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直在苦苦寻觅知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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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宽敞舒适的病房空无一人，安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夜风从打开的窗口吹进，拂在鼓涨着异样情绪的胸口。
陆霖盯着那一行字，默默地盯着，就这样维持同一个姿势好半天，忽然低笑出声，用手臂撑住额头，掩盖一双长眸。
网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不过短短一会的文字交流，竟可以这样窥知他的心中所感。
正中的对话框上，另一人还在持续不断的追问，一行又一行字冒出来的速度，因为没有回应反而更快了。几乎是一条跟着一条，而往日就深知弓如满月打字速度的陆霖，也从另一个角度再次见证了他可怕的时速。
“可以说出来吗？有些事情说出来即使得不到解决也会让你感觉舒服一点的。”
“呃……我知道自己有点鲁莽了，因为这毕竟牵扯到小逆逆你个人的隐私……”
“可是这么多天，你不回我消息，我一度以为你有什么意外呢……”
“我很担心，非常非常担心。小逆逆，下次你再这样突然消失，能不能给我说一下呢，要不我连饭都吃不好的……”
“你要是上了网，给我条短信也行。就是不要什么都不说……我会受不了的……”
“对了，你有没有收到我那条短信？要地址那条嘿嘿嘿……”
……
不断冒出的话语将心中本就混乱的潮水搅得更加躁动不安。陆霖手指按在键盘上，差那么一点，就要将压在心头的事情说出，可就在这种冲动涌上来的下一秒，男人咬牙克制住了，看都不看的啪的一声将笔记本合上扯下电源。
耳边又回复了安静。陆霖一个人扶着墙壁走到套房里的卫生间，扭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取而代之，浇在他的心间。他洗了把脸，水珠顺着脸颊滴落面盆，滴滴答答的回响。
他抬起头来，镜子里映出一张男人的面孔。明明五官什么的都还很年轻，偏偏一双眼，却苍老的只余疲惫。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一同传来的还有楚莲特有的清亮温雅的声音：“阿霖。”
挪步来到外面，给另一人开门。没想到先进门的却是放满了食物的小推车。
“病还没好呢，就三餐不正常起来了？”俊雅的男子浅笑道，扶着他在一边的餐桌上坐下，然后将碗碟一个又一个地摆放上桌面，最后又把一双筷子塞进陆霖的手里：“为了抚慰最近寂寞养病的某人，我可是特意下厨的。所以，全部给我吃光，一个都不准剩！”
亲昵的话语微笑的表情，很久没有见到了。陆霖默默看了一会对面的楚莲，低头夹菜吃饭，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很给最亲密的朋友面子，将菜吃得一干二净。
“我跟小虎谈过了。”楚莲已经吃过，此时见他吃完，忽然开口，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对着陆霖，更是直奔中心，“他答应我回去上课，只是他有条件。”
说到条件二字，楚莲玩味地笑了笑，见陆霖皱眉看他，才继续接下去，“不去美国，在本市念大学。大学毕业后，入会帮我们的忙。”
“说得倒是轻松，就他那破成绩，还是不要执念于大学的好，高中毕业就OK了。”
楚莲自顾自地说着，见陆霖脸色越来越沉，忽的嗤笑了一声，用指关节叩了叩桌面，引起男人注意后，嘴角的笑容弯得更深了：“阿霖，这是他自己要走的路，就算你是他的监护人，你也不能左右他的人生。”
“可这条路——”陆霖握起拳头，视野里楚莲的微笑和淡漠的双眸格外刺眼，让他心中有个地方狠狠一疼。
“这条路怎么了？”楚莲笑容染上几分冰冷，“出人头地，荣华富贵的路，多少人想走也走不了，小虎要走，说明他有眼力。我知道你看不起咱们这一行，可那只是你的想法。小虎也快成年了，他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陆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口才一流的楚莲面前，他通常都是沉默的。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的冷静全部离他而去。他咬了咬牙，在楚莲起身收拾碗筷时，也站了起来，抓上了对方的手腕：
“你真这么想？”
陆霖一字一句地沉声道，一双黑眸紧盯着他的兄弟，隐含的逼迫之下是不敢置信。
“阿霖。”楚莲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拉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和阿昕结婚后，帮会的发展，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我需要人手，来扩展我们王国的版图，而小虎，是你我绝佳的助力。”
楚莲走了，陆霖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伤口在微微的疼，可能是下午不小心碰到了，陆霖却懒得去管。他只是突然特别特别想念弓如满月那些短信和各种各样的颜文字。
烦躁地坐起身来，陆霖从旁边的床头柜中摸出烟和打火机。将香烟拆封，抽出一根点燃，夹在指间吸了几口，看着那些缭绕而上的烟雾，却还是无法得到纾解与平静。
将烟头捻灭在干净得一点污迹都没有的烟灰缸里，陆霖又连上电源，打开笔记本。没有登录企鹅，他直接打开收藏的网页，阅读《罪恶功勋》积攒了十几天的未读章节。
“夏煌看着手上的血，头一次觉得身体那么冷那么硬，但只要轻轻一碰，就能瞬间碎成冰渣，脆弱的不堪一击。”
“‘阿项……’他喊出声来，双眼迷茫，手中的枪滑落到地上，落入血泊之中。”
“这是一场死亡的宴会。只是主角，不是夏煌。”
最新的更新截止为此，底下是一大堆读者的哀嚎，陆霖怔愕在电脑前，久久未有动作。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往日美妙的乐声变成刺耳的魔音，陆霖看也没看的拿起接通，接着，一个柔和好听的男声，带着点怯意，在他耳边响起：
“小逆逆，是你么？”
时间倒回2个小时以前，那时陶锦头脑一热一股脑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出去，但是回应他的却是逆行者突然黑掉的头像。
陶锦盯着手机联系人中“藏在金屋里的宝贝”这一群组下唯一的号码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拨打。他夸张的哀嚎一声一下倒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才满心郁卒，垂头丧气地爬起来，昏昏沉沉地写完存稿，放入存稿箱里设定好时间，就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愣愣地发呆。
和他这边风平浪静，安静得过分的外部环境相比，隐身的后宫群里在下午六点过后最新一更后已然炸开了锅。明明甜甜蜜蜜一路势头大好，爽歪歪的剧情突然峰回路转，狠狠给了读者们当头一棒，让本来满怀的期待瞬间碎得再也拼不起来。
——赫项居然死了？！
那个伴在主角夏煌身边数十载，陪同夏煌出生入死，历经过无数风浪，可以宠溺地揉乱他装B的发型，可以冷酷严肃着表情用枪毫不留情地替他除去敌人，可以带着浅浅笑意听他诉说别人糗事的男人死了。
死在守护的定义之下，死在夏煌不自觉的满脸泪水之前，死在和他们最大的隐患同归于尽之中。
杀狐一个劲地用弹窗来试图和他取得联系，当尝试全部告之失败之后，桌上的手机开始锲而不舍地持续震动。
陶锦随手抓过，放在耳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你真下的去手。”
杜衡略带冷漠的声音在迟缓了一秒后被辨认了出来。陶锦翻了个身，哦了一声后就没做声。当一个存稿丰富的写手这一事实有利有弊，包括他不会被读者们的留言所摆弄自己故事的走向这一点，也包括当别人被他的更新弄得嗷嗷叫时他还得努力去回想到底是哪一部分的情节。
“我觉得你这段情节很没有必要！”杜衡有些咬牙切齿，“要炮灰的话，煌儿手下哪一个不行？为什么非得是赫项？”
“……”陶锦眨了眨眼，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定位了对方所说的情节，沉默了一会后，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平白直述道，“可是事实是，不是他真的不行。”
“……”电话那头的人愤恨地低啐了一声，没再说话。陶锦也没挂机，就这样在床上瘫着，一边发呆一边看着天花板。
良久，另一人继续开了口，却已经调整好了刚才的情绪，平静沉稳的语调，犹带一丝像是渗入骨子的自傲：“给一个人气角色发便当，一般而言，都很不可取。但具体结果是好是坏，还要看作者功力。我知道小月你有能力也有自信控制它产生的结果，不过我还是要说，目前我看不到这样做的任何意义。”
虽然口气不太好，陶锦却知道对方是在认真的和他探讨这一转折的效果。只不过陶锦写文向来很有自己主意，在知道这一点的基础上还忍不住出口，足以可见杀狐对此的怨念。
“唔……”自己的决定被另一个写手断言为“没有意义”，陶锦不由皱起眉毛：“赫项在夏煌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第一卷过后，他虽然成长了，但是还不够强大……这里，我说的是精神。”
“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走入了一条死胡同。赫项以前劝过他，但是他没有在意。用死亡来让他醒悟，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是最好的选择。”
陶锦语气严肃，双眸沉沉，他本来就不期待杀狐能懂他这样安排的原因，因为虽然同为写手，但是他们的思维模式差得太多，虽然彼此互粉，但是看完只能感叹“居然还有这种发展”的结果决定了他们永远不可能心有灵犀地在未交流的前提下默契地洞晓对方的伏笔和用意。
事实上，那么多后宫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目前还没有。
读者只是沉醉地听着他的故事，编辑只会告诉他大众市场和商业价值，基友写手们各自有各自擅自的领域就算契合度再高也不过一半，可以说，在他脑海中的世界里，他一直是孤独而寂寞地在那里。
这也许就是他一直持续不断挖掘新后宫的原因之一。
毕竟，知音太难寻觅，讲究机缘和巧合。
夏煌再怎么脱胎换骨，修行上一日千里，经历过多少曲折忐忑，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善良的，有点怯弱的，时不时会寂寞，需要别人给他力量和支持的普通人。
这一点，看他文的很多人已经在大起大伏，环环相扣的精妙剧情中忘记了。大多数人在看文时，渴望的都是全能全知的主角，强大到可以控制一切的主角。当主角处于弱势时暗暗期待这他成长变强，当主角取得一点进步获得一些成长后，又幻想着他变得更强更厉害。
但陶锦，想写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挂掉和杀狐的通话，陶锦将脑袋埋入枕头之中，寂寥之情更加深入，仿佛无缝不入的空气，一点点侵蚀他的心脏。他的心情自联络不到逆行者后就一天比一天低落，直到今日在好不容易见到逆行者后却被对方突然下线弄得跌落最低的低谷。
他辗转反侧，好几次把手机拿出来，再犹豫不决好一会后，又塞了回去。
突然打电话过去的话，会让对方更讨厌自己的吧。
陶锦在心中默默泪流，觉得自己像一只裹足不前的胆小乌龟，缩在自己龟壳中，惧怕着外界的刺激。
“啊————”陶锦猛地朝着床上砸了一拳，坐起身来，烦乱地揉着自己短发。
怕什么怕！太没种了！
陶锦在心中狠狠鄙视自己，唰地一下从枕头下拔出手机，迅速地翻到那一串号码，咬着唇，壮士断腕般地按下了呼叫键。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一直在苦苦寻觅知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