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十》清石

18、往事（3）

　　有些事就是这样奇怪，对于止宇，我有着前所未有的信赖。也许是因为他的真诚，也许是因为我太想倾诉了。总之，面对着止宇，对着他真诚的双眸，我是无所顾忌的。可我知道，对于他大哥，对于顾止尚，我是做不到这样的。虽然他也试着真诚倾听我的心声，可我却觉得彼此之间有着一种天然的距离。这种距离是与生俱来的，也许就象止宇说的，他太优秀了，以至于让他身边的人都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曾经以为此生的泪水早已流干了，可是提起那段往事，提起孩子，我的眼泪再次无声地流淌。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默默地，哪怕是流泪也是如此。
　　“别再伤心了，卢亦。过去的早已过去了，是不是？”止宇扶着我的肩柔声安慰。
　　“你一直都在听，为什么不问我呢？”
　　“如果太伤心了，就不要再说了。虽然我很想知道过去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可是我不愿意看你这么伤心。我知道，每说一次都犹如揭开一次伤疤，很痛，是吗？”
　　“是，很痛。”
　　“你不是那种轻易与人启口的人，特别是象这样的事。我很高兴，你能把我当成倾诉的人。”
　　“谢谢你，这么有耐心听我说这些。”
　　“不要总和我说谢谢，好吗？”
　　“好。还想往下听吗？”
　　“嗯。”
　　“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其实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虽然有很多人为的因素，虽然我不想有这样的结局，可我知道一开始我就迈出了错误的第一步。”
　　“后悔总是难免的。”
　　“是啊，后悔总是难免的。可我的后悔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我的一生就悔在这段婚姻里了。”
　　“别这样说。”
　　“也许你很难相信，我们只相处了大半年就结婚了。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象完全没有了自己的主张，听任别人的议论与安排。可我一直都把别人当成和我一样，当成和我一样地善意对待每一件事情。”
　　我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不论过多久，这种心情永远无法抚平的。
　　“其实说是相处，只是一个幌子，只是象征性地隔一段时间吃一顿饭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了解呢？说实话，到听到结婚这个词的时候，我都没有任何感觉，好象与已无关一样。我没有反对，因为好象当时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那段时间里，我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当然我也没有机会发现，事后我才知道那是别人特意的伪装，而我却蒙在鼓里。”
　　“被欺骗了吗？”
　　“是啊，如果别人刻意隐瞒一些事的时候，你是无论如何也得知不了真象的。何况他们还是一家齐上阵，我一个怎么招架得了呢？”
　　我沉默了片刻，继续着回忆。
　　“你知道吗，止宇，经历过这段婚姻之后，我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
　　“人有时候真的不能太委屈自己，特别是女人。如果委屈自己能换来家庭和睦的话，也算是有所值了。如果什么都换取不来的话，承受再大的委屈，承受再久的委屈，都是徒劳的。”
　　“我知道，你一定是承受了巨大的委屈。”
　　“我的那段婚姻其实从一开始就有着不可逃避的差距。最初是我们的文凭，他的文凭很低，当时我也曾有过一丝犹豫。我也曾经想过，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最终走到一起。可我最终说服了我自己，不去计较这些。文凭高低其实说明不了什么，内在的素质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时间太短，我没有看清他的真实面目。或者他的演技太高超了，就算再长时间我也识不透的。你知道吗？就这个原因，后来时常被他们拿来说事？”
　　“他们？”
　　“对，他们。这四年来，我不是和他一个人作战，我是和那一大家子作战。”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那样乱战的情形又回到了眼前。
　　“作战？”
　　“难以置信，也很难想象，是吗？”
　　“是。”
　　“即使是到了现在，我也时常怀疑我那四年生活的真实性。我也时常不能相信我自己竟然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四年，可是孩子是真的，烙印是真的。四年啊，不算长也不算短了，是不是？”
　　“嗯。”
　　“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那么盲目地结婚吗？”
　　“为什么？”
　　“其实原因有很多。到了那个时候了，虽然我们没有具体的进展。可是照顾到家人的感受，照顾到别人的目光，我还是应允了。而且那个时候，我还是心存一丝希望的。”
　　“希望？”
　　“是啊，希望。我是个从小就爱做梦的女孩，虽然一直梦碎，可是却一直不曾灰心过。虽然和一个几近陌生的人结婚，多少有点太草率了。可我还是梦想着，结婚后会有幸福的生活。虽然不敢奢求童话世界里的样子，可是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悠闲牵手的夫妻或情侣，我总是在想，我以后也会是这其中的一份子。我不是那种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情的人，也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那已经成为回忆了。而且我也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好，有些人只能一辈子记在心里的，是不是？”
　　“是吧。”止宇小声地附和着我的话，生怕打断我的思路。
　　“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少女时代的梦想，对以后生活的憧憬，我没有看到一点希望，然而残酷的现实已经把我打入了万丈深渊。”
　　想到那些度日如年的日子，心如刀割。
　　“我说过，我们婚前几乎没有怎么相处过，所以对他那个人几乎是陌生的。我们不知道彼此的爱好，不知道彼此的生活习惯。可是既然结了婚了，纵然再有太多的想法也无济于事了。于是我想努力适应他，努力适应他们那个家。”
　　不会忘记每天匆匆匆忙忙的自己的身影，不会忘记每天自己独守空房的情景。
　　“他总是会在晚饭后，出去打牌，要么就是去上网。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打个电话问一下原因，而他也会稍作掩饰。可是后来，一切都已显得没有必要了。他不再遮遮掩掩，我再打电话也是关机。”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简直难以想象，为什么不知道珍惜你。”止宇的语气显然有些激动，放在我肩上的手因为激动而略有些颤抖。
　　“什么样的男人？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即使现在已经离开了那里，即使遭受了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我还是不愿意把一个人说得那么不堪。”
　　“我知道你的胸襟，你只是在客观地说事。”
　　“我不知道命运为什么为我安排了这样一段婚姻，为什么安排我和这样一个男人结婚。也许是上天在惩罚我吧，惩罚我的草率，惩罚我的天真，惩罚我一时的糊涂。”
　　“不要再自责了。”止宇轻拍我的肩。
　　不要再自责了，不能再自责了。谁还没有一时糊涂的时候呢，只是我比较倒霉而已。深爱我的人曾经紧紧地跟随着我，可我没有珍惜，错过了，便是一辈子的遗撼。而自己想努力维持的婚姻，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努力，最终土崩瓦解。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幸福更是两个人的事。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幸福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