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十》清石

25、一直想要的幸福（3）

　　都说女人天生是爱做梦的，我也是。只是随年龄的增长，随心情的变幻，梦境也在不断地变换着。
　　很小的时候，生活单一而快乐，不知道忧伤和烦恼。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别的什么，梦境里只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童话故事。在那些一个接一个的美梦里，今天可以做白雪公主，明天可以做拇指姑娘，再后天可以做快乐的小红帽。快乐的时候可以尽情的快乐，遇到烦恼的时候，很快梦又醒了。
　　长大之后，课业一天比一天繁重，梦里也是一堆堆的作业。可我知道我不能放松，我不想让父母失望，也不想落于人后。正确一点来说，那时候真正做梦的时候少之又少。功课压得快喘不过气来，每天都疲倦到了极点。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做梦也成了一种奢望。
　　终于上了大学，稍微可以松一口气了。校园的风景里有许多牵手走过的情侣，而我的大学时代是空白的。我还是不敢松懈，只是有空的时候，我也会对着窗外神往一番。那个时候的梦里，总是会模糊地梦见心仪的男孩。只是看不清脸孔，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停留在想象阶段。
　　工作了，心里的负担，对于家的愧疚可以稍稍放下了。现在想起来，那个追随我近两年的男孩，也许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了。可是我放弃了，理由很牵强。其实我知道我是在坚持，只是这坚持在现在看来实在可笑。他哪里都好，可是却比我小了两岁，而我那时候一心想找一个比我年长的人，可以呵护我保护我一辈子。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许多事其实都与年龄无关。后来我是找了一个比我年龄大的，只是生活给了我一个最大的讽刺。这个年龄大的，我想可以信赖一辈子的人，却时时刻刻需要别人的照顾。甚至，离开了他的那个家，离开了别人的帮助，他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本来以为找一个年长自己的人，可以得到更多的关爱，可是没有。经历过一段婚姻，也让我重新认识了一些人，当然也重新认识了自己。
　　离婚之后，最初的那段日子里，是没有梦的。每天都是流泪到天亮的，彻夜不眠。可是脑子里却清晰的印着孩子的影子，他笑的时候的样子，哭的时候的样子，安静睡着的样子，每天下班后扑到我怀里的样子。虽然知道想了也没用，只会更加难过，可是那段过程是无论如何也避不掉的。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离开自己的孩子，被逼无奈的时候，心里是深深的愧疚。虽然自己生活不幸，可是连累了孩子，才是更大的不幸。
　　几个月过去后，到了现在，心情已经有了略微的改善。在这个过程中，想通了许多事。除非是看到了什么触景伤情的物件，我不会再轻易落泪了。生活重又回复了自由，只是这自由的味道有些苦涩。
　　刚回到父母家的那些日子里，有好多热心的邻居和亲戚登门。可是那个时候，我哪里有心情谈论这些。也许有些人结束一段婚姻，是为了有下一段婚姻。可我不是，我只是要结束那段让自己快要窒息的婚姻，却没有考虑别的。对于未来，我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不是惨不忍睹。三十年的生命里，我很少有那样不计后果的时候，实在是不能忍受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后，我也冷静地想过一些事，关于从前，关于以后。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如果再不好好反思，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了。人有时候，经历过一些失败的事之后，突然之间就会变得很脆弱。女人更是如此，特别是经历了失败的婚姻之后。
　　别人我无从知道，我只是清楚地知道我自己的内心。我不是个张扬的人，一直都不是。可我却一直是个自信的人，自有一股风采。婚姻失败之后，我发现自己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自卑。这样的打击从未想过，从未想过这样的噩运会降临在我的头上。虽然现在的社会，离婚早已成了不值一提的事，早已没有人会把它当作新闻来传播。可是在小范围内，还是会有人当面提问那些自己已经回答过若干遍的问题。走过之后，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得不亦乐乎。
　　于是，本来昂着的头，便会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自卑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我不愿意接受别人的那些言论，我不接受离婚了就一定要降格以求。就这样的生活挺好，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偶尔牵挂，偶尔感伤，偶尔也会有一些快乐。只是不会再做那些白日梦了，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呀。
　　“咚咚咚，咚咚咚，．．．．．．。
　　是谁在敲门吗？刚才稀里糊涂地，又想了一大堆。我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可是却总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和自己在心里说话。别人不会听见，可我自己知道，过后也会记得，而且有时候争执，有时候劝慰，仿佛身体里有两个我在对话。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敲几下停几下，这下我才确认真有人在敲门。起身去开了门，止尚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前，举起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放下。
　　“对不起啊，我刚才没有听见。”不知道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故意的。
　　“又在想什么事了吧。进去说，好吗？”
　　我这才放下握着门锁的手，走进房间里。止尚跟着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听着房门关起的声音，我居然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这样神经兮兮的。
　　“写文章吗？”
　　刚才只想着去开门，忘记了正在写着的日志。经他这么一说，我赶忙保存了起来，关掉了窗口。
　　“噢，不是。就是随便记个日记什么的，不是什么文章。”
　　“每天都写吗？”
　　“几乎是的吧。”
　　“刚才看了有一整版的，每天都能写这么多吗？”
　　“也不是，有时候多一点，有时候少一点。”
　　他坐在典典的小床上，与我对面而坐。以前我们也在晚上，甚至深夜交谈过。不过那个时候，都是在客厅，我从没有过现在这样压抑的感觉。可是现在和他这样面对面地坐着，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有什么事吗？”显然他还没有洗澡，整个人显得很疲倦。
　　“是，有些事想和你说说。”
　　有些事，是什么事呢？我不想贸然地问，反正他要说的。
　　“回去了这几天，真的好累啊。”
　　“你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精神。”
　　“你也看出来了吗，你也注意到了吗？”
　　“嗯。”
　　“昨天和止宇聊到很晚吗？”
　　“嗯？”
　　“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可止宇说你们还在聊天。”
　　这样又怎么了，一时之间我还真摸不清他究竟要说什么。
　　“止宇说他要留下来，不回去了。”
　　“我知道。”
　　“你知道？”
　　“是啊，晚饭的时候他说的啊。”
　　突然之间有些结结巴巴的，说话也变得不流畅起来。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有什么好心虚的呢？
　　“其实也没什么。止宇从小就被大家所关心爱护着，外面无论风吹草动都与他无关。我只是有些吃惊，我这个弟弟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务实了。”
　　“你不高兴他有这样的变化吗？”
　　“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他从家里来的时候还是那幅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怎么几天的时间，就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也许是想通了一些事，也许是腻了吧。”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对那种生活感到腻味。”
　　“人总会改变的啊。再好的生活也有尽头的时候，总是那样千篇一律地不顾明天不顾未来，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浪费生命而已，他现在能够醒悟过来不是很好吗？”
　　“我当然也希望他能够早日领悟到这一点，可是很多年就这样过来了。他也有过人的才华，只是都没有好好地把握。止宇好象和你蛮投缘的，是你劝了他吗？”
　　“嗯？噢，也不是。”
　　我知道昨晚的长谈对止宇是印象深刻的，可是至于有没有劝到他，我也是无从知晓的。对于止尚这样不得要义的谈话，我有一种如坠云里雾里的感觉。只能一句一句地听他说，听他问。
　　他的眉头依然紧锁，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一直没有松过。听止宇说来，他们是兄弟情深的。可是我不懂，弟弟现在想在大哥的身边真正从头再来，不应该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