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传》司徒妖妖

10、番外.法海篇.千年前的记忆

　　我还记得，千年之前，我不过是佛主大殿外的荷花池里一株不起眼的青莲，花枝素淡，四季不败。偶尔走过身边的只是那些无比虔诚的朝佛者，他们一遍遍的诉说着对佛的无比崇敬，一遍遍的吟唱那些繁复的经文，没有人在意我，因为，没有人会去在意一株莲。而我，总是清晰的看到那个佛座上的人，一脸淡漠。
　　他们叫他如来。
　　我已经记不得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了，因为没有人会去记住一个无休止的重复的日子，我所能清晰的记忆的是从她来了之后。
　　那一日风清云淡。
　　其实这是多么好笑的形容啊，佛界哪一日不是风清云淡呢？可是，我却只觉察出她来的那日，有淡淡的风吹过来，拂过我的花我的枝，我就在那里轻轻的摇摆着。
　　然后她出乎意料的到来，并且与我纠缠，纠缠了千年。
　　——法海

　　她游过来，在水中摆动着纤细的腰枝。她慢慢的靠近我，然后十分自然的盘上我的枝沉沉的睡去。
　　我低下头，我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青色的表皮，上面是细细的花纹，真实而美丽。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一种冲动吧，我忽然开口了，而我在这里随风摇摆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对谁开过口。
　　后来我才知道，有一种叫宿命的东西。我想或许我和她之间就是这种，宿命！
　　也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条小蛇原来是有名字的，她叫小青。

　　我忽然开口了，我问：“你是哪里来的妖精？”
　　“呀！你会说话呀？”蜷曲着的小蛇惊讶的睁开她的眼睛，豆大的一双眼睛仿佛黑亮的宝石。
　　“这有什么，我好歹也在这佛殿外蹲了几千年了！”青莲摇晃，暗香阵阵。
　　“哦，这样啊，那如果我就在这儿呆上几千年的话，我是不是可以成为很厉害的妖精呢？”细细的小蛇晃动着身子，撩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你想修仙？”青莲低垂。
　　“不是修仙！”青蛇拿尾巴不满的甩了莲花的花茎一鞭子。不过显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我只是想好好的做个妖精而已。”她静静的沉默了一阵，“可是姐姐是想要修仙的吧，她一直那么努力，不垢不净，不喜不悲，只是一心的想要修仙成道而已。所以我，只是想陪在她身边而已。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姐姐这么关心我，没有人像她那般肯陪着我。”
　　莲花不语，为什么明明只是一条小蛇而已，他却觉得自己可以看到她的情她的心呢？
　　莲花不过草木，是没有心的吧？所以应该无法体会她的感情的吧？做一只会走会动的东西真好啊。

　　原来那千百年来无聊的站立也可以不那么无聊的。
　　那条青色的小蛇仿佛特别喜欢他一般日日缠绕在他的脚边，日日聒噪，而他日日听着，偶尔陪她说话，时间在这样的平淡中悄然流逝，一晃，大概已有数百年吧？
　　一直到那个被称做佛的如来走过来。

　　他走过来，一身暗金色的袍子，飘渺的笑容仿佛游离于天外。清风阵阵中，他衣袂飘飘。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的，那个男人为什么会被称之为佛，位于九天之上。

　　而那九天的首佛只是云淡风清的说了一句：“这莲花开得很好啊！”修长的手指已经轻柔的伸到他的面前。
　　他只能轻叹。
　　他不过是一株莲花，即使生在佛殿外面，即使听了无数的佛来来往往间颂了千万遍的佛经，他也不过是一株莲花罢了。他逃不得，也逃不了。可是，那时候他忘了，是真的忘了。那时候的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这句话是那个后来已经忘了千年前的一切被唤作小青的女子说的。
　　那后来，她笑着说，不管什么时候，我总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所以，当那只手快要伸到眼前的时候，当自己的花茎就要被折断的时候，一条青色的影子嗖的从花茎底部射了出来，又迅速的消失在花池中。
　　血顺着指间一滴，滴到莲花上，只有一滴而已，细小的伤口就迅速的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只要一滴就足够了，因为这血来自那个叫做如来的男人。
　　那个男人被称作佛，至尊的佛。

　　血从花蕊的地方渗透、渗透，然后消失不见了。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他会新生，不再是一株莲，因为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与这个叫如来的男人血肉相连，而他不能杀他，即使不愿意世上有两个至尊的如来。
　　谁能够杀死自己呢？即使他因他而生，却在他的掌控之外。
　　他因他所生，却不受他所制。游离于六道轮回之外，逍遥三界五行。

　　那个叫如来的男人似乎被刚才的突如其来惊住了，似乎在想为什么自己会被一条蛇所伤。这个愚蠢的男人，这有什么不好明白的。因为那条蛇只是一条蛇而已，一条纯粹的万物自生自灭造就出来的蛇，所以可以很好的掩于这莲花池之中。而她没有妖气，所以他发现不了。
　　真是嘲讽啊，我万能的主！

　　可是，他忽略了，若他是愚蠢的，又怎么统领这三界众生？所以，他做出了一个最聪明的决定。
　　他招招手，身后走出一个妖娆的白衣女子，那个女子一声不吭的跳进池里，完全不怕污泥弄脏她的衣衫。然后她走出莲花池，手上捉着那条小蛇。那条不知道陪了他多久，不知道跟他说了多少话，不知道自己后来会忘记他的小蛇。
　　他知道那个女子，她叫观音，他记得那些殿前的人都这么叫她。她美丽妖娆，可是她却只为那个叫做如来的人绽放她的一切。

　　然后他如愿以尝的听到如来的声音：“带这条蛇回你的紫竹林去，好好修炼啊，观音！”
　　“是！”没有一丝异议，那个妖娆的女子伏下头毫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脚下踏着绚烂的莲座。

　　“恨我吗？”那个青衣男子俯下身，手指拨弄着他的花瓣：“可是你知道我们两个无法共存的。”他转身走了，就连身影也在浓重的雾气中很快看不见了。当然他也看不见他的身子晃动了两下，两片花瓣从他身上掉下来，轻轻的在水面上盘旋了两下，然后挣翅而起，化做一个鬼魅。
　　拇指大小的人，浑身仿佛透明，散发出柔和的光亮，背上两只薄如蝉翼的翅膀清晰的纹饰着莲花纹。
　　我对她说：“去跟着那条蛇！”她没有一声怨言的振翅飞走了，划出一道淡淡的荧光。

　　如来，总有一天我会有足够的力量与你抗衡的。谁叫我是你的分身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而你会用什么方法来除掉我呢？像你那样骄傲到连另一个自己都容不下的人。

　　莲花池里浓重的雾气忽然盘旋起来，渐渐的凝向那株青莲。雾气散开，一个青衣男子独立于池中。玉冠束发，衣袂飘摇，一转身向人世飞去。

　　那九天之上，一个男人的声音毫无感情的响起：“让那条青蛇忘了这里的一切！哦……”声音顿了顿，然后沾染上了笑意：“那条白蛇也跟着你修行吧，观音。呵……”

作者有话说

　　那个青蛇和白蛇谁好谁坏的问题，我想是没有定论的。大家都不过是守护自己心爱的东西罢了。
　　谁能说守护自己心爱的东西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