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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那日的晚膳两人最终没能一起吃,因为洛王忽然有急事出府去了,芷烟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吃了晚膳,看了会儿书,也未见他回来,绿儿便服侍芷烟睡下。可她翻来覆去哪里能够入眠?
      下午的那一吻至今让她耳红心跳,心惊不已,不知怎会演变到这个局面。洛王的言语也烙在心里,每想起来又是感动,又是害怕。
      今后该怎样呢?真的跟他在一起?可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呢?不由又想起璃月来,想起她爱得那般痴心,又那般辛苦,却是个天涯相望的结局,只觉一股沉痛之情,塞于心间。芷烟心中就这样一阵热又一阵冷,思来想去,折腾了几乎一宿,直到了四更时才朦胧睡去。
      才睡了一会,芷烟不知怎的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洛王坐在她床边,她猛得坐起身来,叫道:“王爷。”
      洛王一笑,说道:“说了,我叫承远。”
      芷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叫他的名字又实在开不了口,迟疑地问道:“有事吗?”
      洛王温言道:“没事,昨日本说与你一起用饭,却临时有事出去了。我心里一直惦着你,这会儿我刚从外边回来,想过来看看你。吵着你了吧!”
      芷烟仔细看了看他,见他一脸疲倦的模样,问道:“你一夜没睡么?”
      洛王笑道:“无妨,习惯了。”
      芷烟忙说道:“那就早些回房去歇息吧,明日再见不迟。”
      洛王笑意更深,说道:“明日再见,那么就是说你不走了,是吗?”
      芷烟心中突地一跳,不知怎样回答,只催他道:“你先去歇息,身体要紧。”
      洛王却仍是不动,说道:“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要去上朝,我心里惦记着你,睡不着,想多看你一会儿。”
      芷烟脸上慢慢红了起来,心里也是一热,抬眼看了看他,瞧见他双目凝视着自己,目光中俱是情意,心内那一点点的疑虑与不安也终被感动代替。芷烟朝里面挪了挪,对他细声说道:“那你在这里歪一会子,总要休息一下,等时候到了,我叫你。”说话时,芷烟不敢抬头,脸上已是一片火烫。
      洛王心中一喜,挨着芷烟靠在床棂上。他的一只手从她身前横过来,抓着她的手臂,身子微微倾斜了过来,芷烟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在我身边,真好。”
      芷烟没动也没有答话,只觉的他抓着自己的手慢慢放松,他的头却枕到了自己肩上,渐渐的越来越沉,耳边尽是他匀净的呼吸声。芷烟只觉的一阵安宁和平静,也合上眼慢慢睡去。
      等到芷烟猛地睁开眼睛,天色已是大亮。她发觉自己安稳睡在枕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洛王早已不在房内。芷烟坐起身来,叫道:“绿儿。”
      绿儿应声进来,说道:“姑娘,你醒了。”
      芷烟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绿儿道:“辰时刚过。”
      “王爷什么时候走的?”芷烟道。
      绿儿笑道:“王爷卯时就上朝去了,现在还没回来,王爷走时姑娘睡着,所以没有惊醒姑娘。”
      芷烟“哦”了一声,放下心来,忽想到方才的话语里有着极易让人误会的地方,不禁两颊飞红,低头不语。
      绿儿心思灵敏,如何看不出来。心中虽笑,嘴上却拿话岔开道:“姑娘可知王爷昨夜为何一夜不归?”
      芷烟问道:“为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绿儿道:“今早我听文哥说,真的出了大事了。早先那些受灾地方的百姓如今造起反来了!”
      “造反?”芷烟惊诧道。
      “嗯,”绿儿说道,“听说是因为朝廷的赈济被地方官员克扣,灾民拿到的赈灾钱米太少,昨儿夜里又下雪,差点冻死了人,有一个地方的灾民一时气愤,冲进了官府衙门,将官老爷揪出来狠打了一顿,险些出了人命!其它地方上的灾民听说了这事,也联合起来到官府那里闹事,如今出事的地方有七八处呢!”
      芷烟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之情。绿儿看芷烟脸色,忙安慰道:“姑娘也别着急,王爷一早上朝去定是在朝廷商议此事,相信朝廷一定能妥善处理的。”
      芷烟长叹一声:“但愿如此!”

      此时的朝堂之上也殊不平静,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不豫,王仁辅站在中间,梗着脖子,一脸愤怒,旁边站着刘直,却面有得色,其他的文武大臣都低着头,神色各异。洛王也站在百官之中,仍是一贯不关己事的模样。
      只听刘直说道:“皇上,方才微臣所奏,俱在此表之中,请皇上细看。”说完,呈上奏表,一个小太监过来从他手上取走。刘直又接着说道:“此次有人秘参王丞相私吞皇上大寿筹备款项,调运边关守备的军用物资,致使我军供给不足损兵折将,又在朝中结党营私,笼络人脉,这次多处受灾地方百姓叛乱,正是由于地方官员克扣赈灾钱粮,中饱私囊所致。而这些官员多是王丞相一手提拔,为王相亲信之人!”
      王仁辅“哼”了一声,对皇帝说道:“皇上,这些人毫无凭据,纯是信口而言,根本就是恶意诬告微臣。他们若是有凭有据,为何不敢具上真名,非要做这藏头露尾之事?微臣对皇上的忠心,数十年如一日,天日可鉴!所做一切均是想为皇上分忧,为社稷造福,决不敢有一点儿越规逾矩,请皇上明察。”
      皇帝皱了眉,接过奏折,打开扫了两眼又放了下来,问道:“王卿家说的没错,秘参这种事怎可轻信,刘卿可有别的凭证没有?”
      刘直道:“微臣也以为秘参之事不太可靠,因此暗中予以调查,现有朝中十余位大臣并丞相府中的几位幕僚可以作证!而且,那些地方上的官员也可作证。”
      王仁辅冷哼了一声道:“笑话!十余位大臣作证又怎样?怎知不是与你们串通一气?难道我就没有有多位大臣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刘直却得意地笑了,说道:“微臣还有一位十分重要的证人。”说着,他瞟了王仁辅一眼,“那就是现任礼部员外郎的,王丞相的女婿,曾允南,曾大人!”
      众人皆是一愣,王仁辅也是一惊,惟有洛王毫不在意,只是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此时的王仁辅已觉得事情不妙,他稍稍回头,希望有人能够出来帮他说话,结果却一个人都没有,百官都垂着头,眼睛都不敢稍抬,生怕接触到王仁辅的目光。王仁辅这才有些慌乱起来,抬头悄悄往上看,见皇帝脸色紧绷,似在思索。
      只见太子走了出来,说道:“父皇,王丞相多年来处理朝政勤勉得当,又深得父皇信任,必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父皇不应听信一面之词,这对丞相太不公平。”
      洛王这次也不再沉默,走出队列说道:“父皇,儿臣以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为了谨慎起见,应当彻查此事,若真是有人诬告,也正好还丞相一个清白。”他看了看太子,又说道:“而皇兄素与王丞相过从紧密,此时倒应该避些嫌疑才好!”
      众官员都知道太子素来与洛王不合,今见他们在朝堂上也争起来,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个个把头垂得更低。
      王仁辅欲要再说话,却听皇帝不耐烦地说道:“好了,都不要吵了。刘直,此事就交由吏部调查,务必将事情查察清楚!”
      刘直满脸喜色,恭声答“是”。
      王仁辅却惊慌失措,叫道:“皇上。”
      皇帝却挥了挥手,说道:“王卿家,你也不要着急,待事情调查清楚再说。你也暂时放下你手中所有的事情,就只负责好大寿的事情为先。”
      王仁辅不敢再辩,惟有答是,看着皇帝退朝而去。

      往后的几日,朝堂之上气氛紧张,众官员俱都在心中猜测朝中动向,有的惶惶不可终日,有的幸灾乐祸拍手称快,更多的则负手而立静观风向。而朝堂紧张的局势却并未对珑月河上有丝毫影响,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景象。
      此时李常正在画舫中喝酒,对面的却是曾允南。李常已酒至半酣,面露得色,曾允南却面色沉郁。
      “好了,曾老弟,”李常说道,“不要担心,咱们这回一定成功,有刘大人在,宫里还有娘娘,王仁辅这回必叫他不能翻身。”
      曾允南却仍是迟疑,说道:“我这回是孤注一掷,若是事有不济,永不翻身的恐怕是我吧!”
      “诶,”李常正要说话,此时一个女子掀帘进来,甜声说道:“二位大人好。”
      李常一看,欢喜非常,连忙说道:“玲珑,快到这里来坐。”
      玲珑轻轻一笑,媚态横生,款款走到二人身边坐下,拿起酒壶给二人斟酒。李常只瞧着玲珑移不开眼。
      曾允南却皱了眉,脸色露出嫌恶的神色,只端起酒杯喝酒。
      李常想起曾允南来,知道他不喜欢烟花女子,对玲珑说道:“玲珑,可否弹奏一曲?”
      玲珑微一低头,笑意盈盈站起身走到琴边,抚琴弹奏起来。
      李常眼光直跟着她,身子却伏低,小声对曾允南说道:“你放心。宫里的消息说,太子这几日老是跑到皇上跟前为王仁辅说情,结果还惹得皇上大怒,嘿嘿,他这个草包却不知道这才正中我们下怀呢!皇上处置王仁辅的心思更加坚定,这次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曾允南听了,面色才缓和下来,他抬头看了看玲珑,仍是皱眉,说道:“李兄在此慢饮,我先告辞了。”
      李常拦着他说道:“曾老弟何必着急呢!你也真是个固执的人,这样美貌的女子你都不动心,还真是念着那个家乡女子?”他还想再说,却见曾允南脸色阴沉下来,只得闭口不言。
      曾允南朝他拱了拱手,走出画舫上岸离去。

      曾允南上了轿,往府中而去,沿路经过平安街,顺安街几条京城的繁华街道。因皇帝大寿将至,京城的几条主要街道上都张灯结彩,装饰的十分喜庆,因此夜间出来游玩的人也多了起来,那些商贩看中此机会,纷纷在路边摆上摊点,又将近年关,更是吸引了许多的百姓,甚至引得些官家眷属也兴起夜间出游的兴致,一时夜游京城成了人们一项时兴的消遣。
      曾允南微掀开轿帘向外望去,路边的小摊都点着灯笼,照着街道恍若白昼,街道上行人如织,人声鼎沸,更是一派热闹景象。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一双双眼睛映着灯笼闪耀着奇异的光彩,虽是寒冬腊月时节,却到处显示出一付春日融融的景象。曾允南看着一张张纯朴满足的笑脸,心头的阴霾似乎冲淡了许多,也生出一股安宁的心绪来。
      却就在此时,一男一女一对人影出现在他眼前,他心中被狠狠地扎了一下,整个人僵住不能动弹。那二人并肩而行,正是芷烟与洛王。曾允南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芷烟披着一件绛红披风,明黄的亮光映着衣裳又射到她脸上,直显得明媚秀雅。她手上提着一盏花灯,洛王在她身边噙着笑对她说着什么,也是丰神俊朗,仪表不凡,二人站在一起,却是珠联玉合一对璧人。芷烟此时微仰着头,正在仔细倾听洛王的话语,不时露出笑容,曾允南可以看到她瞧着他的眼光里明明白白写着情意,那神情,那笑容,那眼波,曾经都是那么熟悉,曾经让他那么的快活,而现在,他的心却直直地向一个无底深渊沉没下去。他的手无力的垂下,轿帘也落了下来,遮去了外间的光亮,他的四周只是一片昏暗。
      轿子来到曾府门前放下,曾允南走了出来,默默向门内走去。
      “老爷回来了。”门口的下人呼唤道。
      曾允南止住了脚步,朝那个下人看去,那人低着头,曾允南怔了片刻,方想起这是几个才进府的下人,原来府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玉伦从娘家带来,现在也都随着玉伦回丞相府去了。也有一些仍旧留下来的,并着新进来的,曾允南对他们下令道:从此在府中都必须唤他“老爷”,再不许听见“姑爷”二字。方才的人正是依从他的吩咐,可他听着却有些陌生,“想是从前听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他自嘲地想着,随即“哦”了一声,仍旧朝门内走去。
      府内很安静,正厅里灯亮着,旁边的屋子却都黑着,与那方才大街上的热闹,真是两个世界。往日他一回府,玉伦都会带着人早早地迎了出来,嘘寒问暖,殷勤周到,可今日,看着空荡荡的院落,冬日里凋零的树影,他只觉得到处透着一股凄清,直寒到心里面去。曾允南进了厅门,在椅上坐下,有人送上茶水,他也未抬头。
      他的手搁在桌上,那上面铺着一张石青色棉桌垫,边上用丝线密密绣着春藤的滚边。曾允南知道那都是玉伦亲手绣制,玉伦知道他畏寒,因此做了许多坐蓐桌垫,免得他碰到冰凉的桌椅器物而不适。
      玉伦是两日前走的,走时也未哭闹怒骂,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说道:“允南,我如今才知道,你竟是恨着我的。”
      恨她吗?曾允南问自己,应该是有的吧!若不是因为她,又怎会失去芷烟?而每看到她,每次听到府里的人唤他“姑爷”,就好似在提醒他怎样为了官爵而放弃道义,放弃品行,放弃良知,让他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曾做过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阻拦玉伦,他甚至也不敢面对玉伦的眼光。
      曾允南忽然想起以往此时,玉伦会坐在对面,给他讲些琐事,今天缎庄又进了什么布料,她又绣了什么花色,或是哪家的夫人公子过生日云云。以往曾允南是不耐烦的,可今日,他却有些怀恋起来,仿佛那些絮絮的话语可以让他空浮的心落回实处。他这才发现,以往有玉伦在,这个房子里才是充实而有生气的,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上面都留着她的影子,如今,偌大的屋子里却只有他一个人,唯一伴着他的只有荧荧的烛火。
      “啪”的一声,烛火的一声爆响惊醒了他。
      “我这是在做什么?”他对自己说道,“今天的一切得来,我都付出了等值的代价,我决不能再失去!无论别人怎样看,我只要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很快我就可以实现理想,展现抱负,可以告诉所有人我曾允南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他想着,忽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前高声叫道:“来人,给我将所有屋子里的灯点上,以后只要我在府中,就不许任何一个屋子里黑着。”
      话语声飘过空荡的院子,绕过风中摇荡的昏灯,渐渐淹没在沉沉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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