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切如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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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杉宅今日一切如常。
王曲笙闲暇时去厨房看了一圈，只听得厨娘抱怨先生近日的口味大变。往日最闻不得鱼的腥味，那天却说想吃生鱼片了，实在搞不懂主子的心思。王曲笙淡淡地站在门口，扫过那些人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冷声提醒：“主子的闲话是咱们下人们可以随便说的么？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厨房里一群扯家常的女人们立刻一哄而散，显然是怕极了这位女总管。领头的满脸笑容地赔不是，头上却满是冷汗。
王曲笙略点了点头，满意地离开。
这天，一向牢靠的白叔也找来了。白叔一直负责高杉的安全，没有要事是不会从暗处出来的。王曲笙匆忙放下手头的事，面上却不惊讶。她静静地听白叔说了来意，然后微微笑道：“无妨，先生是做正经生意的人，他们既然想看，就叫他们看去吧。只是别叫他们靠近先生的书房，先生不喜欢。”
白叔恭敬地点头，离开。在高杉家，没人敢不听这王姨的话。也就只有她本人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自己不过是个下人。再想象一下王姨微笑着说“我们是平等的”的样子，实在是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王曲笙每天的工作安排都很紧凑，清瘦的背影看起来好像永远都不会倒下。她低垂着眼在心中默念，只要能守得先生再软软地唤她一声王姨，便足矣。高杉家从地底挖出来的财富，总归是要再葬入土中的。表面光鲜的家族，指不定哪天就衰败了。到那时人人各奔东西，她眼中永远的高杉少爷，也终将要长大。
王曲笙又成了王姨，开始例行公事。
“……怎敢呢，实在是先生身体不适，不方便出门。”
“……是，我是王姨。先生身子已有好转，过些时日一定上您那儿坐坐。”
“……是，先生下周会过去。先生近日很好，劳您惦记。”
挂了电话，王曲笙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回忆着最后的声音，久久地出神。次次都是亲自打过来问候，这解当家倒是下了工夫，只是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解语花与小高杉也交好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的就淡了，孤傲的高杉少爷也不愿提及。直到老爷去世，解家和高杉家才恢复了正常交往。只是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交心的程度。
出神间眼角又带了一滴泪，王曲笙将它抹去，哑着嗓子道：“若你还在……若你还在，少爷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你怎能，怎能这般就负了我们！给了人希望，又狠狠地将人抛弃。”
倚着门框的高杉将一切尽收眼底。
王曲笙一怔，又即刻挂上王姨的笑脸上前伺候。她捏了捏微微颤抖的拳，低垂着头，听到高杉清冷的声音响起：“王姨，你跟我说说，有多少人在算计我？”
“先生又怎知道我不是在算计您？”王曲笙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高杉透着寒意的双眼。
高杉忽然笑起来，是纯粹的清澈笑容。他低低地抛下一句“有趣”，便又转身离开。却不知身后的王曲笙猛地跪下，满脸悲戚。她冲着高杉的背影重重地磕头，头破血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高杉早在转角处就停下脚步，转身奇怪地看着王姨的丑态。
满脸是血的中年女人冲他喊了一句话，竟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高杉心一紧，“别伤害他”四字听得清清楚楚。他若有所思地摇头，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这王姨是个怪人，她是第一个发现高杉医生不对劲的人——高杉确信自己已经被她发现了，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反应。
高杉自认重生穿越后已对尘世看淡了许多，但还是抵不过要命的好奇心。他原本就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却被逼得不得不把装B当饭吃。等到人人都如他所愿地讨厌他，才能换来一时的平静安逸。
现在，他对高杉家的一切实在充满了好奇心。
现任当家的高杉医生，全名其实叫高杉言九。取“语不满十”之意。高杉言九的老子叫高杉忍，他年轻时不过是想来天朝见识见识，最后却迷上那些古物，成了个土夫子。从此定居北京。高杉忍似乎并不希望自己的后代继承自己的衣钵，一直坚持让儿子做个医生。
言九此生不过只下过一次斗，还是因为孝心，只是去找自己音讯全无的老子——尽管最后找回来的是不成人样的尸首。
这是高杉从记忆中提取出的一些信息，下斗的经历都是断断续续的了。高杉做梦时总会梦到斗里的一幅壁画，却看不懂。最清楚的一次，是看到许多人围着一个躺着的人，却看不清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挖掘出的记忆中，虽然没有什么令高杉期待的粽子，但是总有一只散发着蓝光的白鸟。每当这只鸟出现时，印象里伙计们的脸就都是惊恐的，紧随而来的便是灾难。
实在受不了天朝的鬼神之说，指不定这些人都是自己被自己吓死的。高杉咂咂嘴，无意间又走到了书房。他熟稔地从角落里翻出几本闲书，都是有关盗墓的。前几天他偷偷溜出过高杉家，躲开那几个暗中保护的人，倒也没人发现。
才翻了几页，高杉就各种汗颜。
……卧槽，这么基情是要闹哪样啊？！
合上书默念自己要淡定，高杉又细细地看封面，总算在角落看到了弱弱的“BL、□□”等敏感字眼。高杉忍不住摔书，还狠狠地踩了几脚。天朝人什么时候这么开放了啊喂，在斗里做那种事什么的……
高杉面无表情地在木椅上坐下，极力平复心情。良久，他默默地蹲下来捡起书，悠悠地拍了拍封面上的脚印，然后视作珍宝般死死抱住。他“咯咯咯”地怪笑几声，然后抱着书满足地靠在桌上睡死了。
可惜高杉不知道很久以前言九一句无心的话。
那时言九喝得正在兴头上，便把手一挥说：“我们既然是朋友，我的地方你自然可以随便进！不过是个书房么，我也就是随便定的规矩！”
于是，解语花进门时，看到的就是高杉一头杂乱的黑发和只露出一角的书。他自然有办法把书抽出来，但不弄醒高杉。翻开后还是忍不住低笑出声，显然没料到闷骚的高杉少爷还有这么一面。把书完好无损地放回去，解语花嘴角还是笑意，神色却更复杂。
“既然曾经知心朋友一场，我也给你个特权吧。你做的事若是闹得不可收拾了，我就亲自给你个痛快。哎，小时候好好的人，长大后怎么都变了呢？果真是人心难测么。”他忍不住摸摸高杉的头感慨，“他们都说你是神算，那你说说，我的小男孩是不是也变了呢？还记得他么？我以前跟你说过的。”
高杉猛地挣扎了一下：“死基佬，放开我！”
解语花愣了愣。高杉的呼吸平稳，看起来还没有醒。原来是梦话。
“我姓高杉，只是姓高杉！大不了全部上来啊！”高杉尖锐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恐慌，轻易打破他全部的伪装。
其实高杉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自己的梦了。他梦到了久远的高中时代，彭格列的顽固派叫他抛弃自己的名，为新的首领卖命。他不得已离开了风纪委员会，只为了躲避委员长过分冷静的双眼。于是过去的仇家们全都找上门来。那是高杉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光——因为人心的冷。
解语花仍旧笑道：“倔强倒是相像得很。”
解语花退出书房，王姨低眉顺眼地倾身站着。他对她一笑：“刚巧路过，便想来看看言九。他正睡得香呢，是我心急了。”
“请您别做多余的事。”她低低地说。
“哦？”解语花挑眉，“王姨，我怎么记得，你是个下人？高杉家关系也太乱了点吧，我回去一定做好复习预习的工作。”
却忽然听到高杉慵懒的声音：“我看你也不能及格啊，早点脱离那苦海吧，兄弟们都上岸投胎去了！”再往里一看，房里的高杉姿势不变，竟是还在睡梦中。解语花“噗”的一笑。
总之，高杉来到这儿后与解语花的初次会面，就是这样错过了。高杉后来听王姨说了也不悔，只是有点留恋迷蒙中听到的温和声音。当然，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小秘密已经被人发现的话，一定会炸毛跳起来的。
夕阳落下时，高杉依旧一个人吃一小桌饭菜。饭后是照例的泡澡。
药浴是言九的习惯，身上和屋里那股气味都是一样的药香味。并不难闻，所以高杉并不排斥，反倒很是享受。每次泡完后身心都会格外轻松，这药方似乎是能宁神的。也许正是因为坚持药浴，这些天除了做些梦外，他的睡眠质量倒是难得的好。
披上宽松的睡袍，高杉向侍候的王姨提议：“王姨，明儿个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不必派人照料了。你说如何？”
“先生只怕是闷坏了，确实是该出去玩玩了。玩玩自然是一个人舒心，先生也是能照顾自己的大人了，不需要问我的。”王姨微笑着点头，走出卧室。
高杉看着终于合上的门，松了口气。
他嗅了嗅手腕上的药香味，只觉得舒心。
今夜的高杉宅，也一切如常。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切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