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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二十九章 莫知我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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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十二年春,通州城中一片妖娆春色,因着当朝景仁皇帝酷爱杏花,是以一到三月,满城杏花绚烂绽放,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红霞。
三年之间,大齐境内一片国泰民安,洛亲王骁勇无敌,锐不可当,在一年之前的白沙坪一战中连斩越国五员大将,越国兵将溃如潮水,望风披靡,洛冰风势如破竹,率部十万,追至越国国境之前。越国连年征战,早已元气大伤,又加上皇帝听信谗言,几年之前就已免去独孤北镇国大将军之职,削去兵权,暗中发配,此时大军压境,再无能力一战,派使臣将议和书送至洛亲王帐下,称愿割让三郡给大齐国,并愿将越国公主嫁往大齐和亲。书信快马呈至洛司严御案之上,御笔亲准,自此两国结为姻亲,化干戈为玉帛,结束了边民战祸流离之苦。平定南疆,洛亲王居功至伟,朝堂之上无人能及。
功成名就,前程似锦,只是洛亲王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若说从前的洛亲王只是不苟言笑的话,现在的文武百官,几乎都忘记了洛亲王的笑容是什么模样。
今日春好,杏花正浓,洛司严在宫中御花园设宴,宴请几位亲王郡王及其家眷,特别下旨请洛亲王务必前来。
琼浆玉液,花影轻罗,一只纤纤素手将一支杏花轻轻插进面前的羊脂瓶,几只怒放,几只含羞,微沾露水,惹人怜惜,洛司严一双长眸微带笑意,手中把玩着一只羊脂白玉的酒杯,透过面前香炉袅袅而上的轻烟,看着左下手第一个位置,香茶美酒,笑语盈盈,就只有这一个位置是空的。
“皇上,依臣看洛亲王今天是不会来了。”说话之人面相英俊,唇上蓄了整齐的短须,颇增添了几分成熟之感。
“哈哈,靖南王何出此言?”另一个华服蓝袍之人大笑出声。
“难道你们不觉得,我六哥的脾气现在越来越怪癖?现在对着他的脸就像对着一个冰块似的,冷也把人冷死!”
众位王爷纷纷点头,靖南王妃伸出玉指轻轻在他额上一点,“你呀,总是喜欢夸大其辞。”
有一个穿紫袍的王爷道:“说也奇怪,好像自从三年前,那个洛王妃走了之后,洛亲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洛司严懒懒的靠在椅上,听着他们闲聊,忽然淡淡一笑,“他会来的。”话音刚落,只见从一片杏花林后,闪出一角黑色衣袍,一个挺拔的身影稳步从杏花林后走出,来到花园正中,向着洛司严深施一礼,“臣来得迟了,请皇上恕罪。”
洛司严微笑抬手,“冰风毋须多礼,快快入座。”
洛冰风沉声道:“谢皇上。”转身走到那个空位上坐了。三年的时光,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除了侧脸的线条更加刚硬,一双眸子更加幽深之外。面前舞女轻歌曼舞,柔软的腰肢荡出比春风还要温柔的波,洛冰风手中握着酒杯,一动不动的看着舞姬跳舞,说是在看,一双眼中却是一片虚空,没有一丝表情。
洛司严的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看见他的目光,温声唤道:“冰风?”一连唤了两声,洛冰风才猛然回头,“皇上,臣一时失态……”洛司严笑了一笑,“冰风,朕一定要你来,也只是想让你开解一下心怀,朕觉得,你最近又消瘦很多。”
丝竹声中,靖南王的声音尤其的大,此时不知又和哪位王爷起了争执,“嗤”了一声道:“这些人的舞姿也称得上天下第一?当年洛王妃在绮霞殿舞的那次,那才是一舞动天下,啧啧,对了,淮安王那次刚好不在,难怪如此没见过世面……”
洛冰风的手微微的一震,冷冷向着靖南王看去,靖南王此时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咳了两声,东瞅西顾。
洛司严看了靖南王一眼,重又盯着洛冰风,“冰风,…弦月已经走了三年了,朕知道你一直并不喜欢她,如今走了,岂不正合你意?“笑了一笑,”你看这满园春色,大家都是成双成对,只有你形单影只,孤单凄凉,这叫朕于心何忍?当年的承诺你已做到,也算已经偿还了她的恩情,从此不必再放在心上,满朝文武的千金小姐,你看上了哪个,朕就指给你哪个。”
洛冰风站起身来,向着洛司严又施了一礼,“多谢皇上厚爱,只是臣现在并无心思想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耽误了别人为好。”
洛司严微笑看他,“哦?并无心思?南疆已平,冰风的心思如今又放在了哪里?”
洛冰风悚然一惊,“皇上,臣……”
洛司严摆手,“朕只是开个小小玩笑,倒叫你如此惶恐,冰风对朕的忠心,朕一直都是记在心里的。”
洛冰风刚想说话,忽然听到一个清冷娇柔的声音说道:“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蓦然抬头,看向已娉娉婷婷站在洛司严身旁的一个宫装女子,这女子美得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般,洛司严伸手拉住那女子的玉手,将她拉坐在身边,“冷心,怎么这么久才来?”那女子的手被他握在掌中,眼中却没有寻常女子的受宠若惊,仍是一片宁静,只是脸上泛起一抹嫣红,“皇上……”
洛司严似乎并不在意这女子的些许冷淡,伸臂将她圈在怀中,“冷心,今日朕要你来,就是陪朕一起欣赏这满园春色,你看,这些都是朕的家人,一对对夫妻恩爱,朕的心儿也不要害羞。”
那女子淡淡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秋波般的眸光向着底下的众人一扫,蓦然落在了洛冰风身上。
洛司严笑道:“冷心入宫时间不久,朕的这些家人想必你也都不认识,朕现在就为你介绍一下,这一位,就是我大齐国的肱股之臣,为朕平定南疆,名震四海的洛亲王。”
那女子一双眸子紧紧盯在洛冰风脸上,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洛亲王”
洛冰风垂下双眸,躬身一礼道:“臣洛冰风,参见慧妃娘娘。”
慧妃脸上的笑容仿佛突然凝固,一时竟呆住了,洛司严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冷心,你怎么了?”慧妃给他一说,才重又露出得体的微笑,轻声道:“洛亲王免礼。”向着洛司严道:“早就听说洛亲王文韬武略,是国之栋梁,今日一见,果然更胜传言。”洛司严笑而不语,洛冰风淡声道:“娘娘谬赞,冰风愧不敢当。”
慧妃似是呆了一呆,才又道:“洛亲王请坐。”
洛冰风重又坐下,扭过头去,再不向这边看上一眼。宫女替他斟满美酒,端起一饮而尽,却猛地咳嗽起来,越咳越剧烈,竟然难以止住。
洛司严眉头紧皱,欠起半个身子,“冰风,要不要朕为你传太医?”
洛冰风摇头,掏出一块手帕捂在唇上,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桌脚,直到青筋暴起,手指发白,才渐渐忍住咳嗽,向着手帕上看了一眼,随即放入怀中,站起身道:“皇上,臣的旧疾怕是又发了,恐怕不能陪皇上尽兴,但请皇上见谅,待臣身体好转,定当陪陛下彻夜痛饮。”
洛司严目色温怜,点头道:“既是如此,冰风便回去好生休息,朕会派张适才到洛王府为你诊治。”
洛冰风躬身道:“多谢皇上。”转身分花拂柳,又从一片杏花林中穿了出去。
慧妃一双纯净的眼睛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竟好似有一种极力忍耐的痛苦,只有最细心的人才看得出来。
洛司严转头看她,“冷心,你在看什么?”
“我……”慧妃赶忙收回目光,低了头道:“臣妾只是在想,洛亲王孤身一人甚是凄凉,似他这般一表人才,身边怎会没有王妃相伴……”
“王妃……”洛司严随手捻下一朵娇艳的杏花,“早先也是有几个的,只是后来一个走了,一个出家,还有一个更加命浅福薄,染病死了。”微微一笑,“若只论这情缘一条,冰风倒真可谓是孤星入命。”
靖南王向着洛冰风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撇着嘴道:“什么孤星入命,我看他根本就是居功自傲,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整日冷着一张冰块脸,见面头都懒得点一下,皇上何必操心他的婚事,您有所不知,从吏部尚书到太子太傅,只要是家里有女儿的,都偷偷的上洛王府提过亲,全被他给拒了,说是南疆未平,何以为家?谁不知道这是个托词,当年皇上赐婚给他的时候,怎么不说‘何以为家’了?现在南疆倒是平了,只怕又要推说身体不好……”
靖南王妃在下面偷偷的拉他衣袖,想让他有所收敛,但靖南王好像今日酒喝得有点多,感觉十分麻木,仍旧大着舌头道:“当年只要不瞎的,谁看不出来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个村姑,据说从来都不传洛王妃侍寝,现在可倒好,又摆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来,多半是另有图谋!难不成也想娶一个公主回来?”
慧妃听到这一句,身子微微一颤,脸上却没有一丝异样,洛司严脸色一沉,“够了!洛亲王的家事,哪轮到你在这里嚼舌?你若不服,也去平一个南疆来给朕看看!”
靖南王脸色霎时很是难看,酒也醒了几分,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洛司严这才缓了脸色,向着众位王爷微微笑道:“今日与众卿赏花饮酒,只谈风月,其余之事,还是莫要拿来扫兴才好。”说着端起手边玉杯,仰头饮尽。
众位王爷有了靖南王的前车之鉴,知道洛司严意有所指,纷纷点头称是,随着皇帝举杯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