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十》清石

23、一直想要的幸福（1）

　　因为眼睛哭得通红，打算第二天回家的愿望又落空了。虽然妈妈知道后会有一些些的失望，可是总比让她看见我红肿的眼睛要好。随便找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妈妈从来都不曾怀疑过。
　　自从经历过那次失败的婚姻之后，我发现我也学会了撒谎。和自己的家人，对自己的朋友，还有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事。有些事只想一个人知道，只想一个人藏在心里。不是所有的苦诉出来就会得到解脱的，如若那样的话，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悲痛欲绝啊。
　　用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我象倒苦水一样的，把那些努力想遗忘却一辈子也遗忘不了的事，对止宇大概地说了一遍。四年啊，四年的点点滴滴，怎么会在半天说完呢。有些事也是说不清楚的，除非经历过的人，在别人听来，永远是不能深入了解的。
　　这种事我很少对外人说，应该说极少。不想老是触及那些伤心，不想老是沉浸在那些回忆里。而每说一次，心里的印象就会更深刻一分。印象里深刻的永远是那些伤痛的记忆，而那些短暂的愉快的记忆总是会消失得无影踪。
　　止宇听完了他一直想听的我的“秘密”之后，也变得安静了下来。平时晚上他总是缠着我问东问西的，可是听完了这些事之后，突然间变得沉稳起来。
　　本来平静的内心因为再次提起这些事，而变得狂躁和不安。可能是一夜没睡，也可能是天要亮的时候才睡着的吧。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抬头看挂在墙上的猫头鹰钟，已经快十一点了。拉开窗帘，太阳已经照得眼睛睁不开来了。
　　脑子里还是有点晕晕的，可是真的不能再睡了。再过一两个小时，顾止尚就要回来了。其实昨晚我没问，也许那个薇薇也要一起来的吧。杨大姐说好了休息一个星期的，这个房子里还要好好地收拾一下。要不然等顾止尚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些乱糟糟的样子，会怎么想呢。
　　从卫生间洗漱完毕经过止宇房间的时候，房间里竟然还传出一阵阵的呼噜声。还在睡吗？平时没人在也就算了，可是他大哥都要回来了，而且午饭总要吃的吧。
　　我敲了好几下门，里面的呼噜声照旧。叫他的名字，从低到高，仍然没有反应。犹豫了一会儿，我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冷气开着，可这家伙居然身上没有盖一件毯子，或是衣服。整个人呈一个“大”字，摊在床上。随着呼噜声，整个人有节奏地一动一动的。他还真是个表里如一的人，连睡觉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阴晴不定的，变个不停。也许正做什么梦吧。
　　“喂，喂，醒醒，醒醒。．．．．．．。”
　　本来我只是走近床边站着叫他的，可是觉得没有效果，又蹲下来贴近耳边叫。叫了几声还是不行，我干脆抓着他的膀子摇晃起来。感觉就象荡秋千一样的，晃来晃去的，好几个来回，他才渐渐睁开眼。
　　“醒了？”看着他欲睁欲闭的眼睛，还有脸上那痛苦的表情，突然间觉得很想笑。
　　“嗯？”
　　“该起床了吧。”
　　“我不吃早饭的。”
　　“还吃什么早饭呀，再晚点午饭都可以省了。”
　　“很晚了吗？”
　　“十一点了。”
　　“噢。哎呀，好困呀。”
　　“我也是刚起来，昨天睡得太晚了。”
　　“反正也没事，睡吧。”
　　“别睡了，起来吧。你忘了，你大哥今天回来的。再有一两个小时，就快到了呀。”
　　“回来就回来吧。”
　　“万一还有别人呢。”
　　“你是说薇薇？”止宇突然间神情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不是说昨天接电话的时候，你大哥的心情不太好吗，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还真是麻烦呢。”
　　“起来吧，赶快吃了饭，我还要把房子里收拾一下呢。”
　　我到厨房里随便做了两个菜，饭也是现成的，热了一下。一会儿的功夫，止宇也下来了。
　　“你说要收拾房子，怎么收拾啊。”
　　“这几天杨大姐没来，我平时又上班，只能今天来打扫了。”
　　“其实也不要紧的，待会儿我帮你吧。”
　　“你帮我？”
　　“怎么了？”
　　“噢，好啊。”
　　“以后不许小瞧我了，你不是说我是个有担当的人吗？从今天起，从这些小事开始，我要做个真正有责任感的男人。”
　　“好了，好了，相信你就是了。”
　　“我是说真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对不对？”
　　“嗯？”
　　“等大哥回来，我就和他说，我不回去了。要不先在他的公司里干着，要不随便先找份工作，我一定要脚踏实地的重头再来。”
　　“嗯？好啊。”
　　“你说大哥会不会赶我回去啊？”
　　“怎么会呢？”
　　“你不知道，我在家的时候，我妈还好对我唠叨。要是连我也不在家了，我妈连个唠叨的人都没有了，肯定会到这里来烦大哥的。我大哥一向都是拿我当挡箭牌的，所以不一定会同意我留下呢。”
　　“可你大哥也希望你脚踏实地呀，对不对？”
　　“应该是吧。到时候，你帮我说说，好不好？”
　　“我？”
　　“对啊。看得出来，我大哥挺重视你的，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别瞎说了，你早知道我们演戏的，还说这些。”
　　“演戏，只能说明有些是假的，可是有些却是真的啊。”
　　“我不跟你说了。如果要帮忙就快点，要不我先上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
　　我知道他平时是个从来不做事的少爷，所以安排他用吸尘器将楼下大厅里打扫一下。而我就忙着用抹布控拭那些桌子椅子，还有楼梯扶手，还有那些角角落落。
　　虽然冷气开着，可身上还是出了汗。因为时间太紧了，真怕还没打扫好，弄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突然回来。
　　“我来擦，你歇会儿吧。”吸尘器丢在客厅中间，插头也没拔掉，做个事还真是没头没脑的。
　　“不用了，你的事做好了，就先休息一下吧。”
　　“哎呀，放心吧，我会的。你看你流了那么多汗，要不我拿条毛巾给你擦擦吧。”
　　“哎呀，不用了。”可是他早已跑进了卫生间里去了。
　　“我把毛巾弄湿了，擦了肯定很舒服的。”毛巾是弄湿了，可是湿过了头，他一路走来的地方滴了一条水线。
　　“等一下，我洗一下手。”抹布早就脏了。
　　“别动，我帮你擦。”
　　他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另一手拿着毛巾已经放到了我的脸上。虽然昨晚和他曾经肩并肩地坐过，也曾靠在他的怀里哭过，可是那个时候，心里悲痛到了极点，也不会生出什么想法来的。可是现在，就在白天，就在这静静的客厅里，如此近距离地和他面对面站着，我突然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看你，还不擦呢，出了这么多汗。”
　　“哎呀，好了没有啊。”我的眼睛始终只盯着他的T恤衫领子，不敢旁视。
　　“怎么了，害羞啊？”他突然低下了头，我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气。
　　“讨厌，快走开啊。”有一时的失神，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
　　“哎呀，这是干什么呢？”突然一声尖利的女声叫了起来，我赶忙推开止宇。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长得也蛮漂亮的。只是这么热的天，还化着妆也太精致了些。其实刚才我的脸是朝着门口的，可是因为与止宇对面站着，他的个子又高，所以客厅里什么时候走进了人，还真是不知道。
　　“薇薇，大哥，这么快就到了啊。”
　　止宇的声音也有一些些的不自在，可能是看到了站在那个薇薇身边的大哥的脸色吧。此时的顾止尚，重又恢复了平常的冷峻。真不知道是怎么了，离开了将近一个星期，刚回来干嘛又要摆脸色给人看呢。
　　“薇薇，我来帮你拿东西吧。”止宇拎着他大哥手里的箱子上了楼，那个女孩薇薇也跟着上了楼。
　　“顾先生。”我的声音也变得很低很低，仿佛真做错了事一般。也许顾止尚真有一种震摄人的力量吧，而且此时他的脸色真的挺难看的。
　　虽然以前他也是这样的不爱热闹，可是见面总是会打招呼的。可现在我叫了他半天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我低头把抹布放进盆子里，想要避到卫生间里去。
　　走到卫生间里，站在水池边，我才松了一口气。
　　“已经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我和止宇说过，我有许多的习惯。经常走神算一个，低头走路也算一个。而此时我站在水池子边的时候，也是低着头的。我以为暂时躲进卫生间里，会有一时的安宁的。所以，当顾止尚突然在我身后说话的时候，我吓得叫出了声。
　　“顾先生，你吓了我一跳。”
　　“大白天的也会害怕吗？”
　　“不是的，顾先生。”我不明白他的情绪怎么会如此糟糕，就算是在家里受了气，也不应该带到这里来啊。
　　“顾先生？还真是客气啊。叫止宇也这么叫吗，看你们那么熟。”
　　一时理解不透他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敢插话，免得又说错了话而不自知，又惹得他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脾气。
　　“薇薇也跟着我来了，我还是跟她那样说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叫我的名字。”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帮人帮到底的道理谁都懂的。
　　“那你叫一声我听听。”
　　“嗯？”
　　“叫我的名字啊。”
　　“噢。．．．．．．。止尚。”
　　我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太清楚了，叫完我就转身继续洗手里的抹布。而他也没有立刻走，一直站在那里。被人从背后注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起来，可又不能说什么。
　　也许以后，和止宇在一起的单纯快乐的这几天，也会一去不复返了。止尚，叫他的名字的时候，还真的有些不自然。还有那个刚才只见过一面，趾高气扬的薇薇。以后的日子可能再也不能回复平静了，也许还要继续帮着别人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