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默祈之续言添添》浮栀

55、条件

　　秦筱滋就在门口，听到声响，立即冲进来，就看见自己的孩子窝在床上，双臂紧紧地怀抱着双膝，嚎啕大哭。这样的声音是从胸腔中狠狠地爆发出来的，像是用了自己的整个生命，在通过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狠狠燃烧着。
　　这样的情景异常的熟悉，一如回到了几年前，她抛弃勖颜的那天夜里。
　　秦筱滋霎时红了眼眶。她上前，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的女孩，入耳是她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的眸中浮出痛惜与绝望。最终，她鼓足勇气，展开双臂想将勖颜揽入怀里。
　　可是，勖颜感觉到她的碰触，反应极大地反推了她一把，险些将她推倒。
　　是啊，现在才想起去关心她，早些时候干了什么。她将自己的孩子抛弃，多年对她不管不问，就算找到了她，自己对她不是打就是骂，没一个好脸色，全部都是因为自己太自私！
　　勖颜刚才推的动作很大，插在手背上的针头移了位置，吊瓶里的液体不再流入体内，反而是体内的血液开始倒流。
　　秦筱滋正起身子，伸手去拔她手上的针头。
　　这次，却被勖颜推得直接跌到地上。地上铺着地毯，摔倒不疼，可是，秦筱滋的心，却是像被人狠狠地揪住，狠狠地揉捏一般。
　　秦筱滋泪眼婆娑地坐直身子，望着女孩一瞬。
　　起身，她去叫来医生。
　　由于勖颜不让别人靠近，医生只能暂时先将针头拔离她的身体。
　　该怎样补偿她，才能让她不再如此的伤心，不再发出这样撕心裂肺的声音？秦筱滋不知道，她能做的，只有陪着她，坐在这里陪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勖颜停止了哭泣。在她抬起头，看向秦筱滋的那一刻，红肿的眼里有了明显的怔愣。随后，勖颜没有理她，只是挣扎着起身。
　　秦筱滋赶忙上前，却在伸手扶她的时候，被她冷冷的眼神震住。
　　毕竟，勖颜有六七天都未吃任何东西，都是一直靠药物来维持人体的日常所需，她走的很慢，脚步也很虚浮。
　　秦筱滋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以防她跌倒。
　　勖颜每一个踉跄，她都会在勖颜身后虚扶一把。每次，不等秦筱滋触碰到她，她都会挣扎着撑起身子站起来。
　　只是从房间走到厨房，勖颜就走了足足半小时。她气喘吁吁地扶住门框，身上出了一层虚汗。
　　秦筱滋在她身后，看见她颤颤巍巍地打开冰箱，找出冷的牛奶与面包，直接坐在地上打开包装就开始往嘴里塞。
　　秦筱滋一惊，喜色爬上眼底。她上前，一把夺过勖颜手里的冰冷食物，声音是异常的欣喜：“小颜，你几天没吃东西，不能一吃东西就吃冷的！”秦筱滋左右查看着食物，急的团团转，最后发现了赵姐不久前煮的粥：“这里有粥。”她上前，触碰之后一蹙眉：“凉了，得热一下。”随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会热东西，她赶忙唤来赵姐，亲眼看着赵姐在厨房忙活。
　　勖颜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忙活着。她要吃东西，她要养好身体，家里需要她，她不能倒下去。
　　勖颜一脸逼迫自己喝了三大碗稀饭，然后拿起面包又开始猛塞，最后，还是赵姐制止了她：“孩子，不能这么吃，身体受不了。”
　　勖颜缓缓摇头。她将全部地力气都用在了咀嚼食物上，甚至没有力气说话发音。但是她一双晶亮的眼睛看向赵姐，也让赵姐和秦筱滋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坚持。
　　直到勖颜认为自己饱了，她才抬起头来。
　　这次，她的目光却是直直地向秦筱滋看过去：“勖临洛，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此沙哑粗嘎地声音，着实让秦筱滋与赵姐怔愣住。
　　见她们不回答，勖颜又重复问了一遍：“勖临洛，什么时候能回来？”
　　秦筱滋看了她一瞬，随后，她无声叹气：“我去打电话给他问问。”当然，她理解错了勖颜的用意。她这一声叹气，也代表了自己接受勖临洛与勖颜两人之间的关系。
　　勖颜也不做解释，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秦筱滋去给勖临洛打电话。直到秦筱滋过来跟她转述了勖临洛的话，勖颜才放心地安睡了过去。
　　勖临洛挂上电话，神色中已一扫之前的阴郁，唇角似乎才带起了轻微地弧度。
　　“李斌，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回去。这边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就剩下钱的问题。我们回去再说。”说到这里，他的面上已带起了浅笑，让他整个脸庞看上去异常的温柔：“勖颜醒了，刚才嫂子打电话过来，说她要找我。”
　　勖颜是被饿醒的。她刚醒来，赵姐就推门进来了。见她醒着，赵姐笑着说：“来，赵姐刚炖的鸡汤，病了这么多天，得好好补补。”
　　勖颜二话不说，端过来就猛灌。赵姐蹙眉，现在她的这个样子哪里是恢复了，明明是在强迫自己活下去！
　　看着她一碗汤进肚，赵姐才说：“临洛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你正在睡……”
　　还未等赵姐把话说完，勖颜就起身往他的卧室走去。
　　赵姐想拦，却被她回瞪过来的眼神怔住。以前的勖颜，是绝对不会用如此凌厉地眼神去看别人，以往的她，总是见人就是笑眯眯的，眉眼弯弯。
　　“小……颜……裴淑在他房里。”
　　勖颜的脚步微顿，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裴淑是谁。
　　再次举步向前，嘴角却浮起一抹冷笑，脚步迈得要比刚才大得多。
　　门开了一个小缝，远远地，她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裴淑，你别闹了。我现在已经够烦的了。”
　　“临洛，我不是要闹你。”说着，卫裴淑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只是，我太在乎你了，我只是想留下我跟你的孩子。最后，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可以留个孩子做个念想。”
　　勖临洛冷哼：“胡说什么，我们的婚姻关系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随后，他也泛起怜惜之心：“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
　　整段对话入耳，勖颜根本没有一丝的怯步，一脚踢开房门。
　　房内地两人俱是一惊。
　　勖临洛正在帮秦筱滋擦眼睛的手，就停顿在了半空中。看到浅笑着站在门口处的勖颜，他的神情也带起了一抹尴尬。
　　秦筱滋则像是受了惊吓，手臂攀上了勖临洛的。
　　勖颜直直看向勖临洛。虽然身体逐渐好了起来，但她的嗓音，却依然低哑：“有时间么？”
　　勖临洛蹙眉。她的嗓音，较之之前的清亮，迥然不同。
　　他颔首：“你等我一下。”
　　他正想让卫裴淑先出去，却听见她说：“好。我在院子里等你。”说完之后，未等他出声，她已快步离开。
　　背影再怎么坚强，步子再怎么坚定，她不得不承认，在转身的瞬间，她的心，还是疼了。这个男人，她会努力不再去爱他，只是，她需要时间。
　　双拳不自觉握紧，指甲嵌进掌心，狠狠地。□□的疼痛，可以抹去部分心里的疼痛。她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深秋季节，树叶都黄了。一阵风猛烈刮过，带起一片黄灰纷飞。
　　她闭目，以防灰尘迷了眼睛。
　　一片树叶缓缓飘落，轻抚她的面颊。
　　她睁开眸子，蹲下身，拾起那片叶子。
　　勖临洛站的远远地，看见她蜷缩着蹲在地上，望着手中的枯叶发呆。她经过那么一场大病，本来就娇小的身子，显得更加瘦弱。
　　注意到他缓步而来，她轻轻放下手里的叶子，立起身，嫣然而笑。
　　勖临洛一怔。
　　她却缓缓出声：“挺快的，我还以为要再等一会儿。”
　　他闻声蹙眉，心里竟带起了一抹紧张。双手收进裤兜，在里面狠狠握拳。
　　她背过身，低哑开口：“想要我这颗肾么？”
　　她的声音不大，可他还是听见了。他坚挺的背脊陡然一僵。
　　她回身，坦然地望进他的眼窝：“用钱来换。三百万。”
　　勖临洛突然脚步虚浮，竟然有些站立不稳。她竟然跟他谈条件，而且，竟然用她自己的身体来换钱？！她不再信任他，甚至不再对他说起她的事情与困难。如果她开始对他说，她需要这笔钱去救夏东，他会告诉她，他已经将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可是，她偏偏，用着一种最让他承受不了的方式……
　　他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难道是阮佳慧或者夏东告诉她的？他依然强硬地立在那里，再次出声时，已带上轻蔑的神色与笑容：“一颗肾而已，市场价也不见得有这么贵。”
　　勖颜却也未露出半丝惊慌与急切，带着笑容幽幽开口：“是啊，市场价也不过如此，那你干嘛还一定要我的？是因为血型吧。”她收起笑容，眼神直直看向他眼底：“勖临洛，跟你谈条件，我也不是没有任何筹码。”
　　他的眼底霎时间浮出的东西，勖颜看明白了。那是疼惜与后悔，甚至还带了绝望。可是，她不信他，谁知道他这样的表情，是真还是假？
　　最终，他别开视线。一个“好”字，竟然如此之难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