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步入正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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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涩的阴暗笼罩天空，豆大的雨滴蓦地砸在掌心。
解语花若有所思地看着手心的液体，然后抬头看向楼上“创造雨”的小孩，似笑非笑。那个吐口水小孩做了个鬼脸，带着狡黠和满足的笑容蹦蹦跳跳地离开。解语花想到这个年纪的自己，就突然颇感慨道：人和人之间，果然是不平等的。
手机铃声响起，是来自李子的通话。
解语花接了静静地听着，眉头却越皱越紧。他努力维持冷静，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先把那个人抓住，要活的。我现在马上去高杉家，其他的以后再说。”
匆匆挂了电话，解语花亲自开车，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有些惊慌失措的脸。
他一直以为，只要慢慢等，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高杉言九不肯告诉他，不代表高杉言九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世人剖开来侃侃而谈，仅仅当作一个茶余饭后的消遣。可是他忘了一点——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高杉言九一死，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所追求的真相，不知不觉间变得几乎比他的命还重要。
解语花不记得自己闯了几个红灯，又受了几句司机们的叫骂。可等到解语花真的到了高杉家后，还是忍不住暗骂一句“靠”。高杉家到处都是一片黑暗，十米外还能听到鬼魅般的呼唤声。只有角落偶尔会亮起灯笼的幽暗光芒，初进时真像进了个鬼宅。若是个普通人误闯，估计会被吓个半死。纵是解语花，也有些后怕。
解语花去的自然是高杉言九的宝贝书房。借着月光可以辨出，庭院里还种着几棵西府海棠，只可惜早就过了花期，不能看到娇艳的花朵盛开。高杉宅种的都是些不开花的绿色植物，唯有这里突兀地生了几棵西府海棠。曾经的言九说，这是友情的见证。后来大概是忘记拔掉，就任由它肆意地长了吧，习惯便好。解语花暗想。
王姨打着灯笼站在书房门前，低低地说：“先生不肯让任何人进去，今日还没有用过饭呢。”
“他没事吗？”解语花现在最在意的是这个。
王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解先生觉得，先生应该有什么事？先生不过是不肯出书房罢了。您既然来了，便劝劝先生吧。”
解语花有点郁闷。刚才李子明明告诉他，高杉言九遭刺杀，情况估计不大乐观——他这个伙计向是很可靠的。怎么到了高杉宅，这里的人反而不明情况？
顿了顿，王姨又语气凝重地说：“您凌晨送来的人，没保住。”
其实那伙计本来就是奄奄一息的了，解语花是抱着侥幸心理，才把这么个半死人送来给高杉添麻烦的。他正想说些客套话，王姨却接着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先生杀了他。”
这话实在叫解语花为难。他不知道高杉为什么这么做，王姨又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人的用意都实在难猜。倒是他把伙计送过来多事有错了，可怜那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书房门“吱呀”一声被粗暴地拉开，露出言九一张煞白又透着几分阴狠的脸。一段日子没见，他似是又瘦了许多。言九的身体微微颤抖，也不知究竟是气愤还是恐惧，亦或者，两者皆有。解语花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更加吃惊——那个真正的，孤高的高杉言九回来了。
不是前些日子那个傻得可爱的陌生人，而是他熟悉的高杉言九。
“雨臣，你进来吧。”高杉言九的语气意外的柔和。
重点在于称呼。解语花听到的时候愣了好几秒。拨拨手指头算算，解语花也不记得，言九是有多少年没这么叫他了。那时候只有他固执的叫他雨臣，让他分清戏里戏外。那段时间，两人真的亲密的很。直到后来解语花知道了言九和他父亲的禁忌之恋，又渐渐了解了他的孤高与对旁人的不屑，才开始远离这个昔日密友。他忿忿地想着，知人知面不知心。言九有些受伤的面孔从此被关在另一个世界，最后发展成两人见面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程度。
多年后解语花才觉得后悔。当年的高杉言九只有他一个朋友，他将自己的秘密坦诚地告诉了他，可是解语花却不能接受。后来解语花终于找到了原因：言九不应该在他面前踮起脚尖和父亲接吻的。男男加父子，给他造成的心灵冲击忒大了。
解语花一进去坐下，高杉言九竟然开始啜泣。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一张红木书桌。言九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发紫，看了叫人心疼。
“我只相信你了，雨臣，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害怕。雨臣，我害怕……”高杉言九捧着脸，断断续续地说，“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解语花见他在自己面前哭，心猛地一抽。然后由心底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开始缠绕蔓延。这比面前跳出一只粽子还惊悚。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分明，分明就是以前的高杉啊。解语花握了握拳，冷静地问：“言九，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已经死了？”
言九愣愣地点头：“我、我知道的。”
“那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啊……”言九的眼神空洞，似是在努力地回忆。
解语花压低声音，问：“你还记得你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吗？”
“我好像，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王姨说的，我杀了你的人……”言九的表情痛苦起来，猛地跳起，“是谁？雨臣，你知道是谁么，有人在我家用了好多的招魂草，我身上全都是招魂草的味道！这是邪物，会招来鬼怪的，是谁要害我呀？雨臣，好多人想害我！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解语花眼眸一黯。就他目前查到的来说，招魂草确实是言九自己要用的。其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招回高杉忍的魂魄，结果却招来之前那个陌生魂魄。这么说来，言九可能是真的忘了高杉忍死后的一切；也有可能是他的演技太过精湛。
略略一扫，解语花的视线一下子放到了那幅突兀的地图上。这幅地图摆在那里实在显眼，但以前每次看到，他都不会去在意。心下立刻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想，解语花有些随意地问：“言九，这地图后面有东西吗？”
“是有的，可能是地道吧。我家的地下结构比较复杂。父亲生前规定不能看，所以我没看过。现在家里应该就我一个人知道这个地方。”言九一时也对跳转的话题反应不过来，擦了擦泪，好一会儿才回答。
解语花薄唇微掀：“找到了。”
——另一面，在广西巴乃，高杉差点再次丢了小命。
高杉变成了一只鸟，一只奇怪的灰白色的鸟。现在，他正努力为自己和吴邪三人寻找出路。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乱撞飞进来的了，但既然进得来，就一定出得去。岩壁中一张张模糊的面孔聚拢来，速度比刚才又快了好几倍。这些人形怪物好像是在看戏似的，随时都可能蹦出来弄死这几个卑微的戏子。高杉被自己奇怪的比喻弄得更慌了。
吴邪跟在这怪鸟后头，生死关头也不忘吐槽几句：他娘的，这死鸟好像更诱人，石中人都是他引来的！
通道十分曲折，人要找到一条正确的路再顺利通过，实在困难。高杉现在身为一只技术不错的鸟倒还好，扑腾扑腾翅膀就过去了。吴邪要带着两个大男人（而且其中一个是胖子这样的重量级人物）爬来爬去就比较困难了。逐渐体力不支的人鸟本来就行动得很辛苦，还有这么个大隐患，高杉可是要吓死了。他以前只是当作笑话看看，却不知道天朝真的这么神奇——尼玛这些东西完全无法用理论解释啊！
情急之下，高杉悲愤地朝石壁中的怪物们喊：“别过来！”
尖细的声音让吴邪都僵了僵，身体几乎不能动弹。最诡异的是，那些石中人竟然真的开始移动——朝反方向移动，速度比刚才更快。吴邪嘴角一抽，心说您老早点喊我们就不用受罪了。这样一想，觉得肩上重伤的两人更加沉重了些。吴邪眼眶一热，继续咬牙寻找有风的通道。
探灯灭了，高杉充当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新身体在黑暗中竟然会发出幽幽蓝光。吴邪对这会说话的怪鸟很好奇，但感受不到恶意，便任由他又当灯又瞎带路了。如果是人面鸟那样杀伤力极强的，也没办法了。自己现在这样又不能抵抗。大不了喂鸟。
不知多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光。终于离出口近了。
几个村民模样的人把吴邪拉出来，高杉则是直接扑倒在了洞口。他在心底感慨：我恐怕是本世纪死得最悲壮的一只鸟了。
“死鸟，你死不了的。”吴邪像是会读心术一般，扭过头来扯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就闭上了双眼。高杉还以为天真将这么挂了，吓得差点想伸出“手”去摇他——就是琼瑶剧中那种歇斯底里的摇法，他想尝试很久了。直到感觉还有呼吸喷在自己的羽毛上，才知道吴邪不过是晕倒了。虚惊一场。
……话说天真说的这话怎么越想越别扭，是谁一口一个死鸟啊。
高杉还不至于到昏倒的地步，这只鸟的身体意外强健的很。他用黑不溜秋的眼珠子扫视四周，看到那个领头的人向他致以一个微笑。
那人沉吟道：“倒是有灵性，从里头带出来的么？”
“我是自己飞进去救人的。”高杉说得不大顺溜，他是因为刚才那一吼才知道自己有“说话”这个高级功能的，现在还不大习惯。他才不会说自己是瞎猫碰着死耗子呢，迷路什么的多丢人。呸，丢鸟。
四周的人听到他说出人话，都十分惊讶，有几个还作势要来抓。高杉本来想再忽悠几句的，然后叫这些人好吃的好喝的照料自个儿。但也不知怎的，脑中忽然就冒出一句话：此地不宜久留。
高杉吃力地张开翅膀，在半空中低低地飞翔。那些人的身影被浓重的绿眼遮掩，变得越来越远，直到再看不见。
一个温润悠扬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猫儿，玩够了就来北京。你和我不一样，很快就能自由了。”
那人低低的叹息被风声盖过。
高杉停在一幢楼的楼顶，他有点难过地叫：“阿七，阿七。”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高杉从房顶的这头跳到那头，来回几遍后又恢复了愉悦心情。他眯着眼睛享受难得的阳光，困意袭来。他以为一切已经到头，做一只鸟其实也不错。
——可是故事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步入正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