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种迷惑》夏九卿

3、三

　　晚上回到寝室，苏绘正将一束很大的花插进花瓶。
　　天西走到桌前，笑问，“这是第几位送的？”
　　苏绘抬头想了想，“NO.6。”
　　天西摇头，“虽说脚踏两只船要小心翻船，但是小绘你可以去开核潜艇。”
　　苏绘作泫泫欲泣状，“可是没有一个是适合人家的王子。”
　　“没有吗？学生会主席，校足球队队长，团联副部长……精英都被你糟蹋个遍了。”小莲捧着一堆书进来。
　　苏绘眨着冰蓝眼影的眼睛，一个一个数落，“林主席心思太深，易队长冲动又急躁，王部长斯文还古板，我心中最完美的王子其实是莫学长……啊！听说莫学长今天出现在学校广场！”
　　“莫学长今天来学校了？”床上的南南猛地探出头。
　　小莲也凑过来，“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三人的表情仿佛天神降临。
　　天西的三个室友是外语院的学生，一个院花，一个女秀才，一个网人。苏绘院花之名远播Z市各大院校，小莲一心只读英文书，南南给她一台电脑，就可以撑起她的整个世界，这三位同学至今连Z大校长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却知道莫学长，看来这位学长的影响力遍及学校每一朵花花草草。
　　天西不由好奇，“这位莫学长……很伟大？”
　　三人同时转头瞪她，眼中有一种物质在燃烧，烧出了光和热。
　　古人云，祸从口出。老祖宗的智慧还是很有用的。
　　在三人的连环教育下，天西终于知道这位莫学长何止伟大，简直就像神一样存在每位Z大学生的心中，而不拜神甚至不了解神的人是可耻的。
　　莫衍，他姓莫，莫姓，是可以在校长的名字前面划大于号的。
　　Z大的学生公寓是莫氏企业合资建的，Z大的图书馆是莫氏赞助的，Z大的企业奖学金中莫氏是最诱人的一项，Z大的后勤企业莫氏握有一半股份，Z大的毕业生都想进莫氏工作。
　　莫家少爷目前就读于Z大经管学院，但是据说从未踏进过教室，每学期只参加期末考试，成绩仍然能够顺利升级。
　　坊间传闻，在莫衍出现于学校的有限时间内，给广大同学们留下了迷人、才华、高贵、有风度等印象。
　　天西不停地点着脑袋做出虚心受教的样子，心中悄悄感慨：莫父莫母才最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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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天西一看时间，又到了九点多。
　　寝室静静的，南南还在床上睡觉，她夜晚上网白天休息，生物钟和正常人相反，但是自己也睡到日上三竿，竟觉得荒唐。
　　食堂的包子啃了几天后天西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吃了，社会的发展总是高速向前，为人们提供各种各样懒惰的捷径，有一种食物叫泡面，天西最近衷情于它。
　　把水烧好，就接到了江城的电话，请她吃饭，还诡秘地甩下一句“不来你的奖学金就玩完了”。
　　天西看着手机屏幕好几分钟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江城有史以来最短的一通电话，通话时间6秒。
　　语速流利，吐词清晰，挂断迅速，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去不去跟她的奖学金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奖学金估计是没希望了，因为从来没有考过90分以下的江天西同学上个学期期末马哲奇耻大辱地考了个19分，导师跌破了眼镜，忍痛不带她去实习，让她安心补考，天西也因此对马克思主意有了深层次的认识。
　　考虑再三，天西还是准备赴约，因为马克思先生告诉她物质是第一性的，所以不能和奖学金过不去。
　　来到江城所说的地点，天西站在门外仰望夺目耀眼的餐厅装潢，从哲学的角度和高度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莫非江城是在梦中给她打的电话？
　　在哲学的道路上还没有探索出方向，天西已经被服务员请了进去。
　　走进古色古香的包厢，天西看见了两张脸。
　　一张是江城的菜花脸，还有一张，带着优雅的笑容，五官谈不上惊天动地，但是很有味道，额前稍微细碎的黑发，眼中透着幽远的平静，仍然是深色的大衣，整个人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学长好。”天西是懂礼貌的好孩子。
　　“天西，快来快来，服务员，上菜。”江城拉开中间一张椅子。
　　天西平静地走过去坐下。
　　“天西，这位是莫衍，你们见过面的，那天在广场没来得及介绍你们认识，莫衍，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妹妹，江天西。”江城心情澎湃地为两人介绍。
　　无数个日夜里，江城曾无数次想象这样一幅画面，今天，他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天西是个努力读书的好孩子，但是好孩子再学下去就会变成书呆子，作为哥哥，一定要帮妹妹找到生活的真正意义，放眼全校，除了莫衍，他觉得没有人能配得上他们家天西。
　　“天西读什么专业？”温和的声音在天西左边响起。
　　“机械工程及自动化。”响亮的回答来自天西右边。
　　天西看了看她的发言人，江城脸上有一种异样的神采，仿佛十分兴奋，以她对他的了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估计是没有开口的机会了。在他们还是光着脚丫玩沙子的孩提时，江城会对邻里街坊的每一个小朋友说，“这是我妹妹江天西，她数学考了100分，语文99，只因为写了一个错别字，你们都要陪我妹妹玩，谁都不准欺负她！”
　　多么美好的兄妹之情……
　　“这个专业很少有女生读。”左边淡淡的笑声。
　　“我们天西可是以状元身份考进来的，纳入学校英才培养计划，一入校就分配了导师，而且是这个专业最好的教授。” 江城他骄傲，他自豪。
　　“天西很聪明。”
　　“我们天西是爱因斯坦下凡。”
　　天西被一口饭噎着，差点失仪。几天没见，江城的比喻水平在技术层面上升级了。
　　“慢些吃。”左边递来一杯水，天西接过喝下。
　　“我们天西不但聪明，人也长得清秀可爱，性格温柔文静对人体贴善解人意知书达礼乖巧伶俐讨人喜欢……”
　　天西越听越不对劲，她感觉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相亲，而江城是策划人，兼任媒婆。
　　江城滔滔不绝，莫衍听得津津有味。
　　“天西这次是哪科没考好？”
　　“马哲啦，我们天西是因为迟到，只考了半个小时，所以才发挥失常，但是专业成绩年级第一，实力没得说，你们家那个奖学金可要发给真正优秀的学生。”江城的护妹之心多少年后只增不减。
　　天西很想找个地洞——一脚把江城踢下去。
　　她没有迟到，也没有发挥失常，她也有不拿手的科目。对一百多年前就能写出那么深奥哲理的伟人，天西表达她的景仰，但仅此而已。
　　莫衍笑了笑，“只要补考过了，应该没问题。”
　　“放心，补考我们天西肯定能过，而且一定拿最高分！”江城拍着胸脯保证。
　　天西真有一股踹他的冲动。
　　除非全校就她一个人补考，那么她一定会是最高分。

　　整个相亲宴加拉关系宴，天西圆满地完成了她的任务：吃。
　　大大小小每盘菜她都尝过，大餐就是大餐，和食堂的饭菜相比……根本就找不出形容词来比。
　　早餐中餐一起吃饱了的天西随着二人走出饭店，江城在门外热烈地欢送莫衍。
　　走之前，莫衍忽然停下脚步.
　　待天西走上前，他俯身，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那姿势……无比暧昧。
　　天西定住了。
　　江城心花怒放了。
　　上帝发笑了。
　　随后莫衍微微一笑，优雅地向江城点了点头，翩翩离去。
　　江城激动地追问，“天西天西，他跟你说什么了？”
　　天西缓缓开口，“他说，我很能吃。”

　　回去的路上莫衍将一张唱片放入，几秒后轻缓的歌声流畅车内。
　　想到离去前她的表情，他不由笑了。
　　她的表情基本上很平淡，没有什么大的起伏，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但是他知道，她的脑细胞可比所有人都活跃。
　　如果不是昨晚“他”的一通电话，他还不知道原来她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到达公司，方副总正走出电梯，见到他，本是愁容的脸上松了一口气，“莫衍，我正准备去你家接老莫，不过你来了就好，省得我这把骨头再跑一趟。”
　　莫衍按下电梯按钮，“方伯，怎么了？”
　　两人走进电梯，方副总叹道，“还不是昨天内部系统被入侵，技术部主管今天突然要引咎辞职，但是这个职位可不能说不干就不干，当初劳工合同签得很死，打电话问你爸，你爸说让你处理，可是我找遍公司也找不到你，所以你爸又让我去接他。”
　　莫衍马上明了，于是安慰道，“我去学校了，他提出离职的具体理由是什么？”
　　方副总擦了擦额头，无奈地重复那几句话，“才学疏浅，导致发生重大错误，对莫氏造成巨大损失，无颜以对，因此引咎辞职。” ……真是空洞却又无法拒绝的理由！
　　“我记得技术员工的合同里有明确的工作期限和要求，以防泄露莫氏核心机密，提前离职或者违约都要支付高额违约金，对此主管他有什么说法？”莫衍沉思。
　　“他说随公司处置。”方副总再叹，“估计他是受打击了，自诩最好的大学最好的计算机专业出来的最好的学生，还是被人闯入了系统，接受不了吧。”
　　想了想，莫衍缓缓说，“他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来公司这么多年也就昨天一次失误，我们可以送他去国外深造，这样即有利于恢复他的自信，也不用产生合同纠纷，等他学成回来继续为公司服务。”
　　方副总连连点头，他正头痛这样的人才不能轻易放走，可是人家死活要走，付不出违约金宁愿坐牢也不想干了，所以他左右为难，但是莫衍的方法一举两得，送他继续学习，是为公司造就人才，他也能从打击中振作起来，提高自身能力。
　　电梯门打开，方副总拍了拍他的肩，“莫衍，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好法子。”
　　莫衍让他先走出去，然后才踏出来，“方伯你去处理吧，我先去策划部一趟。”
　　方副总笑呵呵道，“去吧，你小子也挺厉害的，昨天还是你解决的呢。”
　　看着方副总边走边嘀咕的背影，莫衍笑了笑。
　　昨天可不是他的功劳，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