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素颜》素颜呀

2、第二章

　　又过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我的眼睛早在两百年前就被一个军人打坏了。

　　我是个吸血鬼，这真是天大的荒谬！以前我觉得自己讨厌人类，便跑到森林深处的赤地——吸血鬼之国，请求最年长者赐我吸血鬼之身，当他颤抖的牙齿刺进我的颈动脉，我兴奋得大叫起来，我感到身体一寸寸的僵硬，变白，变青。

　　而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了，我流着人类之血，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吸血鬼。我在人鬼之间徘徊着。其实只有厌恶是真的，无论站在哪一边，我都无法抑制自己的厌恶。我讨厌我自己，我喜欢我自己，我冲着镜子做了一个迷人的鬼脸。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高登大声地冲我叫道。

　　“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想跟她说话了。”我坐在旧沙发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去吧，跟葡萄谈谈。”

　　我点起了一根混合着梧桐叶子、陈年的茶叶末子还有其他一些叶子的纸卷，这是我多年的习惯。当我思考问题时我就会这么做，这是一个仪式，同样的，那件厚重而令人窒息猩红斗篷对于吸血来说也是一个仪式。这就是我身上人类的痕迹，人需要通过一个又一个的仪式完成自己。我永远都是人，只不过靠吸血活着。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会插手的。”高登的声音越来越大。聪明的孩子总有点自以为是，高登从不听从别人的命令，甚至哀求。他只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就像当年的我一样。我因此喜欢他。

　　纸卷在昏暗的室内一亮一亮，空气总是浑浊的，除了黑暗和血液，我并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这些烟在我的体内没有一丝滞留，我可以让它们从身上的任何一处出来，这是我跟高登经常玩的游戏。

　　“你想看到烟从哪里出来？”

　　“随便，只要不是从嘴里出来就行。”

　　“这次恰恰是嘴里。”

　　烟从我使劲撮尖的舌尖缓缓升起，像那里有点溃疡，烟的溃疡。我控制着力量，使得烟一会是直喷上去的，一会儿是平铺着散开。高登静静的看着，一声不吭。

　　葡萄这时候出来了，她穿着一件带淡色花纹的睡衣，那上面已经有好几个洞了。二十年前，她可以什么都不穿就走出来，现在不行了。女人最害怕的是衰老，而不是色迷迷的男人。

　　“也许，如果你一直不想干点什么的话，我可以帮助你。”我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不是一个真正的吸血鬼。要是你把吸血鬼之身给了我，你就死了。”葡萄小声的回答，看着我。

　　“我也想了好久，说实话，二十年前我是喜欢你，但现在，我是厌倦了继续生活。无休止的活着使我的生命失去了意义。”

　　“我想我还是去找份工作吧。”葡萄叹了一口气，“我还是能够干点什么的。”

　　“那好吧，我现在就出去帮你问问。”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又浑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