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十》清石

22、往事（7）

　　和一个没有经历过婚姻的人说这些婚姻中的事，不知道止宇会不会听懂。可我知道他在用心地听，他在努力听懂。这样的时候，有这样一个听众，真好！
　　“都是些琐碎的事，是不是听起来没有头绪？”他和我过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应该很难理解的。
　　“也许不全懂，也不能全部了解，可我知道你吃了许多的苦，受了许多的罪。”止宇的声音此时听来也有一些些的酸涩与苦楚。
　　“那是老天惩罚我的，惩罚我做出错误选择的代价。”
　　人这一生要面临许多抉择，每走一段，前面就有许多个十字路口等着拐弯。如果只是单纯的走路，走错一次有什么要紧的。即使是南辕北辙也不要紧，只是多费一点时间罢了，最终还是会找到正确的路，找到正确的方向。
　　都把人生比作行路，可是人生的行走却半点也马虎不得。在人生的一个个十字路口，在面临一次次选择的时候，真的要慎重，真的要再三思量。有些选择做错了，还可以重来。可有些事做错了，却是回不了头的。
　　“要让你完全听懂我的话，听懂我的故事，真的挺为难你的。我们过去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我们生活的层面完全不同。”
　　“我了解的。你的苦，你的累，你的悲伤，你的哀愁，我都了解的。”止宇的脸上露出的关心的神色，让我有短暂的失神。
　　结婚四年，那个在名义上应该照顾我一生的人，却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关心与怜爱。四年里，我日夜盼望的不正是这些吗？可是直到最后，直到我选择放弃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也许他天生就不会替人着想，也许他天生就那样的绝情，也许他也有他的爱心，只是都给了别人，却不愿分给我一丝一毫。
　　除了孩子，我对那里真的没有丝毫眷恋了。可是我却总是这样的耿耿于怀，为那些永远也不可能弄懂的原因。我知道再这样坚持追问下去，也是没有答案的，可是这样的想法这样的问题，时时会在脑海中浮现。
　　“其实天下不幸的女人也不止我一个，是不是？”
　　“别这样想自己，你不是说过，你还有温暖的家吗？还有，还有好朋友，还有我啊。”
　　“是啊，就算再失败，就算再无助，我还有温暖的家，还有不离不弃的朋友。这点我始终坚信，从不曾怀疑过。”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放心吧，我是早已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时段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里面，虽然有朋友的劝慰，有家人默默地呵护，可是你知道吗，支持我度过那段时间最有力的还是我自己。”
　　“嗯？”
　　“我知道我这样的难过，家人和朋友会替我担心，大家都陪着我落泪，和我一样痛苦。可是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一时的消沉可以，太长太久就不应该了。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家人和朋友，他们每天都想看见我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记得上班路上，我纵然落泪的样子，可是快要到家的时候，我又赶快要擦干眼泪。还好离家比较远，每天下班要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了，家人也看不出什么。不管有没有胃口，我总是要装着很饿的样子，把碗里的饭全部吃掉。我知道只有这样，家人才会放心。晚上躺在床上，常常整夜不眠。那个时候想要无声地流泪都做不到，那时的情绪还不能做到象现在这样的游刃有余。可是又不想让家里人听见，关起房门来，盖上被子，然后痛哭一场。
　　“你太善良了。”
　　“我善良吗？”
　　“你不善良吗？什么事都替别人着想，即使在自己最伤心难过的时候。”
　　“可是我这样善良的人却得到了这样的回报。”
　　“你的人生才走了多远啊，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好吗？”
　　“多远？这不是时间能够衡量的，这几年已经抵得过一生了。止宇，你说人的命运为什么会相差那么多啊。虽然我知道人与人是不可比的，可我有时候真的怨恨上天的不公。为什么有些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份圆满的生活。而我，这样的努力，这样的认真，却得到如此的结局。”
　　平日在单位里，同事之间，特别是女同事之间特别喜欢谈论一些家务事。无非就是老公如何，孩子如何的一些琐事。我是从来不插嘴的，也没有可以谈论的内容。别人谈论的时候无非都是想炫耀的，当然她们也有炫耀的资本。而我呢，我只有选择静默。嫉妒也谈不上，不管好与坏，那都是别人的生活。可是心里面总是酸酸的，为什么别人能有的平淡生活会离我那么遥远呢？
　　“止宇。”
　　“嗯？”
　　“如果结婚了，一定要爱惜你的妻子。”
　　“嗯？”止宇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是说如果。如果不懂得珍惜，不懂得爱惜，还是不要娶她的好。一个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呀，再坚强的女人也希望能有一段美满的婚姻。婚姻本身就是一种责任，你一直到现在还没结婚，是不是还没考虑好的缘故？”
　　止宇有片刻的迟疑，可能是心里在思量什么吧。
　　“也许吧。不过，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就象你说的，如果考虑不好，意识不到责任的话，我是不会结婚的。”止宇的语气坚决，好象急于说明他的认真与担当。
　　“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你会幸福的。”
　　“你也是啊。．．．．．．。”
　　叮呤呤，叮呤呤，．．．．．．。客厅的电话突然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了，已经接近午夜了啊。止宇起身去接电话，我也跟着来到客厅。
　　“喂，是我。怎么现在还打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吗？”房子里很安静，我听得见电话另一头顾止尚的声音。
　　“我想明天回去了。”
　　“噢。”
　　“本来我不想这个时候打电话的，不过这个时候，你应该还没睡吧。”
　　“是啊，我还没睡。卢亦也没睡呢，我们正聊天呢。”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沉默。
　　“喂，大哥，还在吗？”
　　“噢，在呢。这么晚还聊天吗？”
　　“嗯。明天要我去车站接你吗？”
　　“不用了。”
　　止宇放下电话，走到我身边坐下。
　　“大哥说他明天要回来了。”
　　“我听见了。”
　　“不过听他的声音好象有些不对，应该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
　　“你忘了他找你演戏的事了吗？”
　　“是那个薇薇？”
　　“应该是吧，要不然还为什么事呢？”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的，是不是？”
　　“嗯？”
　　“你说过，那个薇薇喜欢你大哥许多年，等了他许多年。可是他竟然都不为所动，是不是太绝情了？”
　　“怎么说呢，其实好多事都是无法统一解释的。打个并不恰当的比方吧。”
　　“什么？”
　　“你这样的善良温柔，这样的漂亮大方，这样的善解人意，可是那个人却不懂得珍惜。是不是也很难让人理解？”
　　“也许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及的。”
　　“不用说对不起，你说得都对。只是人各有命，强求不来的。”
　　“答应我，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灰心，好不好？”
　　“我知道的，不会灰心的。”
　　“这样才对啊，这样才象我第一次印象里的卢亦啊。”
　　“现在听我讲完了那些事，对我还是最初的那个印象吗？”
　　“当然，当然还是最初的那个印象。”
　　“我真有那么好吗？就象你说的。”
　　“比我说得还好，真的。一定要自信，好不好？”
　　“嗯。”
　　记得朋友劝过我说，悲哀是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暂时的悲伤总是难免的，不必过于纠缠。人生中最灿烂的四年时光交给了一个完全不值得的人，恍然一场噩梦。好不容易梦醒了，却留下了一生的遗撼。
　　还记得那个四年前一脸自信的我，还记得那个四年前一身青春的我，还记得那个四年前无忧无虑的我。可是那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终究过去了。经历过苦难，经历过分离，经历过伤痛，我还剩下些什么？
　　也许远没有止宇眼中那样的美丽与智慧，可是也没有我想象当中的糟糕。不管怎么样，三十岁，人生才走了三十年而已。遗撼与牵挂都不是我所愿意的，心里的煎熬是老天给我的惩罚，我已经受到惩罚了。
　　前面还有一大段人生要走，前面还有许多的弯口要选择。虽然还是很茫然，可是我已学会了冷静思考。曾经在日志里这样鼓励过自己，转一个弯，有另一片天。也许人生的转折真的就象拐弯那样容易与简单，只是一瞬间的事，只是一种自然的顺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