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赋》沿冬华

45、43.只身探魔界

　　魔界果然按捺不住了。
　　魔族内乱，另一势力造反推翻旧势力，另立新君，据闻是名门望族里头一个不起眼的年轻男子，不仅魔界子民诧异于新君是如此年轻，连天界也有些讶然。
　　由于名不见经传，更令人揣摩此人是什么门路，竟让魔界的长老们缄口不言，无一反对不满之声。
　　新君上任，大庆十天，新君却纵容手下口出狂言肆意羞辱驻魔界边境的天兵天将，更肆意杀害凡人。
　　魔界根本就是在挑衅天界。
　　照此情形下去，交战在所难免，关键在于天君的回应。
　　魔界冷风刮起，天界与魔界分界的入口处似乎更为萧瑟。十余人宽的道上渺无人烟，由风刮起的，只是掉落在地干枯的树叶而已，一圈圈打着转，灰尘也跟着风向而去，但依然有顽固得不肯离去者。
　　天君还没有交战的意思，前些时候查到我的邪心在魔界，在交战之前，我必须先把邪心带走。
　　自发生了凡人被杀此事，天君下令让天兵天将驻在边界，我原以为魔界至少会派遣魔兵保持两方平衡，但直到我进了魔界，也没发现有魔兵的踪影。
　　该说这地方过于安静，静得渗人。
　　唯一感觉得到的只有邪气，附在这阴森的魔地无止境的滋长出来。不断的变换着形态以凶神恶煞的样子现于我面前，十分不友善的在我周身逗留，不时擦过我庞大的衣袖，发出呜呜的声响，犹如鬼泣。
　　我抬了抬手臂，邪气掠过之处能察觉得到一股凉意，从手腕攀爬到背脊，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低等的邪气，也只能吓唬吓唬人了。
　　魔界王都，守门兵将把守得严实，几乎每个过关的都要盘查一番才肯作罢。我摸了摸脸，要不经意溜进去，看来不不可能。
　　走到都城门口，守门的魔兵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眼睛盯着我的脸，突然一震，迅速低下头：“小魔有眼不识泰山，尊者请入城。”
　　我瞟了他一眼，见他惶恐的低着头，如他所愿大咧咧的进了城。
　　堕仙的印记，在魔界果然是一个很好的通关令。堕仙在魔界可是个吃香的活，魔君广纳堕仙，堕为魔的仙者不需要做什么便可成为魔君的手下，而奋力往上爬的魔族本民只能望着遥不可及的堕仙，再修炼个上千万年。
　　听说堕仙在魔界很是受敬重，我瞧礼数是十足，就是那一声尊者还有分藏不住的咬牙切齿。
　　他们对于这些尊者，大多是嫉妒得慌吧。
　　还好来之前留了一手。
　　我抚着眼睛下方的墨花印纹，忍不住弯了嘴角。
　　魔君宫殿被一层阴暗的邪气笼罩住，连靠近它一分，也能察觉到邪气气势逼人的压下来。魔殿该是有多少邪气之物，才能衍变成如此境地？
　　我略微仰头望着魔殿，以堕仙之姿大摇大摆的走进殿里。魔兵大抵走过，寻常样子同我行礼，些许他们遇到堕仙之时只是麻木了，面无神色的行完礼后便走。这倒给我有机可乘，但魔殿太大，一时半会也找不出邪心之处。在此处要寻个东西，便如同大海里捞针，极为艰难。
　　纵是如此，我还是在无意间转到魔君所在的殿里。殿外居然无魔兵把守，也亏得魔君对自己宫殿的警觉性如此低，竟让身为天界细作的我躲在门外，偷听得他的谈话。
　　殿内只有二人，一个懒散的卧躺在椅背，手撑着脸，细长的眼盯着面前站着的黑衣人，若有所思的笑了声：“本君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乱碧君的计划，碧君是来谴责我的吗？”
　　黑衣人站了一会儿，我见到他的身形动了一下，便听得他开口说道：“魔君多虑了，现下整个魔界都是魔君的，在下为魔君所用，自然也要听魔君的吩咐。”
　　我发了一会愣，想起那身形熟悉得很，俨然便是当初在昆仑巅偷袭朔清，而后便渺无踪迹的神秘者。今日他还是以一身黑袍密不透风的包着面见魔君，就算他在这个时候回头，我也照样见不着他的模样。
　　探不出为哪界的黑衣男子，居然是魔君手下，传闻中无权无势的新任魔君，既然有这么强大的手下为后盾，便不能不提防些。
　　可如今瞧来，他们的君臣关系，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一帆风顺。
　　魔君似笑非笑，“我们之间，何须这么拘谨，即便本君不知道碧君的来历，但你当初找到什么都没有的本君，承诺会把我扶上位，纵然本君对着这些名利权势并不感兴趣，然则到了今日，本君却还是信任碧君的。”
　　黑衣男子又是沉默，许久后似乎微微弯了腰，道，“谢魔君赏识。”
　　此后便静了下来。二人默契的不再多说，倒是魔君闭了眼，挥手道：“本君乏了，碧君自便吧。”
　　黑衣男子欠了身，我见他有退出来的迹象，先他一步寻好藏身之地。等他走远，在权衡两者之下，决心要弄清楚黑衣男子的谜底，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他转了个弯，推开大门走进一房，我细细掂量，悄无声息的靠近。
　　厢房极小，我从虚掩的门口望进去，只见得黑袍男子正闲情逸致的给鸟架上的八哥喂食。因背对着我，我没能看到他所喂的是何物，只是当八哥每吃一口，眼里会流出血色的泪，腥味传出，我难忍蹙眉，掩了鼻子。
　　男子却如没有嗅觉般杵在那里，以碗接泪。
　　八哥流的泪不多，然一点一滴皆环绕着强烈的邪气，这邪气与在昆仑巅遇到的邪气相比甚至不如，但不知为何我心里便是肯定我所寻的邪心与这里脱不了干系……
　　叮铃——
　　叮铃——
　　脚边缓缓滚来一物，我低头，竟然是个绣球，别着铃铛，每动一下便发出叮铃声，不大，然在这僻静之处，也算不得小声了。
　　黑袍男子一震，利落的将东西收好，警惕的问：“谁在外头？”
　　他大有走出来的倾向，我已没了心思再去一探究竟这里头的秘密，转身便跑，此时此刻保命要紧，黑袍男子若是碧罗，必然认得我。与其等着他禀告魔君带着一干手下来追捕我，倒不如走为上策。
　　施不得法术，只因魔宫处处有限制其他四界术法的禁锢，我只得在魔宫里东躲西藏，前方有魔兵，后方有追兵，可叹那男子单凭掉落在门口的绣球遣魔兵追来，欲以细作之名抓住我。如此水深火热之境地，险些几回被发现，许是有天君他老人家在处处保佑着我，我在迷宫似的魔宫拐了许久的弯后，居然逃出了魔宫。
　　但都城门口行起了禁门令，我被魔兵拦在城里出不得，心道再耗下去兴许就被抓了，便端起架子恼怒道：“这算什么！竟敢拦本尊道！”
　　守城门的魔兵生硬道：“尊者还是回去罢，魔君已下了令，只要抓住了其他界的细作，便能出城了。”
　　他挡在城门口半步也不让，我又气又急，听得大批魔兵远远而来，抬手便给他一掌。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城门口并未有禁锢神仙的力量，我意在打退他，因而只用了一分术法。
　　他有些惊骇的退后，背脊撞上墙嘴角吐了血丝，不可思议道：“尊者你……”
　　我打开城门，余光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本尊奉魔君之令出城，耽搁了时辰你就等着奉上自己的脑袋吧。”
　　现下只能不被留下把柄全身而退，眼下的印记一旦用了仙术，便会随着时辰消散，魔界呆不久了，停留一分危险一分。
　　我光是这么想，快到天魔交界处却意外撞到一名女子。她手中的篮子摔落在地，倾泻出满篮子的荷花。她不慌不乱的蹲下身去捡，而我也急急地弯下腰，心想魔界中怎会有这般柔弱的女子。
　　女子清丽十分，柔发披肩，素衣白裙，干净得不被尘世凡念玷污，有我说不出道不明的空灵。她也不急，闲雅从容的拾捡，看她娴静端庄，一举一动皆同大家闺秀来得沉稳。
　　我不合时宜的怔住，喃喃问她道：“姑娘是神仙？”
　　她望着我，点了头又摇摇头。
　　我一时困惑，这点头又摇头算是什么意思？倘若她是堕仙，又没有堕仙的印记，倘若她是魔，又没有魔气。
　　前方突然裂开了一条口，紧接着口子愈来愈大，成了一扇大门。我稍稍有些惊讶，这本不是我来魔界的入口，我从未听闻天魔交界处的大门会随着时辰移动，这不是让我歪打正着遇着它。
　　魔兵追赶而上，似乎来得不少。后背被推了一下，我转过身，还是无法控制的跌进大门。我看见满地的荷花被魔兵踩烂，看见神秘的黑袍男子站在她身边，看见她面无表情的望着我，突然握紧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进她的心口。
　　没有血流出。
　　我却震惊的捂住心口，那里如被刀生生的割开，尖锐疼痛。
　　我仿佛听见了朔清的声音，在那嘈杂的呐喊声中不堪一击中被淹没。
　　一定是我听错了罢……
　　若非如此，我怎会疼得失了知觉。
　　大门轰的一声紧闭。我记起来了，朝辰晚申，一旦过了申时，大门就再也开不了了。
　　我又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眼前渐渐灰暗，可我也分不清，那血腥味，是我的还是……那奇怪的女子的……
　　那淡淡的……有莲花的味道的……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