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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转章 ...

  •   “离!”我大喊,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但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反应催动了力量,雨水与积水混合起来,瞬间形成了包围的结界,灵体的散逸逼得我用尽气力让结界扩展,整片树林被结界倾轧,树木纷纷折断,在结界中翻飞,而电光大部分被结界挡开,附在球状的结界边缘,“滋滋”闪亮,恰好阻挡着灵体的散逸。
      “离……”我喃喃念着。
      “吃掉我……”
      “离……”
      “然后……”
      “离……”
      “……然后……你永远不会忘掉我。”
      记忆交错,离那飞扬的笑容渐渐远去。“不要!”不要,不要每一个人都只活在我的回忆中,这样残酷的只有我痛苦的事……绝对不要!
      力量渐渐收敛,灵体随之凝聚起来,但我也渐觉吃力,眼前慢慢模糊,原本冰冷的额前也沁出一层薄汗。
      隐约见韩矢走上前去,弯腰拾起破碎的摄魂石,“貘黛,作你的哥哥真的是很幸福的事啊。”他微微的笑颜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但是是好难得好温暖熟悉的笑,“我也想作你的哥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呢,是因为……那个人的血肉吧,我想作你的哥哥,我想象哥哥一样保护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机会,所以……下一次,不会再让你为哥哥这样拼命啊。”他在说什么?我的意识更模糊,眼前却陡然清晰,韩矢捏紧了摄魂石的碎片,在额上划出伤口,鲜红的血顺鼻翼流,流进他微微弯起的嘴角,“来吧,皇圻离,还不想离开凡世的话,还想保护皇貘黛的话,来吧,我把这个身体给你!”笑容在他脸上凝聚,黑色的阴影从伤口溢出来,而火焰之色的灵体却灌注进去。
      “新后,我能为你做的,只到这里了。”耳畔的轻语如风声消隐,我的力量堪堪到了极限,结界激迸炸开,虽然电光把破裂的结界包住,柔缓了冲击,但黑色的灵体却已是不见了。
      “韩矢……离。”我一步步挪过去,手指抚上那张坚毅如冰的脸,他紧闭的双眼里,好象从来也没有过真正的开心,就这样走了,韩矢?你怎么甘心?记忆中忽然有声音浮上来,……“当年,您知道我是怎样逃出京里,怎样逃出餍的吗?当然,是,没错是圻离殿,他给了我一件东西,他让我吃掉了一个新丧的婴儿,他说:‘这是我的弟弟呢,谁都不要他,被偷偷埋在后院的黑暗泥土中,所以,还不如给你吃掉呢,死掉的弟弟不如活着的,所以,吃掉他的你,也当我的弟弟吧。’第一次,有人跟我这样说。就算食上位者必得遭受可怕的咒诅,能得到亲人也是值得的。如果圻离殿是我的兄长,您就是我的妹妹吧,您看着我的眼里没有过高傲与不屑,但纵然如此,您永远不会视我为亲人吧……”声音一点点消散远去。啊——是那一次,摄魂之夜的那个晚上对我说的话,竟然忘了呢,甚至没有过任何回应。让我追悔的事,这样一件一件,要堆积到何时呢?而我这可诅咒的宿命又会到何时?
      毫无预兆的,眼前一亮,一双绯红的眸子定定看住我,“……离。”我喃喃地叫出熟悉的名字,百感交集再说不出别的言语,而一旁吼啸震天,失踪多日的饕赫然跃近,伏在离的脚前。圻离却仍然看着我,好久,他问:“我是不是见过你?”我蓦然低下头去,没有让他看见我满眼的泪水。
      我抚一抚饕,微笑地抚一抚饕,知道它与它主人的苦难都到此终结了。
      “你到底是谁?”他问我,“居然饕准你亲近?”
      “我?我是谁不重要啊。”我微笑问他,“你是谁呢?”
      “我……”他似乎迷惑了片刻,却很快说道,“我是餍地之王,我的名字是皇圻离。你到底是谁?”他眸子里燃着明亮的火光,又温暖又干净,我又拍一拍饕,松开了手,“不要问我,餍王,回你的国度去。”我指向西南,“你的国家在千里之外,已经被别人占据,去拿回属于你的国家,回去!”饕应和地低吼一声,抬首看它变了模样的主人。“千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圻离低低地说,微微迷惑。我看着饕的瞳孔,那里面映着的坚毅飞扬的男子,曾经是我的兄长,曾经是最爱我的人……“你只是做了一个梦。”我说,“现在还来得及,所以,请回去,请你回去,不快些的话……”“你到底是谁?”离截断我的话,手指掠过我的发丝,“你也是……我的梦么?”“不要碰我!”我退后一步,身后骤然亮起的白光让他的表情模糊不清,“餍需要你,你必须回去。忘掉你的梦吧,回去!”我推开他,回头奔去,结界的冲力让整片树林变得一片狼籍,我踉踉跄跄地跑,直到再也跑不动,直到被移位的树木绊倒在地。
      飞溅的积水扑入我的呼吸,我无声地呛咳,肺里心里满是苦意……“你还真的相信自己是个鲛人?哼,不是说过,宁可死也不要被人欺骗么?要不要我成全你?”熟悉的声音让我不禁抬头,却看见晴焱与他手里拎着的无还手之力的飞涟——还需要理睬那个人吗?欺骗和背叛了我的飞涟,用虚假的死亡让我难过的飞涟,真的会有不再管他的念头,但手心里未曾放松过的镇魂石是全身唯一的热源,它仿佛在提醒我飞涟对我有过的关心,“住手。”我爬了起来,“不要杀他。”
      晴焱看向我,随手将拎着的飞涟扔在地上,“怎么,不逃了吗?”
      飞涟双目紧闭,但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我略舒一口气,却瞥见一旁横卧的翳珠,她面无血色,毫无生气,分明已经死去,我骇然怒道:“你杀了她!”
      晴焱瞅瞅翳珠,又看向我,“我杀了她又如何?她和飞涟谋害于我,莫非我还要请他们喝茶?”
      难道……连飞涟也不肯放过?我的心骤然紧缩,“飞涟不是你的鲛奴吗?杀了他,对你并没有好处,不是吗?”
      “那是我的事。”晴焱不笑的时候脸容冷峻,即使语气似是玩笑,听起来却似真的。“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是真的非常生气。”
      “我……”我愣一下,忽然发觉飞涟睁开了眼睛,正在虚弱地四处张望,我连忙回视晴焱,凝定心神,“为什么不能放我走呢?你不该会那么迷信星辰或水流,让我自由,含光镜也好什么都好,你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那种东西,和星辰水流一样,对我来说毫无价值。我只是讨厌你总想从我身边逃开,你越是想逃开,我越要把你留在身边,绝对不容许你就这样地离去。”他说得暴戾,语气里满是焦躁,不防脚下飞涟突然跃起逃开,我悄悄按碎了镇魂珠,仅余的力量混合碎片化成巨大的水幕阻住晴焱。他也不追,弹指击裂水幕,顺手接住脱力而渐渐昏迷的我。“很好,不但自己喜欢逃,还要让别人逃吗?”我最后听见的是耳边威胁意味浓重的字句,但已无心想了。

      醒来时已在绛阳宫的正殿,一睁开眼,晴焱俯近的脸就撞进眼帘。“醒了。”他把擦拭湿发的浴巾随手甩去,“虽然想等到大婚当天的,不过你似乎耐不住性子等待呢,那么也好。”他伸手就来剥我的衣衫。我大惊失色,下意识往床的另一端躲去,差一点跌下床,晴焱一把揽住我,劈手就把我绢丝的中衣撕裂开来,“不不不不不!”我又羞又怒,推拒的手却被晴焱扣住,力量也完全使不出来。“呵,玉兰一样的肌肤呢,”晴焱俯身下来,压制住我反抗的身体,“不要反抗了,会弄伤你的。这一次,你再也逃不掉。”“不要!你答应过不会强迫我……”晴焱抬起头来,冰蓝的瞳孔冷冷地看着我,“我反悔了。”“不!”他的眼睛让我瑟缩了一下。“强迫和暴力?那又怎样?我不会再被你所激,反正从来,从来我就是用强迫和暴力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他眼里掠过一抹狂乱,然后转为冰冷的嘲讽。
      绝望从心里排山倒海一样涌上来,我突然明白再没有什么能打动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也再没有人能救我,一切已然无可挽回。他灼烫的吻落在我的锁骨之上,我咬紧唇,阻却软弱的哭喊从心灵深处溢出来。
      这个时候,你在哪里呢?星辰之上的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被侮辱和欺凌么?那之前一直一直用生命和灵魂守护着我的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弱……皇綮弱!弱!心底里那个不停徘徊的名字,再也控制不住地跃出来。
      呼吸陡然困难,我睁开因为泪水而变得模糊的眼睛,看见暴怒的晴焱,他的手狠狠掐住我的咽喉,绯红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声音也暗哑,“弱?他是谁?”
      疼痛令眼泪不停滚落下来,声带好象要裂开来,我根本说不出一个字,两只手一齐抓紧晴焱的手臂,却甚至没有使力道有半分放松。直到我几乎又要昏迷过去,晴焱突然放了手,他将我从床上扫下去,径自走到门口,把门敞开。冰寒刺骨的风让衣不蔽体的我缩紧身体,瑟瑟发抖,他却指住门外,“要滚的话,就是现在了,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我愣了一愣,抬头看向他,他却看也不看我,冷冷的目光投向门外,手上耀着雷电的白光,四寸厚的硬玉大门被他的手指生生按得凹陷下去。我站起来,拉拢衣襟,一步步往外走。路过他的身边,脚步略略慌起来,险些自己绊倒,好容易站稳,突如其来的拉力却拖住我往后倾去,我踉跄着保住平衡,仅存的破损衣物却完全撕裂开,身体一下子僵住,寒冷的感觉也顿时从意识中抽离出去,我转过身,甚至不再遮蔽自己的身体,冷冷地看手里还抓着几块绢布的晴焱,“你又反悔了么?”
      晴焱的瞳孔猛然收缩,然后用力把手里的绢布甩开去,“不要自以为是了。只是想看看这样骄傲的你,要怎样抛弃自尊从这里走出去,就这样,滚吧。”
      我沉默了半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后的门乍然碎裂飞散,有细小的碎片擦过肩下,微微刺痛。
      天还黑,并没有人,我赤着脚在花园里走,渐渐夹着小雪的雨更凉,但也和我的体温相差无几。衣服……我微笑,停住脚步,那种东西不代表自尊啊,不过,要有的话,其实也容易。我伸展手臂,雨雪绕身旋转,不一时贴身垂落长长的白色狩衣,既有着雪的柔软,也有着霜的洁白,但比冰,比雪都还要冷。好冷。我拥住身体,轻轻地,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请出来吧。”
      花树摇曳,晴微从里面翩然而出。面对岚的脸,总有些不舒服,但这个女人——是晴微。她微笑着看我,“听说你在找我。”“恩。”我低低应一声,心里却难免有些乱,弱,这是对我的痛苦终于有的回应吗?可是,真的可以吗?为什么越是接近答案,我越是害怕?
      “什么事呢?”晴微笑意温存,“不信神的小公主,有什么事是你所做不到的呢?”
      “……复生。”我喃喃说,“让人死能有一千种方法,为什么我找不到一种方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呢?你说过有的,是不是?你说过有的。”
      晴微笑意愈深,“有的。”
      “那么……”我的心里不知道什么在痛,“要怎样做?”
      “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回到那个人死去之前,如果改变特定的事物,一切都会改变。若想让他不死,就杀掉杀他的人。这是唯一的,令死人复苏的秘术。”
      “时光倒流?”我惊讶已极,这样的事,是我从不曾想到过的,真的可以这样吗?那我要杀了谁,才可以让你活过来呢,弱?皇名月?圻离,或是狺似?……啊,我蓦然想到了答案,微笑止不住一点点从嘴角溢出来。“我要怎样才能令时光倒流?”
      “不,你不能。”晴微的笑从未消失过,“我也不能。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令时光倒流,只有一个人能满足你的愿望。皇城,不,阗之大陆最强的秘术师,拥有雷泽之力的阗帝晴焱,只有那个人!”
      我的脸倏而雪白,“可是,他……他不会帮我。”而我亦不会求他。
      “那我也没有办法了,这是唯一的方法,也是唯一的人选。”她看向东天际,“已是清晨了,我必须离去,能告诉你的我已都告诉你,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再见了,小公主。”她翩然消失,而微弱晨光映照下的花园之中,又只余下我一个人。是这样啊……我无力地跌坐在花丛下的积水里,心里的温度比冰雪还冷。既不能走,也不能留,即使抛弃所谓的自尊……我到底能不能救你,弱?我该怎么办,请你告诉我。
      不知呆呆坐着多久,精神涣散维持不了霜衣的温度,日出时一点一点升腾成雪白的雾气,当我发觉时连振袖也只剩下薄薄一层。不远处晨巡的侍卫看见雾气中的我,不觉大叫起来,而迅疾的雷电眨眼间切断了他的咽喉。肩头一重,一件外袍从天而降裹住我,温暖从袍子里渗进来,让我有一瞬觉得烫着似的。
      “我该拿你怎么办。”低沉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疲倦,晴焱的脸上有从未有过的憔悴和沉重,“我该拿你怎么办?”
      “对不起,我没有滚出你的视线,但是……”
      “没有用。我说没有用!你走得再远也没有用,这个地方就是会不安,完全没有办法保持冷静,都是你!如果不属于我,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他空着的手痉挛般抓着心口的地方,眼睛里有遮掩不去的暴躁。
      “那么,要我死吗?”我淡淡地笑,望一望那倒毙的侍卫,“要我死,很容易。”
      “但却不能抹灭掉我对你的记忆,不,我不要情绪因你而失去控制,你必须是我的,你必须忘掉那个叫弱的人,否则,我会毁掉餍和你的一切!”
      “不必那么麻烦啊,我也想要忘掉他,彻底忘掉,甚至再想不起那个人,就象他从没出现过一样,因为不思念的话,也就不会痛苦了。”我笑着,把脸仰向朝阳。“你来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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