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骑士》赤卯

22、比武大会

　　数日后，在蕾娜塔还没有从关于女王的传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施洛塞尔就来邀请她参加比武大会。
　　尽管对于击剑和鲜血都感到害怕，但顺从是蕾娜塔从小到大最为熟悉的朋友。对施洛塞尔的提议，她没有做任何挣扎就答应了，虽然她答应的时候连声音都在颤抖。
　　比武大会的前几天是基础的选拔，通常没有什么贵胄前来观赛。但女王沙龙里的贵妇们，却已经开始兴奋的讨论。
　　维多利亚近日对蕾娜塔的态度和缓了许多，她听说施洛塞尔公爵要带未婚妻去看比赛的时候，对她说道：“我只有决赛那天才有时间去，您去了替我好好看看吧，也回来说给我们听听。”
　　施洛塞尔带蕾娜塔去的那天是半决赛，场下参赛者的武技都在水准以上。两人坐在贵族的包厢里。呼喊，拼杀，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冲蚀进蕾娜塔的耳朵，她从来没有这样靠近的看过剑与血的拼杀。
　　“啊！”当场下溅出鲜血时，蕾娜塔惊呼。
　　“没什么可害怕的，”施洛塞尔握着她的手，“今天观众席上可是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您看那边那个男人，他是奥斯汀有名的吟游诗人。那边还有兜售商品的小贩儿，女王来的那天，他们可都是不许在赛场里的。”
　　被公爵引开注意力，蕾娜塔就不那么怕了，反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起来。
　　“您想要吃点什么吗？”施洛塞尔微笑问道。
　　“不，不用了。”蕾娜塔说。
　　“有时候他们也会卖一些有趣的东西，”施洛塞尔对身边的仆人说，“叫那个商人过来。”
　　商人走过来的时候，被另一个包厢里的人拦住，又过了一阵才来到施洛塞尔这里。
　　商人过来，先鞠躬致歉，“抱歉，大人，刚才那边的少爷想看看我的东西。”
　　“没关系，”施洛塞尔说，“我的未婚妻想看看你的东西，你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吗？”
　　“当然有，请您看这个盒子，这样一按，里面的娃娃就会蹦出来。还有这个……”在商贩的解说中，不知不觉的台下的比武已经结束了。
　　“有什么您喜欢的东西吗？”施洛塞尔问蕾娜塔。
　　“我能要这个吗？”她从里面拿了一个最普通的手工制作的布娃娃。
　　“只要是您喜欢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施洛塞尔又对兜售的商人说，“剩下的东西我也都要了，请你送到施洛塞尔府上。”
　　“谢谢、谢谢您，大人！”商人连连告谢。
　　在离开竞技场的时候，施洛塞尔问蕾娜塔说：“您喜欢这种布娃娃？”
　　蕾娜塔点头说道：“小时候母亲曾给我做过一个，不过，后来父亲说我已经不小了，不能再玩这种东西了，就扔掉了。”
　　施洛塞尔若有所思。
　　“施洛塞尔公爵！”一个爽朗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想起
　　走来的人是埃尔文，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随从和四名剑士模样的人，身量高大，让蕾娜塔不由向施洛塞尔的身后躲去。
　　“您也来看比赛吗？”施洛塞尔友好的问。
　　“是的，想在正式比赛之前学习一下别人的技巧。”埃尔文说，又看向公爵身后的小姐“这位就是蕾娜塔小姐了吧？”
　　“您好。”蕾娜塔有些怯生的打招呼。
　　埃尔文看出蕾娜塔的畏惧，说道：“请您不要害怕，这些人是父亲派来保护我的，不会伤害您。我早就听说公爵的未婚妻是位漂亮的淑女，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哦，对了，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您，这个就给您吧。这是刚才在那个商人处买的。”他的侍从拿上来一把全身都是黑色的雨伞，一看就知道是男士用的。
　　“不必了，我……”蕾娜塔不知道该怎样拒绝才合适，她手里攥着那个施洛塞尔刚买给她的娃娃。
　　“请您一定收下。哦，对了，这把伞其实很有趣，您看。”埃尔文撑开伞，在伞平白无奇的外表之下，里面是精致的手绘圣殿图样，“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买的，相信您会喜欢的。请您拿着，好吗？公爵帮了我很大的忙，如果第一次见到他的未婚妻我就这样空着手，心中实在过不去。”
　　蕾娜塔看到公爵对她点头，她才接过伞，“那，那就谢谢您了。”
　　埃尔文笑容明朗，对施洛塞尔说：“那我就先告辞了，殿下，明天骑士团见。”
　　施洛塞尔送蕾娜塔回新彩虹宫，蕾娜塔很少有这么长单独和公爵独处的时间。在马车里，她低头揪着裙子上的蕾丝，很想问问公爵和女王的事情。蕾娜塔很想知道，又很怕开口。她想要用个婉转点的方式，是先问问公爵教导女王时的事情好呢？还是聊聊女王小时候的事情比较好？
　　蕾娜塔想了来想去，马车也离王宫越来越近。再不开口就来不及了，她拿定主意，就先问公爵都教过女王什么。可开口却变成：“您和女王陛下是什么关系？”蕾娜塔说出口，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马车的夹板里。
　　公爵也愣了愣。他仍旧温和的说道：“陛下是我要效忠的人。”
　　蕾娜塔这时候应该选择保持沉默，可嘴巴却不受控制的蠕动，“他们说您和陛下关系暧昧。”这个“他们”是谁，蕾娜塔也不知道，这句话有一多半出自她对那天卧室事件的理解。
　　这样的传闻施洛塞尔也听过，毕竟在当时内阁完全不看好这位亚莉珊德娜公主的前提下，是他站出来选择支持她。而他自己也无法问心无愧的说，那些传闻都是空穴来风，何况他已经确实艾莉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感情，这更让他无法自已。
　　但，传闻归传闻，施洛塞尔仍然记得那古老的契约。他不能爱上拥有潘德拉贡血统的人，更不能公然承认这一点。
　　施洛塞尔对未婚妻说：“我想是您误会了。我只是陛下的老师，在她年幼的时候曾经照顾过她，所以陛下对我更依赖一些。您如果了解陛下小时候受到的虐待，就能明白陛下对我不过是对长辈的依赖。”
　　“可您那天在陛下的卧室里呆了整整一下午。”
　　“我想如果是奥拉夫生病，您也会这么照顾他的，不是吗？”
　　蕾娜塔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但她不得不承认公爵说得对。如果是奥拉夫生病，她也一定会这样照顾他的。
　　蕾娜塔回到宫廷，女侍臣们问她今天的赛场上是否有让人眼前一亮的青年才俊。
　　蕾娜塔实在想不起在比武场上都看到了什么，那些刀剑只能让她害怕，她唯一记得的是送她雨伞的埃尔文先生。
　　“埃尔文先生是阿道夫侯爵的独子，为人正直善良，是个很好的年轻人。”格纳特夫人在纱巾上绣着族徽。
　　“比起施洛塞尔公爵呢？”坎蒂儿问。
　　格纳特夫人说：“他们可完全没有可比性，埃尔文是个明快的青年，施洛塞尔公爵是个……成熟的政客。”
　　“还是成熟的男人更好，不是吗？”坎蒂儿说。
　　格纳特夫人笑了笑，继续绣纱巾上的花样。
　　比武大会决赛的当天，女王莅临比武场。
　　维多利亚走进皇家包厢——位于圆形竞技场的最高处，施洛塞尔公爵的包厢在左侧，不过蕾娜塔没有坐在那里，而是作为女侍臣跟着女王。
　　场地内悬挂了华丽的绸带，御座两边分别站着一名庄严持剑的骑士——今天是有近卫骑士团负责守卫，他们身旁是阿尔伦王族的徽记——一只雪狼正在对天嚎叫。
　　今天要进行的是准决赛和决赛，入场的骑士一共四人，其中有蕾娜塔上次见过的埃尔文先生，其他三个人她都不认识。
　　这四个人向女王行礼，但没有立刻开始比武，而是退下了。——在正式决赛之前，有表演赛，场次视报名的人数而定，通常是三到五场，胜利者会将荣誉献给他为之而战的女士。参赛者的盔甲以华贵为主，武技不讲究实用，而是繁复华丽。
　　去年、前年还有大前年的表演赛都是施洛塞尔公爵代表维多利亚出场。今天有所不同，近卫骑士团代表女王出战的是副团长艾伯伦。女王则在表演赛之后，奖赏了他。
　　决赛正式开始，维多利亚端坐在王座上，看起来在认真的看比赛，思绪却早就飞到了天边。她并不关心今天谁会得到冠军，她今天来到这里最大的目的是利用埃尔文。
　　蕾娜塔也在看着埃尔文，实际上，那天格纳特夫人说过这位先生之后，蕾娜塔心里并不同意坎蒂儿的观点，她总觉得正直善良更重要。
　　施洛塞尔公爵也是正直善良的人吧？蕾娜塔这样想。
　　正式的比武一共是四场，埃尔文先生四场都输了，也就是说他无法进入得到奖赏的前三名。蕾娜塔有些遗憾。
　　埃尔文也很沮丧，这意味着，他可能没有机会加入近卫骑士团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女王陛下在颁奖之前召见了他。
　　“您的表现很精彩，”维多利亚对跪在她王座前的埃尔文说，“我听施洛塞尔公爵说，您今年才二十岁，是吗？”
　　“是的，陛下。”埃尔文恭敬的低着头。
　　“您在二十岁就能有这样的表现，以后一定会更加出色。”维多利亚说，“很遗憾我不能为您颁奖，但我也想奖赏您点什么。您有什么想要的吗？金钱？还是哪家的小姐？”
　　“我……”向陛下索要职务是非常失礼的事情，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否则他永远都不可能靠自己的能力有所成就。埃尔文想起施洛塞尔公爵的承诺，他咬牙闭眼，赴死一般凌然的说道：“我希望陛下准许我加入近卫骑士团！”
　　女王像是愣了一下，“只是这样？”
　　“是的！”
　　“您完全可以通过之后的考核进入骑士团，以您的能力这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埃尔文犹犹豫豫的说，“父亲不允许我去考核。”
　　“能告诉我原因吗？”
　　依照宫廷礼仪，在陛下面前必须说实话。埃尔文脸胀得通红，“父亲……怕我受伤。”
　　维多利亚笑了，“现在我准许您加入近卫骑士团，至于阿道夫侯爵，我会和他说的。”
　　“非常感谢您！”
　　比武大会的最后一个节目是“决斗”。决斗由陛下主持，只要有充足的理由，任何人都可以提出决斗请求，但对方必须自愿接受，才能开始决斗。决斗开始之后，生死由命，事后不得抱负。普通来讲，就是一个可以不负责任杀死仇人的时机。当然，提出决斗的人也得好好想想自己是否打得过对方。
　　维多利亚以女王的身份主持决斗，这是第二年，去年这个环节形同虚设。实际上，这个环节形同虚设已经很多年了。起因是多年前有一位贵族向情敌提出决斗，他的情敌以病弱著称，没有人见过那个病秧子使过剑，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同意决斗。可这个病病歪歪的人不仅同意了，而且在决斗时，有如神助，一剑杀了提出决斗的贵族。这件事原本不会引起那么强烈的后果，可是第二年又有一个人提出决斗，还是被对方轻易杀死。第三年又是这样。渐渐就没有人再提出决斗了。
　　今天忽然有人要进行这项古老的仪式，维多利亚感到好奇。但当她听说决斗的双方时，这种好奇心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费米勒家的西尔维奥？”维多利亚向来请示的官员反复核对两位决斗者的名字，“他向施洛塞尔公爵提出决斗？”
　　“是的，陛下。”
　　“是费米勒家的西尔维奥？”维多利亚又问了一遍。费米勒费尽心思想利用施洛塞尔把她赶下王位，他的小儿子竟然向这位公爵提出决斗？难道是疯了吗？
　　“是的，陛下。”
　　“理由呢？”
　　来传话的人也很头疼，毕竟接下来的话一旦没说好，女王很可能在愤怒之中下令杀了他。
　　“他说……呃……这个，是这么回事，西尔维奥先生说，就是，嗯……想向公爵争取您的……怎么说呢？他说的是‘爱慕’。”
　　“请您转告他，就算他战胜公爵，也不可能得到我一丝一毫的感情。”
　　“西尔维奥先生认为您，那个，就是，和施洛塞尔的感情有违，嗯……就是，有违……传统。”
　　维多利亚当然知道他们的感情有违传统，但她绝对不能承认。她说：“我问心无愧，请西尔维奥先生不要做这种没用的事情了。”
　　“但是，嗯……施洛塞尔公爵那边……那个，已经答应了。”
　　“答应了？”维多利亚惊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