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楼》逆水寒一

50、作壁上观（二）

　　无双等墨色穿好衣服后，还给他结了发髻。
　　墨色一直安静的坐在桌台前，瞬也不瞬的盯着铜镜，小小的面庞，带着几分羞涩和怯意。他就那么端坐着，整个人很安静。无双透过铜镜，望着镜子里映出来的秀美少年，喃喃道：“你可真俊……”
　　墨色转过头，看着无双，半响，小声的回了一句：“你也是。”
　　无双无声的笑了笑，就见墨色慢慢的站了起来，手时不时的摸摸衣服。再挠挠头，憨态可人。
　　无双抿唇笑道：“想不想去下面？”
　　墨色迟疑的点了点头，无双心中觉得很窝心，笑着牵着他的手，走出了厢房。

　　这个时辰已经很晚了，许多小倌儿都在房里搽脂抹粉，为晚上接客做准备。
　　是以，当无双带着伤还未愈的墨色下楼时，见到的人并不多。
　　天惜先注意到他们两人相携着下来，连忙迎过去扶着墨色道：“墨色，你怎么下来了，你的伤要紧吗？”
　　墨色笑盈盈的看着她，抿着嘴笑道：“姐，我不疼了。”
　　其余人闻声看过来，见到墨色模样都觉惊艳。他们都知道墨色，只因他受伤，一直在二楼厢房养着，大伙儿都没见过他。这会儿乍看到，都想不到这孩子打扮干净了，竟然好生标致。

　　墨色身子消瘦，让他看起来根本不符其实际的年龄。虽纤柔消瘦，却让人觉得精致的如瓷娃娃一般，唇红齿白，惹人怜爱。
　　天惜扶着墨色，看他一直在笑，想来应该好了许多，转过头感激的看着无双。她知道这些日子墨色都是由他照顾的。无双坦然的对她回以一笑，向墨色引见在场的诸人。

　　墨色都一直用心记着他们的名字和样貌，也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
　　因为墨颜是亲自抱着墨色进了楼，就连名字和他都有关联，有些人心底便觉得墨色来头定然不简单，便有人拿了小点心送给墨色。其他人见了，都纷纷拿了自己喜爱的点心或者物件，当做见面礼，要送墨色。
　　墨色身子很虚，那些人却很执意的要把东西送他，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为难的看向无双。

　　无双笑着道：“天惜姐，你帮墨色收好吧。”
　　天惜点点头，默默的接过众人送的礼物。
　　送出了礼物后，便都开始寒暄，几个人围着墨色，说着说着就问起了他和天惜的身世。
　　墨色僵了下，道：“我和姐姐……从小就没了亲人了，以乞讨为生……”
　　原来都是孤儿，众人开始唏嘘，气氛僵了下。问了些别的，最后有人问道：“你们和颜老板相熟吗？”
　　墨色摇摇头，黯然的说道：“颜哥哥是可怜我们姐弟，才收留我们的。”他年纪虽小，但是对答很是有分寸。
　　众人面面相觑，也没敢问别的了。
　　陆陆续续的，楼里的倌儿都下了楼，见到墨色自然都要寒暄几句。

　　墨颜回到秦楚楼时，就看见一群人围着其中一个桌子，唧唧喳喳的好不热闹。靠门边的人，见到他回来都毕恭毕敬的叫道：“颜老板。”
　　其他人闻言纷纷散了开，这让墨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的墨色。墨颜面色淡然的扶着无心坐在旁的桌上。转身，走到墨色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道：“身子好些了吗？”
　　墨色咬唇，点了点头：“嗯，好多了……”

　　这时，突然有个人闯了进来，墨颜回头看去，微微一怔，看着那人直直的走过来。

　　众人见到他的模样，纷纷避让。那人披麻戴孝，神情悲怆，目光怔忪的看着墨颜，他的嘴一张一翕，好一会儿才喊了一声：“颜卿……”这声叫唤好不可怜，他直直的看着墨颜，似要把他看进心里似的，郑重而深情。来人正是苏图之子，苏延习。

　　苏延习不见墨颜回答，又唤道：“颜卿……”
　　墨颜别过视线，周围的人，都没出声，这秦楚楼似乎一下子就陷入了静谧，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刺耳。幸好街上来往之人的脚步声，让死寂的氛围添上了声响。
　　须臾，墨颜淡淡的问道：“苏公子，你来秦楚楼，可是有事？”

　　苏延习咬着牙槽，试探道：“我们能单独谈一谈吗？”
　　墨颜侧过身，左手负在身后，右手伸直，往楼梯方向指引道：“楼上请……”
　　苏延习眉角一弯，点点头，上了楼。
　　到了三楼，墨颜把自己的厢房门开了，让苏延习先进去。他随后进去时，苏延习却把门一关，就紧紧的抱住了他，在他颈间喃喃道：“颜卿……颜卿……”
　　墨颜挣了两下也没挣开，只得任他抱着，过了会儿，感觉到肩上的湿意，苏延习竟然哭了。
　　忍了半响，墨颜推开了他，开口道：“苏公子，你有话便说……”

　　苏延习却进一步，双手捧着他的脸，墨颜眸子一凝，道：“苏公子……”
　　“你何必这样叫我……颜卿，你我之间，早有盟誓不是吗？”
　　“苏公子，我曾经答应你父亲，不再见你……”苏延习突然截道：“可他已经死了。”
　　墨颜沉默的看着他不语，见苏延习眼角掉落下了泪水。
　　“这件事，我听说了，请节哀顺变。”墨颜软下口气，继而说道：“不过，你我之间，缘尽于此。”
　　“不……”
　　“你如果没别的事，便请回吧。”
　　“颜卿……”
　　“苏大人的事，我也很难过，不过，延习，外头传闻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你不应该来找我，你该去找出那个凶手的。”
　　“颜卿……”
　　“苏公子，科举大试已近，当初你和我说，想要考取功名如你爹那样做一个大官吗？还有你父亲的死如此蹊跷，如果换做我是你的话，定然会走上仕途之路，只有这样，他日才有可能查到令尊之死背后的元凶。延习，你我相交一场，这是我对你的忠告，你好自为之吧。。”

　　苏延习站在那里，定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对……颜卿，你说的对。”
　　他笑了笑，随即敛容道：“颜卿，你永远比我睿智和冷静。是啊，今时今日，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办，……我该走了。”
　　“保重……”墨颜道。
　　苏延习闭上双眸，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缓缓地和墨颜擦身而后。
　　墨颜看着他打开了门，突然道：“延习，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苏延习惨淡一笑：“谢谢……”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墨颜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