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心里有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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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杉的脑袋“嗡”的一声，猛地坐下。木椅硌得他大腿生疼。
一旁打扫的王姨立即担忧地询问是否身体不适，高杉只是摆摆手胡乱回了一句：“没事儿，就是时差还没倒过来。”
高杉现在遇到的问题实在不好跟任何一个人说。还没遇上白兰就中途被别人送上了路，偏偏还没死透成了另一个人。莫非他的灵魂还真的不灭？亏他之前矫情那么久，写了封信还差点酸掉自己大牙。从意大利黑手党，变为常年居住在北京却流着日本人的血的医生，进手术室的时候病人准被他弄死。万幸的是高杉拥有原来那家伙的大部分记忆，只是消化有点困难。这身体的主人也凑巧姓高杉。
高杉正支着下巴发呆，嗅到袖口淡淡的药香味，一时又有些犯困。高杉甩甩头醒神，颇吃力地撑着高高的扶手站起来，王姨立刻过来扶他，一边低低地问：“先生，还去书房吗？”
高杉迷迷糊糊地点头，由王姨扶着去了书房。
王姨的悉心照料让高杉很是满意，他家的那个母老虎从来就不懂啥叫照顾人，从小到大他自然没少受苦。再说回来，中国文化高杉是不大懂的，只觉得这原来的高杉医生确实很会享受。外面看看不过是个破落的小四合院，里面倒是着实装修得古色古香。尤其是这书房，整得最精致，还常年有一股较浓的药香味儿。
高杉这几天基本都窝在书房了，巴不得吃饭睡觉都在这儿。书桌正对面有一张很大的中国地图，猜不透原主人这样布置的用意。不过高杉也不好意思撤掉，本就设计得不是很突兀，多看看便习惯了。
书桌上还散乱地摆着几本未看完的专业书籍，密密麻麻的小字就让人看得头晕。高杉只能硬着头皮再挑出一本较薄的来，努力消化里边的“天书”。现在只怕真来几个病人，装疯卖傻他会，可是人命关天，高杉医生可是个好公民，把病人弄死了谁负责？尽管这身体有时候会条件反射做些“高杉医生”的事，但高杉明白，要真想安逸地在这里生活，最好还是靠自己。
高杉刚刚静下心来翻了十几页，就听到外头吵吵嚷嚷的，打破多日来的沉寂。
“我靠，胖爷我还看不起小日本呢！反正咱们都进来了，要是被个小日本鬼子给赶出去了，胖爷我颜面何在啊！今天这病，爷爷我是看定了！”话语虽然粗俗，高杉却蓦地对来人生出一股亲切感。
这院儿里确实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高杉努力掩饰面上的喜悦之意，丢下手中的书循声而去。只看到院里几个小厮拦着两个人，前头那个脸气得通红的胖子，显然就是刚才大嗓门骂人的那位了；后边那个小哥倒是一直闷闷的。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
高杉两辈子都没被人骂过小鬼子，倒是不怒反笑。大概是他的笑声打断了这场即将正式上演的好戏，一群人都忽地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王姨见了自家主子，立刻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解释：“打扰先生了。这两人说是来求诊，我已经说了先生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哪知……”
最怕的事儿果然还是上门来了，高杉刚才难得的高兴顿时被惆怅浇灭了。只得在心底暗道：哎，早死早超生吧。高杉严肃地点点头表示清楚了，又对那胖子和小哥道：“既然如此，两位请随我来。”
语毕，几个小厮还有些犹豫，王姨却很顺从地带他们走开了。高杉上前几步，微笑着伸出手。胖子没握，脸色却好看了不少。高杉缩回手，却丝毫不觉得尴尬。他向来喜欢这样的人——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绝不勉强自己向讨厌的人摆笑脸。
高杉领着两人去了书房，接着终于第一次点亮了下边地下室的灯。他之前只晓得高杉家有这么个地方，却没料到里边的器材还挺齐全，一时也愣住了。胖子早在走进书房后就已经对高杉改观——只因那些看起来普通却价值不菲的小玩意儿。前头的高杉停下脚步，后面的两人也只能停下张望。
“高杉啊，怎么越往里，这古怪的气味儿就越浓？”胖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高杉猛地转身，气势一变，扬眉道：“这对你身体有用得很呢，趁现在多吸几口吧。”
小哥只是站着扫了一圈，皱了皱眉。
高杉早准备好怎么忽悠他们了，现在收了笑意，倒真有那么几分像。没再多说废话，高杉一坐下就问了来意。听完后他立刻在心底呐喊天不负我，这胖子原来是想治旁边这个小哥的失忆症。高杉略一沉吟，看着那走神的小哥道：“这位小哥应该是受了刺激，得精神刺激才行。不然你每天给他炖猪脑都没用。能告诉我么——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达到装逼效果，高杉还沉下脸对着他又说了一句：“你在寻找什么？”
那小哥终于悠悠地望过来，盯着高杉看了很久。
胖子的脸色也不好，良久才沉声道：“医生，你小名其实叫天花板吧？”
这人嘴太贱了点，就这么破坏了刚才的气氛。胖子话一出口的时候高杉差点摒不牢，还好在咧开嘴之前狠狠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高杉也能看出这两个人是有故事的，而这故事定然是不能对别人说的。他确实是故意这么问的。
本来高杉以为这场闹剧到这也就结束了，可是胖子却忽然把屁股移到了桌子上，俯视着面无表情的高杉。他的神色认真得很。要不是因为这里是自个儿家，高杉肯定以为这两人要把他做掉了。胖子自顾自地点上烟，吸了口就问：“高杉医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听说您老人家神机妙算，您老人家肯定也知道咱们的来意，掐指一算给咱们指条明路，如何？”
原来这胖子姓王，高杉印象中北京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物。不过他一口一个老人家实在听得高杉慎得慌。奈何现在是他把自己按在椅子上，另一边还是黑面神似的小哥。不说就等于死了是吧——高杉猛地吸了口气。原来这高杉医生比他还会扯，在这么个正常的世界里还真的有人能神机妙算？坑爹的吧，也就骗骗三岁小屁孩罢了。这王胖子也不至于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吧？
高杉有些苦恼地歪过头，随便蒙了一个就闭上眼轻声道：“广西。”
没等王胖子再问，高杉一下子睁开眼夺过他指间的烟，狠狠地按在桌子上掐灭。高杉还记得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雾守身边的独眼高杉。胖子因为他干净利落的动作微愣，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小哥仍是无动于衷。
高杉也不扫他一眼，径自走上书房，打开房门冷声道：“其他的我无可奉告，你们走吧。”
胖子骂了一句，立刻跟上来。身后的小哥摇头示意他不必再问，便只好忿忿不平地离开。临走时那小哥又悠悠地看了高杉一眼，冷冽的眼神让他遍体生寒。
高杉再回到书房时已经疲惫不堪。他重重地跌坐在躺椅上，望着敞开的通往地下室的门。王姨很快就端着一杯温茶进来了，见他面有倦色，只是将茶杯摆在了书桌一边。她从旁边的小柜子里取出毯子，小步过来摊开毯子，搭在了高杉肩上。王姨微垂着眼道：“先生可以躺会儿，莫着了凉。”
高杉应了声，疲倦地躺下。王姨走下地下室，似乎是去整理的。高杉看着眼里，一时间又十分感慨，王姨这样细致温柔的女子，若是还年轻，一定十分受欢迎。
王姨低沉的声音忽然从地下室传来：“先生怎么不将那小哥留下？”
她这个问题真的把高杉吓了一跳。就算王姨再怎么亲切，也轮不到她一个下人问主子这样的问题。看样子无论是高杉医生，还是他身边的人，都不大简单。王姨很快就收拾好了上来，清瘦的背影透着几丝倔强。
高杉只好闭着眼支吾着说：“嗯，那小哥留不住，随他去吧。”
他听到王姨低低地叹了口气，然后推门离开了。
迷迷糊糊之间高杉又睡着了，似乎刚才的诸多问题都一并烟消云散了。可当那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高杉还是被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刚才那小哥放大的脸。他突然狠狠地掐住高杉的脖颈，却沉默不言。
高杉心里知道这小哥并非想掐死他，但这轻重得当的力度实在让他有生不如死的感觉。匆忙中他觉得这小哥大概还是想套话，就张着嘴十分艰难地又说了句胡诌的话：“你、你，你心里，有、咳咳，有一个人。”
你心里有一个人。高杉微微勾起嘴角，他觉得这话实在有趣，至于怎么想就看小哥了。小哥果然松开了他，但随即又拉起高杉的手臂闻了闻袖口。大概这香味让他觉得不适应。高杉眯着眼睛看他，眼皮却更加沉重，然后缓缓地合上了。
再睁开眼时那小哥还在高杉面前站着，看样子没过多久，也亏他有耐心。
高杉有些尴尬地说：“最近比较嗜睡。”
小哥黑漆漆的眼眸望向他，淡淡地说：“我叫张起灵。问题的答案，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高杉惊讶于这位叫张起灵的神秘小哥，竟然一下子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好一会儿他才回神，开始沉思这突兀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也有一个人。”似乎意识到了高杉的疑惑，他说出一句像是解释的话，然后跳窗不见了踪影。
高杉有些不安地起身，踩着滑落的毯子就来回踱了几步。再一看书桌上不知何时还放了张日程表，走近一看，发现自己下周竟然还要出门一趟。没人问过他的意见。高杉扁扁嘴，透过窗看向外面的世界。
大概很美好，却多了太多的不安定。
高杉按了按心口，隐约可以摸到一个歪歪扭扭的疤印。每当他触碰这个伤口时，身体都会剧烈地颤抖。像是害怕有人揭开疤印，找出一切的真相。
他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你心里有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