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芊泽zoe

16、无风花自飞（2）

　　可是当她踏入顾妍房中的那一刹那，脑中各种私心杂念莫名的都不翼而飞。

　　头一次，感觉到如此之大的压迫感。

　　那真的是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孩子吗？

　　她脑中一空，赶紧上前两步规规矩矩的跪在顾妍面前。

　　一身素衣，更显出顾妍身量的单薄，苍白的肤色，与一般的贵族小姐别无二致，却更多了一种别样的气质，如同精致的瓷娃娃被添上了成人的灵魂，简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小姐的容貌，一直都是京都一众贵女中数一数二的。

　　兰烟便往地上磕了个头，小声道：“小姐，兰烟来赔罪了。”

　　“地上凉，起来吧。”顾妍冲她微微一笑，然后自顾自坐到书桌前就开始读书，仿佛兰烟回归本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不需特意去说什么。

　　房中两个丫头也都屏息凝神，一个替她磨墨，另一个静静站在一旁候着。

　　经过在这件事，无论是兰烟还是云初，都再也无法在心中把她当成个孩子，说话行事都恭谨了许多，甚至连一般的说笑都要再三思量。

　　午饭时，是老夫人房里的镜湖亲自来接的，说从今日起，让妍小姐也出去和老夫人、三殿下、宸哥儿，锦哥儿一道用膳了。

　　顾妍穿着一身素装就准备过去，被镜湖将左手臂一挽，又推到镜前。

　　“府中近来在办喜事，孙小姐穿一身白恐老太太见了不喜，还是换身别的衣裳吧。”镜湖闻声软玉的哄，眼中浮现出几分歉疚。

　　“多谢镜湖姐姐提点，那依姐姐看，妍儿今日该穿什么才好呢。”顾妍唇边带了丝感激的笑，一双杏眼清明而剔透。

　　镜湖心里便松了一口气，走去衣橱边上亲自给挑了一身水杏色带花边的绸缎裙子，笑吟吟道：“奴婢看，这件衣裳极衬小姐的肤色。”

　　镜湖心里明白，若在往常，让顾妍唤自己一声姐姐那是绝不可能，只是顾妍再怎么对自己示好，她亦不敢跟她走得太近，毕竟，她是老夫人房里的大丫头。

　　在大宅子中，拉帮结派等事，是最最忌讳的。

　　顾妍便依言穿了那件杏色裙子，乖巧的随镜湖入了主屋。

　　对于这数月的冷落，几人都心照不宣的在面子上装作若无其事。

　　顾妍进屋后，先是按规矩给老太太请安，又将屋里的人轮番叫过一遍。

　　见祖父和父亲都不在，心头不知道怎么的竟舒了口气。

　　顾思宸穿一件月白色袍子，看形容清减了不少，与顾妍对视的那一刻，两人眼中都掠过几分只有彼此才看得懂的复杂情谊。

　　等新主母来了之后，他们的处境势必会变得更加艰难。

　　顾妍瞟向顾思锦，见他正端正的站立在祖母右侧，面上再无一丝轻浮骄躁之气，显得沉稳了许多。

　　只是再仔细看去，便发现他垂放在身侧的双手已消瘦到骨骼分明，面容也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

　　真要说来，顾思锦也算得上是前妻的孩子。

　　“四小姐，快坐！今儿特特做了你最爱的麻油鸡呢！”开口的是林茹儿，顾妍回了她一个笑，然后落落大方的站在顾思宸和顾思锦身边，等着老夫人和三殿下坐下了再坐。

　　忍不住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瞧了一眼三殿下，但见他一身玄衣，姿态神色比上一回见到更从容了几分。

　　男女七岁不同席，顾妍方六岁，正是无拘无束的时候。

　　玄夜冷不防一抬头，正对上顾妍呆呆的目光，当下挑了下眉，对她展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意。

　　之前三哥写给她的书信中曾提及，皇后的实力渐渐恢复，却迟迟不提接三殿下回宫，是希望由皇帝亲自提起，好圆了这一场闹剧。

　　奈何皇帝心里却仿佛真的没有这个儿子一样，不止不加问询，反而更加的宠爱皇长子玄然，

　　这样的玄夜，心中当时凄惶的吧。

　　就如同在那数月中，辗转反侧失眠的自己。

　　“妍儿瘦了，要多吃些肉补一补。”老夫人一派慈爱的表情，亲自往顾妍碗中夹了一块鸡。

　　此刻林姨娘正站在顾妍身后布菜，许是麻油鸡的味道飘进她弊端，突然用手捂着嘴干呕起来。

　　见一桌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一张脸涨得通红，扭头就跑了出去。

　　顾妍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低头默默吃饭，抬头时又看见三殿下有些戏谑的眼光望着自己，心头不禁有些恼怒，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一分不满，反而对玄夜甜甜的一笑道：“皇子哥哥，你不要见怪，林姨一向胃口不好。”

　　这一回，反而是玄夜怔了一怔，见顾妍原先柔柔的小脸蛋已经瘦了下去，有些话便如鲠在了喉咙里。

　　被冷落的滋味，不会有人比他更明白了。

　　一定，很难过吧。

　　顾妍是好不容易才获得的自由，哪能消停的呆在屋里，吃罢饭，便说要带着丫鬟去院子里走一走。

　　绕了一圈之后，来到从前经常和三哥会面的假山旁边，出乎意料的，等在那里的却是三殿下玄夜！

　　顾妍心下一惊，只见玄夜背靠在假山壁上，双手抱坏笑望向自己，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是你三哥让我在这里等你的。”玄夜出声替她解了围，见顾妍面色讶然，又接着道：“秦紫媛派来的两个管教嬷嬷盯他盯得死紧，他出不来，又担心你在这边久等，便让我来说一声。”

　　“原来是这样，皇子哥哥，秦家这么快就派管教嬷嬷来了啊。”顾妍仰起脸，目光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些无助。

　　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她在玄夜面前很容易卸下一部分的伪装。

　　三哥被监管着，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即将要被……

　　“让秦紫媛来对付林姨娘，不是很好么。”玄夜唇角突然扯开了一抹漫不经意的笑，目光坏坏的盯着顾妍。

　　“皇子哥哥。”顾妍心情陡转，倒退两步。

　　突然意识到在这段时间里，三哥似乎把一切都告诉给了他。

　　真的，要拉拢三殿下和他们一边吗！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帮你保住在顾家的地位，从此以后，也再也不会有继母和管教嬷嬷敢欺负你，如何”他最后一个字音上挑，语气里充满了蛊惑力。

　　假山边上，竹枝之下，翩翩少年将头压低，近距离看着女童稚嫩却丝毫不生涩的脸庞。

　　这个女孩，有远远超乎于年龄的成熟，甚至比在宫里长大的女孩子更加懂得察言观色。

　　玄夜的心里不禁泛起丝丝苦涩，这样的顾妍，实在是像极了自己。

　　“皇子哥哥，到底有什么事，是小妹能帮得上忙的？”顾妍睁大眼睛，屏住了呼吸，两只手臂背在背后，悄悄的紧紧交握在一起。

　　当玄夜以一个真正皇族的姿态站在她面前时，内心竟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

　　可是，她不能做一个懦弱的人，决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