，玛丽娅姑姑在兰伯斯享受田园风光的同时，也和爱玛一见如故。甚至在爱玛临产前帮她主持过一次读书会，爱玛生产后，玛丽娅姑姑也经常陪伴照顾她直到返回利兹。
玛蒂尔德一直追问阿莱克斯为什么爱德加不回家，不肯接受任何解释的她让阿莱克斯无法招架，只好乖乖陪着大小姐听她发牢骚。不过，玛蒂尔德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陷入情网的她情绪更容易被约瑟左右，加上艾菲5月的时候生下了女儿多萝西，作为家里的第二代成员，玛蒂尔德渐渐褪去了一些小女孩的性情，开始帮忙照顾保罗和多萝西。缪塞因为梦想实现高兴的不得了。菲尔德虽然少了爱玛，但依然十分快乐和热闹。
听着玛丽亚姑姑和阿莱克斯的陈述还有乔伊的适当补充，爱德加觉得自己仿佛和他们一起回了一趟兰伯斯，只是内心百味杂陈又不好表现出来，特别是关于朱利安的部分，玛丽娅姑姑说小朱利安长大了应该会像克里斯，金发蓝眸漂亮的像天使一样。爱德加本来还在微笑的脸变得僵硬起来，绞在一起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阿莱克斯突然拍了下椅子的扶手站起来说该带鲁道夫出去散步了，并问爱德加想不想一起出去走走。玛丽娅姑姑便结束了下午茶，起身整理别墅，乔伊则去自己的房间小憩。
不需要任何指示，鲁道夫已经乖乖地跟在了后面。到了树林里，阿莱克斯一边抽着卷烟，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埋头走路的爱德加。
“有什么心事不要憋着，说出来或许会舒服一点。”
“……”
“我跟玛丽娅姑姑说你不回兰伯斯是因为你想利用假期学习和苦练绘画，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如果她的话伤到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爱德加脸色有些发白地摇摇头。
“阿莱克斯，我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我毕竟冬天陪你去过一次兰伯斯，知道你在为继母的事情烦恼。你很爱你父亲吧，所以害怕他被别人抢走。”
“……”
“你父亲很想你，去弥尔顿拜访他的时候他一直在问你的事。那幅以你为模特的画也被他移到了书房里。”
“别说了！”
爱德加再也无法往前，只能停下来忍住眼泪看着别处。阿莱克斯手插在兜里站在一边等他。半响，他走上前揉了揉爱德加的头发，将对方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我不会嘲笑你的……”
“阿莱克斯，要怎样才能不去嫉妒？”爱德加并没有哭泣，只是声音听上去很忧伤。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晚上，爱德加无法入眠，加上天气温热让他心头十分烦躁。午夜时分他下了床想去后院里静一静。路过琴房时意外地发现门开着。钢琴边上摆着的烛台照亮了整个房间，乔伊坐在琴凳上，前面的钢琴盖打开着，他轻轻抚摸着黑白色的琴键，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发现门口的爱德加后，乔伊向他招了招手，爱德加只能走进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面对乔伊，对爱德加来说，乔伊更多的是阿莱克斯的朋友和暗恋对象这样的存在。
乔伊看爱德加有些拘谨的模样，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是有意无意地摁下去一个键，室内顿时扬起了琴弦摩擦的声音，因为是晚上，听得特别清楚，但声音传播不远，不会吵到别墅里其他还在睡觉的人。
“你别看我这样，我小时候可是每天坚持练琴，不满四个小时绝不罢手的人……”
爱德加不知道乔伊为什么这么说，在他看来，乔伊本来就是那种做事全力以赴坚持不懈的类型。
“我喜欢你弹的皇帝。”
乔伊听到这样的话似乎有点惊讶，不过他很快微笑了起来。
“那首曲子我当时练了好几个月，还拉了学小提琴的朋友一起练，最后作为生日礼物送给阿莱克斯。不过，那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阿莱克斯才会被叫做皇帝么？”
“这就不知道了，那些无聊的绰号不理会也罢。”
“乔伊……”
“怎么了？”
“阿莱克斯他在兰伯斯时心情怎么样？”
“他和你的家庭教师约瑟□□先生很谈得来，两人还去了一次伦敦。大多数时间我们都陪着玛丽娅姑姑划船、野餐和看海，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过去了。阿莱克斯似乎很喜欢兰伯斯。”
“嗯。”
“担心他的话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呢？弥尔顿不是你的家么？”
“我……”
“抱歉，我自己也不喜欢回家，反而理所当然地要求你……”
“……”
“爱德加，虽然我这么说很奇怪，但你和他那些曾经随随便便来往过的人完全不一样，阿莱克斯对你应该是认真的。”
看着爱德加黑黑的大眼睛，乔伊不知为何突然这么说道。
“等一下，乔伊，你完全误会了！”爱德加有点慌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在乔伊眼里扮演着这样的角色，“我和阿莱克斯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
“阿莱克斯那家伙根本连朋友的定义都没搞清楚过吧……”乔伊淡淡道。
“可我知道啊！”
“他从没有吻过你么？”
爱德加拼命地摇头，看上去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怎么可能？我心里早就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拒绝了他。”
“果然他还是追求过你的，不然就不是阿莱克斯了。看来，他也有遭受挫败的时候……”
乔伊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
“但相处下来我觉得阿莱克斯是个很不错的人，所以想和他成为朋友。”
乔伊点点头，在琴键上摁下了一个低沉的音，接着仿佛惯性般，随手弹了一段旋律。
“喂，你们两个深更半夜在干什么？不怕把玛丽娅姑姑吵醒？”阿莱克斯敲着门框，打着呵欠质问道。
“没事，她最近睡觉都会用我给她买的耳塞，一般的声音吵不醒她。”
“好吧，爱德加你快去睡觉，小孩子过了午夜还不睡，小心被那些在魔法时间里徘徊的巨人发现捉去吃掉。”
“这里就有一个，我为什么要害怕。”爱德加笑道。
阿莱克斯一时语塞，连乔伊都有点忍俊不禁。抓了抓头，阿莱克斯坐到了乔伊的身边。
“你刚刚弹的是贝多芬的小步舞曲么？”
“嗯。”
阿莱克斯手放到琴键上开始笨拙地弹他依稀还记得的音符。他弹的是低音区，就算错了似乎也不明显，只是嗡嗡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诡异。低音区作为和音其实需要更多的技巧和即兴能力，乔伊倒是并不计较，反而在他自己那个音区里纠正他，渐渐地两个人开始互相和音，很快变成了四手联弹。
爱德加席地而坐，抱过被吵醒过来看热闹的鲁道夫。那两个人虽然弹得有点乱七八糟，但好在旋律简单，很容易上手。乔伊一遍遍地引导着阿莱克斯，有时甚至会即兴加一点装饰音，让乐曲变得十分轻快调皮。
爱德加一边看着玩得很开心的两个人，一边对身边的萨摩耶犬轻声说：
“鲁道夫，趁现在我们偷偷溜掉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四手联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