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陆霖无法言明的重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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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一旦开始习惯某个人的存在，那么当有一天他不在时，那份无所适从的异样感觉带来的效果远比你自己想得严重。五一旅游归来没几天，陶锦就对此深有体会。
逆行者对他说过他在养病，没事做时只能在床上上网，浏览浏览新闻，看看剧集。后来新添加的每日上企鹅这项内容也是因为陶锦而促成的。
可现在，不管他发了多少照片，留了多少言，那个一角晴空的头像总是暗淡无光的黑白。就连发出去的短信也石沉大海，无所回应。
翡翠雕就的貔貅用盒子装着，被陶锦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每天总有那么一会，少年会靠在椅子上，将盒子打开，轻轻用手指抚弄这只神话传说中可以辟邪、招财、并给主人带来欢乐与好运的瑞兽。
他忐忑不安，时不时地会突然后悔起来，后悔自己发的最后一条短信。
“小逆逆，旅游回来给你带了礼物哦，请把你的地址给我吧\(^o^)/”
他本以为这没什么，以他们两相处时间虽短，但性格相合总是沟通顺畅来看，要个地址，跟要个手机号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毕竟，如果逆行者只想让这段关系存在于网络之上的话，当初就不会没有推辞与他交换了手机号码。
第一天的留言没有回复，陶锦还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刚好不在线而已。第二天也同理。第三、第四天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突然有什么要事上不了线，可发一条一毛钱的短信给每天都在线上等着他的好基友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吧。第五、第六、第七……以此往后，随着时间的加深，陶锦的所有猜测都转到了回想、自省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惹毛了那人的方向。
第十天的时候，逆行者更新了。陶锦当时睡前惯例一刷，刷出更新来后，心脏都突突地在跳，有好长一会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底下热情的读者留言们告诉他，这是真实的。他手忙脚乱地打开刚刚退出的企鹅君，登陆上去，与众多消息一起跳出的，果然有他等待许久的那一个。
“这两天有些事情，很对不起。”
逆行者一上来先道歉，陶锦却凭着一种莫名的直觉，觉得他一反常态地在敷衍自己。他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稳了稳那一瞬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键盘上的手指打出一些字来又删删改改，最后还是变成了往常在这人面前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的轻松随意：
“*≧▽≦*安啦安啦，没关系的，你有事嘛，就是每天见不到你，有点寂寞难耐而已，尤其在这漫漫长夜里。”
两方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谈话，陶锦滔滔不绝地说着最近刚追的一部美剧，试图说服逆行者去观剧和自己一起沉浸，而逆行者也耐心安静地听着，并且表示自己已经在下载。
可实际上陶锦想说的完全不是这些。他想挖根掘底地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他想了解逆行者经历的现实事件，他想倾听对方对自己说出自己真实的心理感受，而不是如此只停留在兴趣探讨爱好交流以及他单方面的情感输出之上。
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他不过是对方一个网友，插手对方现实生活的可能全在于对方的意愿。他是否能与他共同分担除了喜悦欢乐之外的各种情绪，只能看那人愿不愿意对他打开这道门，只能看他是否和自己极有默契地用自己对待他的方式来对待自己。
这厢陶锦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沉浸与一种古怪的情愫之中，那边陆霖正在疲惫地揉着眼角，感觉精神一点了，才继续看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字体。
那一晚他说出那样的话后，没有料到那个他看做亲弟弟一样，且自以为了解透彻的少年接下来的反应。陆二虎天没亮就一个人从医院里离开了，当时保镖满脸担忧地向他报告时，他拄着拐杖亲自去了隔壁房间。
略显空旷的房间里被褥是凌乱的，然而除此之外一点有人居住的迹象都没有。陆二虎带来的东西全被他一个背包扫走了，就连垃圾桶里的垃圾袋也被他丢了出去。当时临近天亮，站在窗户前拉开窗帘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苍茫天穹。清晨寒风卷上陆霖的脸庞，又顺着衣领渗入，让他觉得温度有点太低了。
他打电话给楚莲，最亲密无间的兄弟还在睡梦之中。听他说完陆二虎一人从医院离开时，被吵醒的人不以为意地轻笑了几声。
“阿霖，他这叛逆期晚了几年，但还是到了。”
陆霖听出他清亮嗓音里淡淡无谓，眉头不由皱起，还没说什么，又听见那边传来一个女声在不满地撒娇，然后便是一阵衣衫摩挲，嘴唇相贴的暧昧水迹声。
陆霖切断通话，沉着脸回到自己病房，打了电话给常年跟随自己的心腹，通知了他这件事，让他派人跟着陆二虎，一有异样，随时汇报。
接下来的几天简直是一场小型灾难。当楚莲亲自去黑蛇那里把人提拉回来的时候，陆霖简直都认不出少年了。他把一头板寸染成了明晃晃的黄色，耳朵上带着亮的刺眼的耳饰，裤子衣服上全是些恶俗的图案，窝在墙角，目中无人地抽着烟，下巴高高抬起，满脸桀骜，就连陆霖走到他身边，也好像完全没察觉一般。
楚莲坐在一边椅子上，身后站着他最信任的双胞胎兄弟，俊美的脸孔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
陆霖停下来，眼中的冷酷在一点点积聚，达到顶点时，他忽然抬脚，毫不留情地狠狠踢中少年小腹。
陆二虎手中的烟掉在地上，年轻矫健的身躯被余力带着偏歪向一边，他整个人都因为剧痛而蜷缩成一团，却还是执拗地抬着头，这次，却是直直地盯着陆霖，眼神凶狠。
面前像座小山一样的男人逆光而站，高大健壮的身躯散发出无形的威慑和冰冷的残酷，刀刻斧凿的深邃面容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就像一座从里冷到外的冰雕，没有心没有情，有的只是亘古不变的森寒冷冽。
“你很好。”
三个字从薄唇中吐出，男人弯下腰来，一把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动作粗鲁而毫无怜惜，就在陆二虎强装镇静，眼角默默泛红，就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被人扯着摔向墙壁，一阵剧痛传来，他觉得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火燎般的热度占据了那里。
“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高大的英俊男人缓缓走近，像拿着镰刀的死神，话音刚落，又是一脚踹向少年。
陆二虎猛烈咳嗽，想要躲开却动弹不得，或者说他其实并不想闪避，所以他只是一下一下，承受着宛如狂风暴雨击向他的单方面怒火。
“好！你想要，我就给你！好好受着！连这点痛都受不了，当什么混混，混什么兄弟，混什么义气！”
陆霖最终还是失态了，往日低沉悦耳的男低音嘶哑干涩，楚莲觉得就跟野兽濒临绝境的怒吼。看着那一点点淌下地板的鲜血，一直没有出声的人还是站了起来，在男人再一次踢打向少年时，从背后拍上了他的肩膀。
陆霖停了下来，因为剧烈运动而喘着粗气，他拄着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汗水将与手心相贴的地方弄得滑腻粘湿，左腿在钻心的疼，右腿也同样。
他看了楚莲一眼，楚莲用眼神给了他够了的意思，然后陆霖坐回双胞胎兄弟之一拿过的椅子。
“你想跟着我们混，做大哥的怎么会违背你的意愿呢？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挑选成员要求很高。不说你这近似于白痴的智商，就连你一直引以为傲的功夫，在真正行家面前也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这一点，想必不久前你才刚刚深刻地体会到吧？”
楚莲蹲在他的面前，用头发扯起他的脑袋，看他被疼痛扯的扭曲的脏污面孔，笑得邪气异常：“更何况，你这入会还给我送了个大礼包……南口的地盘，那黑蛇处心积虑想要得到，这次有了借口，你说我怎样才能不被他狠宰一顿呢？”
“唔，你不能说我没有人性，其实我也很护短。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两根手指怎么样？”
楚莲从袖口滑出随身携带的精致匕首，褪下套鞘，用冰冷的刀锋在陆二虎撑在地上的手指上游走徘徊，刀锋很利，冰冷的寒气从刀口渗进，陆二虎不由打起寒颤，就连罩满大脑的疼痛热度也因此退了下去。
“你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放心，不会很疼的，过后，我们会给你举行入会宴，帮你庆祝的。”
楚莲深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愉悦，似乎真的如他所说，一点都不会疼痛。刀背转成刀刃，一点点切近手指关节，血从切口流出，陆二虎眼瞳放大，身子抖动更加厉害，他本以为楚莲只是吓吓他，可是当他清楚的感觉到刀刃切进血肉之中时，他再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霖哥！”
匕首掉落在地，鲜血涌出，拐杖哐当一声掉落，男人推开楚莲，将少年拥入怀中，两人都在颤抖，分不清谁比谁更恐惧。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陆霖疲惫地靠入身后立起的枕头中。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明明已经习惯了将所有一切都埋入心底的男人竟然也会有找人倾诉的欲望。
不断有汉字冒出的对话框里，陆霖间或回复“嗯”、“不错”、“就是那样”之类的话语。就这样聊了一个多小时后，对面的那人在沉默了好一会后，在电脑中的时间显示刚过12点时，突然一拐话题，单刀直入：
“小逆逆，你今晚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这一次陶锦没有用表情。
陆霖叹了口气，苦涩酸意混着无法言喻的烦闷让他在这个夜晚有点不对劲。
他不期待这个少年懂，他只是需要一个倾泻的出口。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陆霖无法言明的重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