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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   傍晚返回八盘岭途中,雷星河与三个党项族猎人迎面相遇,北方冬季结束得晚,已过谷雨节气,此地冰雪逐渐消融,万物复苏也正是狩猎的开始。擦肩而过的瞬间,雷星河蓦然回首,身形一掠,已拦住这三人的去路。那三人皆是一惊,却见雷星河直直地盯着其中一人,那人肩上搭着一头死狼,右手还拎着两只山鸡,但雷星河的目光却落在那人的左手上,怎么可能错认,手上拿着的那把无鞘之剑正是巨阙。

      “你是从哪里得到此剑的?”雷星河的声音听上去低哑却透着股深冷的寒意。或许是被他的气势所惊,这些党项族猎人虽然面对豺狼虎豹也面不改色,却被雷星河这句话给问住了。似乎也发觉自己语气有些问题,雷星河深吸口气,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道:“这位朋友,你手中的剑我很有兴趣,不知是哪里得的,可否借我一观?”

      哪人看看剑又看看雷星河,半晌才道:“这是我们打猎时在一处山洞外拣到的,看着象是把不错的剑,我们留着没用,想拿着找人问问值多少钱,朋友你有兴趣?”
      雷星河听了心里暗忖,若实言相告此剑价值,恐这几人心起贪念,他身上虽带有不菲的银两,只怕也换不回巨阙,若出手硬夺,又怕对方不肯说出得剑之处,想到此缓了语气道:“实不相瞒,此剑是我兄弟所有,他在此失踪已有月余,我遍寻不见,今见此剑,必能得我兄弟下落,还望朋友告之,定当重谢。”

      那人又上下打量了雷星河几眼,不确定的口气问道:“你是宋人?”雷星河点头,他本无欺瞒之意。那人想了想又道:“既是来寻人的,我等也与你个方便,往东北去离此二十多里地有一断崖,只三四丈高,不算险峻,这剑就是断崖下一处山洞外拣到的,既是你兄弟的剑,还你也罢。”
      雷星河不想对方竟如此爽快,心中一热道:“多谢。”拿过巨阙,伸手自怀中摸出几绽金子交与那人道:“朋友留个名,待找到我那兄弟便前往拜谢。”

      那人也不客套,接了金子只说不用再谢,雷星河无心多言,转身向东北方而去。那人亦与同伴匆匆离去,走了一段,一名同伴轻声埋怨道:“风餐露宿打猎只为谋生,这人身上财富颇多,他既求兄弟消息,何不多讨要些才告知,且把剑白送与他,亦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那人却道:“小三莫要贪心,那宋人非常人,看身形即便是林中虎狼亦不如他轻巧,且天寒地冻找到此地非易事,此人入境三百余里,若无一身本领岂敢孤身犯险。方才我等若起贪念,只怕祸事便在眼前。”

      另一人附合道:“大哥见多识广,自然是有道理的,我等得了这些金子,三年辛苦收益不过如此,理当知足。”如此说着,叫小三的同伴亦没了兴头。这三人却不知,雷星河并未走远,为确定消息的真伪,一路跟在他们身后,以他的功力,常人自然察觉不到,若此三人心存歹念或有心欺骗,此时已做了他剑下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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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星河到得断崖处已夜幕降临,有猎人的指点找到那里还算顺利,下了断崖果见一处山洞,洞口被半人多高密布的荆棘及几尺厚的积雪埋去大半,剩下的空间只够一个人爬着进出,依稀可见洞口边积雪上几处浅浅的脚印,应是那几个猎人留下的,由洞内传出丝丝缕缕地烟味,虽淡却不曾散去。雷星河猜测他们打猎来此,怀疑洞内有野兽,因洞口狭窄难行,干脆就在外拿烟熏,或是有所得或是一无所获,又意外拣到了师弟的巨阙。

      望着黑漆漆的山洞,雷星河挺矛盾的,简而言之现在的心情有点象赌徒等着底牌的开揭,是输个精光还是成为暴发户,只在那一刻。起手巨阙划过,一片荆棘被剃矮了一截,不清楚洞中有什么的雷星河打算先把洞口扩得稍大些,苦干半个多时辰,连原先堵得厚厚的积雪也被清理一点点推到了两边,总算整出个能出入的地方了。

      在清理洞口积雪时,雷星河挖出两具被掩埋多时的尸体,完好无损保持着死前那一刻的状态,抓几束干枯的荆棘枝倒上些烧酒拿火褶子一晃点燃,仔细查看那两具冻得僵硬如石一般的尸体,看完后雷星河手一挥,一次一个两次一双把这两具尸体直接扔到离洞不远的雪地上,他不仅看出这两人的死因,还认识他们,不仅认识,还相当的熟悉,熟悉到见面就一定会拼到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最初雷星河对青衣双剑并无多大的怨念,同样是听命于人,同样是身不由已,这两人干过的缺损事自己也没少做,不过等到那晚在天波浩渺见到重伤落水的师弟,那种深深的怨恨就开始在心底萌芽,再经之后数度追杀事件及重创自己,仇恨终于修成了正果。雷星河在意的重点不是朝露台一战金老大与青衣双剑险些要了他的性命,而是因他伤重无法及时回到师弟身边应援,以至于弄到如今的境地。

      雷星河也看出这两人皆亡于师弟手下,一个是胸口被穿透按那大小尺寸,应是巨阙留下的,而另一个,则是被一枝袖箭钉在要害处毙命。自觉没必要给那两人收尸,扔外面正好便宜春天觅食的野兽,也算物尽其用吧。雷星河弄完了洞口抖擞精神进入,或许洞中有他寻求已久的结果,或许这结果会摧垮他仅剩不多的信心,但终究要直接面对无法回避,在自己还没有软弱到绝望之时,把最后的事做完。

      火褶子照亮不大的山洞,几乎一眼就能看遍,洞内很干燥,地上有清晰的兽抓印以及不算很新鲜的粪便,左侧的一角躺着一具散碎且并不完整的尸骸,巨阙的剑鞘斜依在一旁,但最显眼处莫过于血肉模糊的颈上挂着的那块玉佩。取下玉佩,在手中细细揣摩,曾经陪伴他多年熟悉的触感由然而生,蹲下身凑近尸骸,燃烧着的荆棘慢慢贴近,炽烈的火焰带来温暖,却又将最后一丝希望完全湮灭。

      雷星河并不感到震惊,也没有太多的意外,甚至连心都觉不到痛,在近一个月的找寻中,他已经把各种可能性都想过了,连那种最不愿意最痛苦的结局都已经想到。在见到巨阙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得到了答案,剩下的只是求证而已,有一度他曾犹豫着纠结着,如果不去,是不是可以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是不是就可以永远留住心中的那个小师弟?然而他还是来了,即使是带着颗残破的心。

      雷星河小心翼翼地收集起那些支离破碎的尸骨和碎块,残缺的五官早已辨不清容颜的头颅、被掏空了五脏六腑断成几截的肋骨、啃食得只剩下白骨的大腿及手臂,左手掌已不知所终,右手却团成拳握紧,红线绳緾在腕上延伸到手里。雷星河轻轻掰开掌心,被红绳系着的是一块形似月牙玲珑剔透清翠欲滴的玉,与自己的玉佩完全不同,但雷星河却清楚记得,曾见白玉堂在灯烛下反复把玩。

      收起翠玉及自己的玉佩,雷星河开始用心琢磨该如何来处理这一堆尸骨。火化了挖个坑就地埋掉显然不成,虽说当年他也就是那么埋了师傅的,但师傅那把年纪下了地府也是老鬼一个,到哪都能过得潇潇洒洒,从小就粘着他的师弟可不行,会寂寞无依。这些年闯荡江湖,师弟救过的帮过的人不少,称之为朋友的人也多,不过那种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朋友,要不要都无妨,真正入他心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若说生同床死共坟的,大概只有那人了。

      雷星河努力把拖着白玉堂入地狱陪葬的念头从心里抹去,地狱这种地方,绝对不是师弟该有的归宿,何况估计师弟也不愿自己这么做。这么想着突然间又有些释然,上天注定小师弟最终还是他一个人的,从此可长伴身畔,再不必担心伤害与失去,一如最初他们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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