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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往世之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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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问,“他说的可是实情?”
白飒有点懵,一时理不明白他们在争些什么,不过的确是她要拿金镶玉换凡间的小玩意儿,遂点头道,“他说的没错,确是如此。”
那男子却笑了,只微微勾了唇角,却像要夺走天地的芳华使之褪色,“既然如此,你更不该欺瞒这位姑娘,想必你内心清楚,金镶玉与你贩卖的这些东西相比,再来几车子这些小玩意,恐怕也抵不上金镶玉上的一块金箔。”
白飒目瞪口呆,有些吃惊她手里的金镶玉这么值钱,再看看小贩一脸吃瘪,煮熟的鸭子飞了,显得有点不甘心。
“这样,这位姑娘看中的东西,由我为她买下,你也不必纠结于那枚金镶玉,始非凡物,必然求不得。这锭银子,你收好。”纵使小贩心有不甘,在收下他银子的一瞬间,眸光闪了闪,看到他出手阔绰,就算没了金镶玉,这锭银子也够让他全家置办上好几件新衣裳,再有气也不好发出来了。
“……成,姑娘,这些东西您收好。”
白飒数了一下,加上那对鸳鸯埙,她手上拿着的还有她不知道名儿的其他六样东西。男子朝她点头微笑,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转身离去。
白飒很惊讶,她以为男子是有目的的做这种事,毕竟他们不相识。但他竟然就这么走了,让白飒很费解。
她瞅了眼手上的金镶玉,世间哪有人会这么好心,肯定多少有些目的,为财为色,一探便知。
她追上男子,大声说道,“公子请留步。”
男子闻声止步,单单一个侧身,也做的极为儒雅。“姑娘有何事?”
白飒爽朗一笑,将金镶玉往前送,“刚才多谢公子,要不是公子,我定会被小贩诓了去,但我素不喜欠人人情,这块金镶玉,便当做公子仗义相助的谢礼吧。”
男子却笑了,没有接过金镶玉,连抬起手的意思都没有,“我帮姑娘,只是因为看不惯小贩的行为,并没有其他的因由。财不可外露,姑娘还是收起来吧。”
“那不行,我与公子不过是萍水相逢,没道理让公子还那锭银子,我不喜欢欠人,公子就收下金镶玉吧。”
男子含着笑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说不过白飒,转身就走。
白飒紧跟上去,“你这凡人好生奇怪,给你金镶玉还不要。”
男子这时无奈一叹,“姑娘,并非人人为财,银两对我而言,只不过是身外物,而对于姑娘,却是很重要的傍身之物。”
“哦?此话怎讲?”有趣。白飒心想,且听听他怎么说。
“恕我直言,方才姑娘在小摊前翻找了很久才找到金镶玉,而且并不知晓金镶玉的价值,平常的姑娘家不会不知道金玉是多么珍贵,也不会如此大方的,就将金镶玉拿出交换,若我没料错,姑娘身上可傍身的不过只有金镶玉了。”
白飒扶着下巴,假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点头,长长的“嗯”了一声,“姑且认为你说的有理,可你怎么就认为,我不是平常的姑娘家呢?”
他回眸望了白飒,微微低下的侧脸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观姑娘气度而已。”
白飒忍不住笑了,她想,凡间真是个有趣的地方,遇到的人千奇百怪都有。
她在凡界玩了几天,到茶楼听段子,到酒馆子吃酒划拳,渡江划舟,出手赶跑歹人,甚至见识了赌坊和烟花之地,她做着天上做不了的事,玩着天上没有的东西,随心而为,心想凡界这一遭走的值。
再次遇到那个白梅一样文雅的男子,白飒在一棵粗大的树上浅眠,茂密的树叶将她纤细的身姿遮挡住,斑驳的光影不断的跳跃,最后调皮的留在她闭着的眼皮上。她被这光扰的睡不着,最终睁开了双眼,有点发懵的挠了挠额头,被树下轻微的声响吸引了去。
她轻手轻脚的拨开树叶,树下有人摆了案子铺了空白画卷提笔聚精会神的画,白飒找了很久,才发现他画的是远处的山群,萧瑟的山竟被他画出了一丝柔软。
“好画。”连她这种不识画的,也禁不住出声赞叹一声。
那人闻声滞了一瞬,扬起了头,白飒在看清他的容貌时呆了一下,尔后笑容慢慢舒展开来,“哟,又见面了……”想到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说,“萍水相逢的公子。”
见他低下了头,手上的画笔迟迟没有动作,白飒以为她打扰了他作画的兴致,忙说,“啊!你不必理我,继续画,我就在树上看会儿景色。”
她把拨开的树叶合上,悠悠一会儿,树下还没有动静,白飒在树上呆着,想,终究是萍水相逢。却,还是从迎风飒飒的树叶中,听见他含着笑意,不疾不徐道,“鄙姓寒,单名觞,姑娘可记好了。”
白飒脑袋枕着双臂,扬声道,“什么?风太大,没听清!”
下面传来一声无奈的笑,仿佛还能想象他跟着摇了摇头。
白飒嘴角就忍不住跟着扬了起来。
隔天,白飒等啊等,寒觞没有来,她觉得无趣极了,想起身上带着鸳鸯埙,拿起其中一个这里摸摸那里瞅瞅,有模有样的贴近嘴唇,深吸一口气,用力吹出来。
“呜~~~~~~~~~~~~~~”绵长的魔音绕耳,白飒差点被这声音震下树。
“这鸳鸯埙怎么这么难听,以前人用这种玩意传情?乌鸦都被吓跑了。”她抱怨道,树下“噗嗤”一声,寒觞笑道,“姑娘说话真风趣。”
白飒往树下望去,寒觞不知道何时来的,已然摆好案,磨好了墨,但画卷是空白的。
她在树上撑着下巴瞧,他今天穿了一声淡墨色的衣裳,妙手丹青,看起来真正从画中走出来是他才对。
她对寒觞说,“非也,我也是实话实说而已,原来这吐蕃国的东西也不过尔尔。”
寒觞提点她说,“姑娘,埙乃中原之物,况且,那不是鸳鸯埙,而是普通的梨形埙。”
“什么!我又被那小贩骗了。”她握紧了拳头,但并没有多少气愤,盯着寒觞问他,“寒公子,那你会吹埙吗?”
“会一点。”
“那你教我啊。”白飒喜出望外,随手将另外一个埙抛给寒觞,寒觞毫不费劲的接住,笑道,“好。”
白飒吹起埙来简直要命,发出来的统共一个音,面对寒觞吹出优美的调子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埙一抛,赌气道,“不学了,学来学去都吹不好。”
寒觞没什么脾气的捡起她扔下来的埙,“你下来,我教你手指的按法。”
白飒迟疑了一下,还是跳下树,两人盘腿坐在树下,白飒拿着埙,寒觞手把手教她该按着哪个孔,两人面对面,寒觞忘了画画,白飒忘了她并不是一个凡人。
日子过得惬意又十分的快,白飒已经能吹出好几首曲子了。她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在老地方等寒觞,然而这天,迟迟等不来寒觞,却等来了一场大雨。
大雨滂沱,树叶都被雨打蔫了。白飒坐在树上,双手抵着树干,掌心是湿润的微微胀起的树皮,忘了她只要略施法术,就可以轻而易举的避开大雨的入侵。
她头发湿哒哒一片搭拢下来,贴在双颊,像叶子一样落魄,她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叶子说,“你们一定在笑我对不对。”
她拿起埙,抚摸着埙璧上刻着的“白”字,同样的位置,在另外一个埙那里刻着“寒”,是她亲手刻的,寒觞的寒。那埙跟她一样湿透,她苦笑,小声说,“笨蛋。”
等不到了。
她以为每天与他的相遇不是偶然,以为会变成与他之间的约定,原来,一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白飒啊白飒,你是仙,这幅模样,可不像你啊。
她抬起头,让大雨肆意砸在她脸上、身上。她哆嗦一下,半自嘲半抱怨道,“真冷。什么时候停啊,凡界的雨砸起人来还挺疼。”
“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凡界骗人的把戏真多。”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能让白娢来凡界,对她太危险了。
她这么想着,忽然树下被一句急促的“白姑娘。”唤回思绪。
她低眸,透过叶子间,寒觞持一把红色的梅花伞,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染上了些许忧色。白飒很想问他为何忧,为谁忧?可她没有问出口,反而哈哈大声笑了,“你怎么来了?看你,鞋都湿透了,可不像你的作风。”
可她却忘了,自己比他更落魄。
寒觞一贯温和,他待人待物一向如此,仿佛是一潭深泉,这潭水既深既静,静的掀不起波澜。他以为此生没有谁能撼动他的内心,可当他匆匆抓起纸伞赶来,回过神时,已经有个姑娘住进他的心里。
那个姑娘,也许并不温柔,也许说的话并不讨所有人喜欢,也许举止奇奇怪怪,每次见她都在树上,好像那棵大树才是她的归巢,也许……也许的确不完美,可什么时候,心里已经多了另外一个人?
寒觞也说不清楚。
他勉力一笑,仰头望着她,雨滴在他的前额,打湿他的发,他似乎有点生气,“白姑娘,这么大雨你在树上做什么?”
“看风景啊,雨中看山特别致。”白飒说完随手一指,然那山被朦胧的山雾缠绕,已经连山的轮廓都看不出。
白飒尴尬的笑了声,悻悻收回手,两人同时沉默不语,只有哗哗的雨声在林间回荡。
最后听的寒觞一声轻叹,又恢复了他平日之姿,言语间尽是妥协,“下来吧,你浑身湿透,若不赶紧换身衣裳,很容易得伤寒的。”
白飒在树上盯着他好半会儿,如黑宝石般吸引人心的眸眼俏皮的眨了眨,“好啊,我这就下去,你可要接住我。”说着只听得簌一声,红衣似展开双翅的雀,红伞掉落一旁,水珠甩开一条弧线,顷刻间,白飒已稳稳当当的落入寒觞怀中。
“啊啊,你看你,也淋湿了。”白飒拽了拽寒觞的乌发,恶作剧得逞一样的笑了。
往世镜发出一道银光,我知道白飒的回忆又要断开,于是聚精会神的等待它再一次跳过。
果不其然,往世镜里映现出来的是之后白飒与寒觞相处的片段,如走马观花,一幕接一幕。
画面定格在白飒回天界之后,我略感奇怪,不由叹到,这往世镜看到的往事也太零碎了。
镜中白飒一脸怒气的回到九重天,一进屋子赌气似的摔床上,白娢和颜悦色的安抚她几句,她们俩的嘴动了动,我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见白飒拿出刻着“寒”字的埙,没有片刻犹疑的抛给白娢。
白娢接过,煞感兴趣的翻着木埙看,白飒还教了她如何吹埙,埙声引来一群白鹤驻足。
我仿佛跟着听到了那优美的埙音在耳边不断回响,也许对白飒来说,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会成为最美好的回忆,因为她看着木埙的眉眼里,尽是化不开的温柔。
我正要继续看下去,门外异响声起,便听见阿梓同外面的小童说话,老君身形一震,我手里的往世镜被他指尖一夹抽走,化为一道流光藏进宽大的袖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