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蓬山此去无多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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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过程比较曲折，但高杉最终还是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北京。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铁三角都去了各自的地方完成分配的任务，而高杉，则是跟着一种类似“心灵感应”的东西来见他的主人。
见面的地方意外的和高杉家挺近。高杉还是言九的时候，总喜欢眺望远方，便能看到这家仿古的客栈。心下一沉，“是谁要害高杉言九”的疑问又浮上来。这么多天过去了，应是早就出丧了吧。客栈的生意很是冷清，掌柜模样的男人提着烟杆坐在门槛上，眼神麻木。这家店倒像是接待死人的。
高杉扑扇着翅膀飞进去，也没有人阻拦。
一楼密密麻麻的摆着许多木质桌子，桌子上总有些刀剑划过的痕迹，像是有过很多次打斗。但只有靠窗的那张坐着一个人。中年男子一袭黑色长衫，历经沧桑的面庞上却是不协调的善意微笑。高杉迟疑地飞过去，根据直觉停在他的肩上。男子并未低头瞧他，只是淡淡地说：“还是猫儿好，换了张脸也始终认得我。”
这是要闹哪样啊？说话这么酸，鸟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高杉对于易容的事实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心底还有渺茫的希望——说不定这是个美男子呢。帅一点的主人能给他增加做鸟的勇气。
“阿七，阿七。”高杉欢乐地叫。
男子微笑着抚了抚他的头，柔声道：“傻猫儿，教了你多少次，怎么还是说不好我的名字。哈，果真是傻猫儿。”
跟鸟较劲你就输了！高杉仍旧不死心地叫：“阿七，阿七。”
“是汉卿，汉卿。”他细心地纠正，没有半分不耐。
——天雷滚滚啊！这是万恶的重名么！
老掌柜静静地吐出一口白烟，像是毒蛇吐信。他突兀地冷笑道：“你可得记得自己的身份。此事一旦暴露，你我都将堕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汉卿冷淡地点头：“劳您挂念。我纵是要死，也不会拉您一起的。”
“真是世态炎凉，枉你悉心护他半生，如今却还要处心积虑害死他。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老掌柜摇头晃脑地高声念道，“何必当初啊！”
真是受不了了，真的不是在拍穷摇剧么——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穷摇”这词儿。高杉抖了抖毛，往汉卿的领口缩了缩，奈何头还是太大。汉卿也不恼，只是宠溺地轻笑，又有些担忧地说：“我近日要参加一个拍卖会，到时你可怎么混进去？”
高杉在心底默念，不去不就得了，身为一只鸟他也不能拍下什么啊。这男人要是真的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肯定属于万人迷型的——对鸟都这么温柔你是要闹哪样啊！小心老子动心跟你来一出“人鸟情未了”啊喂！
停在汉卿手上吃了几颗碾压过的花生肉，高杉立刻惬意地出去闲逛了。说是闲逛，但其实他是有目的地的——高杉宅。
没有想象中的苍凉落败，郁郁葱葱，一切如初。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看见言九本人来的冲击大——
“倒不是看中了什么，只是想去凑个热闹，便问你要不要和我同去罢了。”言九抿一口清茶，目光忽地落在呆愣的高杉上。他的目光锐利，像X射线般几乎将他看穿。高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然而这条件反射出现在鸟身上却极其怪异。
坐在言九身旁的解语花兴致盎然道：“这鸟竟是不怕人的样子。”
解语花的这个“兴致盎然”表现太过明显了。他刚才看起来虽是一直专心致志地听着，但已经没了以前对待高杉言九时的耐心与淡淡的温柔。高杉这只怪鸟的出现，像是解救了这烦闷的气氛一样。
高杉有点接受不能。
言九没死，灵魂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解语花跟他的关系变得像是互相利用，不再掺杂私情。
——这剧情也太凶残了吧！
言九神色晦暗，猛地拂袖打落自己的茶盏，刺耳的响声拉回了所有关注。他负手背对众人，衣袖上还沾着几滴茶渍，沉声道：“解雨臣，你果然也盼着我死的那一天。这鸟来了，便是我的死期已经近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不要这么看不开，一天到晚“死啊死”的！你已经过了说这种丧气话的年纪了哟！话说解雨臣又是啥，旧友之间的小秘密么……其实高杉有点郁闷，黑乌鸦被说成不祥之鸟也就算了，他这么可爱哪里晦气了，怎么可能招来死亡。身为军人的Cheater以前养过一只乌鸦，叫做乌塔。乌塔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完美的侦察兵，很多时候，它比那帮举着枪只知道后退的渣滓们有用多了。
解语花耸了耸肩：“那就把这鸟杀了吃吧。”喂喂别这样！
“你走吧。”言九转身朝主卧的方向走去，孤傲的身影恢复如初。
解语花转过头来看着高杉：“他是真的要死了？啧啧，我怎么觉得像是倒活了几年，变成以前那副孩子气的样子了。”
高杉本来想学着普通鸟叫几声糊弄过去的，毕竟解语花的话也类似于自言自语了。但是脑中却忽然闪现一个陌生男人温润如玉的脸，心中一慌便下意识地说：“不、不知道。”
……让你多嘴啊！那个疑似汉卿的男人和言九有个毛线关系啊！
不敢再停留，高杉在心中期望解语花没注意听，猛地飞出去，却撞到走到半路的言九。
言九抓住他，闷声不响地转而进了书房，皱着眉问：“汉卿派你来？”
高杉没回答，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言九忽然笑了，笑容里满是自嘲和厌恶。他轻轻地说：“我一点都不想唤他为父亲。我们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是他骗我，骗我这么多年，才让我陷得这么深——我本来是不会拥有感情的。如果没有开始的施舍，又没有后来的补偿，我自然会如他所愿，自己回到长白山的。哪里还需要他亲自来杀我。”
顿了顿，他又说：“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高杉已经被连轰得只剩半口气了，头脑一热就问：“所以，你是要回归仙班？”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言九没有理睬他，兀自沉吟，“果真如此，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你将这话带给他，告诉他，我会走的。还有……那张脸实在是不大好看。拍卖会上我想再见他一面。”
啊？已经见过面了见过面了还是见过面了？高杉心里想的其实是：看吧，也不是只有我能靠开外挂认出你的！
言九打开窗，回头看他，意思是叫他从这儿飞出去。高杉没有迟疑，飞出围墙时却略一停顿。
他看到高杉言九倚窗而立，头颅高悬倔强如初。但是，他分明流泪了。高杉愣住，看着言九晶莹剔透的眼泪滑落下来，眼中却不含任何情感。他好像听见言九固执的声音在解释：我只是在流泪，不是哭。言九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连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曾经的爱人都已经反目成仇。
高杉头一次这么痛恨这鸟好到爆的视力。他最终还是按照原路回去，安安分分地传达了言九的话。
汉卿，不，应该叫高杉忍。高杉忍只是淡淡地应了声，看不出悲喜。他倚在窗口看万家灯火，似乎不再挂念尘世。谜还没有全部解开，高杉却已经头晕了。
他问汉卿——他还是喜欢这个名字：“你爱过言九吗？”
汉卿沉默着没有回答，滚烫的茶水却撒到了长裤上。淡然的神色下竟是慌张，高杉忽然为他的反应而感到悲伤。为言九，也是为汉卿。连爱都不肯承认的男人，多么可怜。
“猫儿，你是神鸟。”汉卿忽然轻声道，“我曾经执着于长生不老，所以循着蛛丝马迹想要找到你。呵，找到西王母的青鸟，就能找到长生不老之药——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最后一次下斗的时候才遇到了你，而那时的我一心想解除长生状态，实在好笑。总之，年轻时候的我误打误撞，通过捷径进了传说的云顶天宫，打开了青铜门。”
这不科学啊，你的运气是要有多好……高杉很想吐槽。
“我看到了终极！那里的一切，我无法形容……我从青铜门里带出了还是婴儿的言九，因为他，我才保住了一条命。我把言九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养，打算这辈子都不要叫他触碰古墓。但是，言九长到大概六岁的时候……”
汉卿忽然哽住了，说不下去了。
——虽然很不科学，但你倒是说下去啊！不要吊人胃口，又不是电视剧怎么还要插播广告啊喂！高杉听着，却完全没有进入听悲情故事的状态。
“我杀了还是孩子的他。”汉卿的眼中满是痛苦。
长时间的沉默后，他又开始说：“如你所见，言九没有死。我亲眼看到他在我面前死而复生，失去的血肉一点点长回来，冰冷的身体一点点暖和起来……之后，他失去了我杀死他以及之前的一段记忆。我恐惧这个……这个生物，但是同时，我却无法控制地疯狂地……爱上了他。就好像是有个陌生的力量在强制性控制着我。”
“你这，这不科学。”高杉弱弱地说，却变得专注了些。
汉卿瞥他一眼，平复平稳的呼吸后继续说：“那之后又过了些年，我发现自己不再老了。我安慰自己也许是我不显老的关系——但时间又迫使我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长生不老的事实。我害怕，也许有一天言九会想起来。所以我寻找解除长生不老的方法。那一次下的斗，也并非十分凶险，只是被困住出不来罢了。可我真的没想到，言九会来找我。那一刻我看到他焦急的模样，想的并非和他相聚，而是逃！逃得远远的！他将另一个披着我的衣服的尸体错认作了我，我便顺其自然地逃到另一个地方隐居。这次回来，我是过够了安逸日子。之前那一次的刺杀是我还不够死心，所以糊涂了。竟还让他想起了一切。我决定让言九消失——他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我会陪他一起消失，永脱轮回之苦。”
好家伙，居然是你个人渣杀了老子！高杉默默吐槽。
“可是，你杀了他，你为什么可以得到长生不老之药？”高杉依旧在心底默念，这不科学！
“言九自己就是长生不老之药。具体的，你可以去问他。”汉卿疲惫地起身，重重地叹了口气。可他眼神躲闪，显然还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
高杉心底有个隐隐的声音在告诉他：在这个世界的日子，似乎是快要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蓬山此去无多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