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天子脚下一根草

47、第四十六章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的视线才终于从碎成一地的山河宝印转到浑身湿透的李得春身上。
　　在场的人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特别是郭景喻，他惊恐的盯着李得春，就好似在看一个长着三头六臂的怪物，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魔。
　　他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将这几百年间引得无数人生死相拼，竞相争夺的天命之物摔了个粉碎？
　　谁能相信，谁敢相信？
　　若世上真有亡灵，那些鬼魂知道这事，岂不是都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将他剥皮拆骨？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李得春身上时，只有文甄青一直盯着地上的一堆碎片发呆。
　　忽然，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睛越瞪越大，还不由自主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却又紧紧咬住嘴唇，脸色白的可怕。
　　聂行风见他神情不对想开口询问，却又心知此时并非说话的好时机，也只能忧心忡忡的望着他。
　　高台上，李得春看着郭景喻那痛苦绝望的表情，心里畅快极了，大笑道:“哈哈哈！这就是你们处心积虑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东西吗？今天，我就是要让你们亲眼看着它粉碎在你们面前！这就是你们的报应！哈哈哈哈哈！都是报应！”李得春一边流着泪一边大笑。
　　“你找死！”李得春的嘲笑让郭景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澎湃的怒火，杀气已然染红了他的双眼。
　　只见郭景喻瞬间暴怒而起，一掌拍向李得春的脑袋。
　　此时的李得春大仇得报，心愿已了。他丝毫没有躲避，闭上双眼就站在原地打算赴死。
　　就在此时，一个人冲到了他前面。
　　郭景喻用上全力的一掌重重落在那人娇小的身体上。只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她的胸膛都凹陷了进去。
　　一声惨叫，是红叶。
　　闻声，李里春睁开了眼，面前的景象让他彻底呆住。
　　下一刻，李得春稳稳接住了红叶倒下的身体，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虽然口中一直不停涌出鲜血，红叶却释然一笑:“对不起……我，我这条命，还给，还给莹姐姐……我，我真的后悔了。红叶这一生最，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和，和你们大家在一起，那个时候，多好呀……”
　　红叶在李得春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唇边还挂着微笑。
　　郭景喻见状，怒火更盛。最得力的属下竟还为了此人背叛自己！简直罪无可恕！
　　他再次对李得春出手，只是终被聂行风的寒月刀挡下。
　　“你居然还在袒护此人？”郭景喻指着聂行风大骂道，“就是他将你大夏的国宝给彻底毁了，难道这还不算是千古罪人吗？”
　　聂行风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抱歉，在下只看见北燕的奸细意图夺宝，却不慎将山河宝印摔碎。尔等身为北燕人，不仅偷偷潜入我国滥杀无辜，犯下灭门惨案，还毁了我国重宝，意图动摇江山社稷，简直罪无可恕！”
　　“你！”郭景喻没想到聂行风睁着眼说瞎话，会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差点气得喷出血来。
　　只是还没等他想到如何应对，突然间周围地动山摇，整个山洞都开始垮塌。大家的头顶上都落下了大大小小的石块。有人不慎，还被一脑袋给砸晕了过去。
　　“快跑，山洞快塌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所有人连忙四散逃跑。
　　聂行风反应极快，赶紧抓住李得春将他拽下高台，向着文甄青靠去。三人很快汇合，立刻向外跑去。
　　而此时的郭景喻似乎还没有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还是下属跑上去将他从高台上拽下来。
　　然而却为时已晚。
　　当他们一起开始向外跑的时候，上面突然砸下一块大石，直接郭景喻身边的守卫整个儿压在了下面，也顺势砸中了郭景喻的左腿，当即便将他的腿给砸断了，只听得郭景喻惨叫一声。
　　可此时他的手下死的死，跑的跑，已经没人再来管他了。
　　求助无望，他也只能拖着残腿逃命。
　　聂行风带着李得春先行到水边。
　　郭景喻他们是自己扎了竹筏进来的，此时水面上除了那被砸坏沉水的，就还剩下两个小筏子。
　　“聂大人，安全起见，你带着李得春坐一个竹筏先出去。他应该是自己游过来的，已然精疲力尽。你之前进来这山洞相信也耗费了不少内力，若途中有个意外，你们二人也可相互照应。”文甄青冷静的说。
　　聂行风点点头:“那你呢？”
　　“我稍后坐另一个出来便是。你放心，我有分寸。”
　　聂行风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好，你也小心，尽快出来。”
　　说完，聂行风便带着李得春上了竹筏，滑了出去。
　　文甄青目送他们离开后，转身抽出长生剑，对着两个向这边跑来的北燕人就冲了上去，直接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
　　随后，文甄青一转身，发现不远处有个人正架着弓-弩对准他，立刻左手一伸，放出一枚钢针瞬间射穿了对方的眉心，一击毙命。
　　随后他又接连解决了三人，发现已经没人再跑出来，便想乘上另一只竹筏离去。
　　突然，身后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文公子……”
　　文甄青一愣，转身一看，居然是已经奄奄一息的郭景喻。
　　此刻他忍着剧痛，拖着断腿困难的向前走，可最终还是力不能及，重重摔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文甄青不知此人还要耍什么花招，只是警惕的盯着他。
　　看着他的表情，郭景喻苦笑道:“文公子，宝印已碎，我的身份也已泄露。如今我又深受重伤，命不久矣，还有什么值得文公子警惕再三？”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庆王世子，我看咱们还是各自珍重为好。”
　　“文公子留步！”见文甄青要走，郭景喻慌忙的叫住他，“文公子，事已至此，我郭景喻此生从未求过别人，就只求你一件事。”只见他费尽力气，将怀中的一块铜牌掏了出来，说，“这里面是贵国大皇子写给我国陛下的密函，上面还有他的私人印信。求你交给大夏皇帝，换我父亲一条性命。”
　　文甄青心中震惊无比，可面上却是不屑一顾，“你是什么身份？何以见得我会帮你？”
　　“你帮的不是我，是你们的二皇子，未来的大夏国主。燕王忌惮我父亲，想要借大夏君主之手除掉他。若日后我父亲安全回国，也必定会牵制燕王。无论哪种结果，对贵国都白利而无一害。这笔划算的买卖，你若还不答应，那我宁愿将这密函毁掉。”
　　文甄青挑眉:“你就不怕我直接拿了密函，不管你父亲的死活？”
　　“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只要你答应了我，必会做到。”
　　文甄青在心中权衡片刻，终于答应:“好，我答应你。”
　　他上前两步接过那铜牌，握在手中，重若泰山。
　　郭景喻手中一轻，瞬间放松了身体，躺在地上，笑着闭上了眼睛。
　　“文甄青！快走！”此时，文甄青的身后传来聂行风急切的声音。
　　这边的洞顶也开始大规模的掉落巨石，湖面上那只空的竹筏也被击沉。
　　文甄青连忙转身狂奔，一口气跳上聂行风的筏子。转头一看，那郭景喻已然被压在了巨石之下，了无声息。
　　“你究竟在做什么？”聂行风气急败坏的对他大喊。
　　原来是聂行风和李得春出了洞口，却久久等不到文甄青出来。聂行风心急如焚，便用轻功将李得春带上岸，自己回到竹筏上，又折返回来。
　　“抱歉，”面对聂行风的怒火，文甄青愧疚回答道，“我……”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他们头顶上有一整块山壁直直落下。
　　见势不妙，电光火石间，他们对视一眼，立刻一左一右分别跳入水中。
　　竹筏瞬间被砸得稀碎。
　　然而危险还不止如此。洞顶的大小石块也在一直不停的扑通扑通砸入水中。
　　在水下，聂行风一边躲着落石，一边寻找文甄青的身影。终于，他看见了正在自己前面不远的文甄青。那边的落石又大又密集，看上去危险极了。
　　聂行风很快游了过去，伸手一把抓住文甄青的手臂，整个人冲了上去，将他牢牢护住。
　　文甄青被猛的拉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周围水的颜色都变红了，他心中一惊，转头向上看去，竟然发现身后的聂行风额头处正在不停飘出红色的鲜血。
　　此刻聂行风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嘴已微张，正冒出些许水泡。
　　文甄青彻底慌了，他立刻反手死死抓住聂行风带他向前游去，还将他拉近抱住，脸靠了上去，双唇相接，为他渡气。
　　水中冰冷刺骨，可聂行却觉得自己的嘴唇仿佛是被刻上了某种烙印，滚烫不已。
　　恍惚间，他的胸口舒缓起来，仿佛身体有了方向，心也有了归属。
　　文甄青抱着他，一起向外游去，彻底离开了这个无尽的漩涡。

　　外面岸上，李得春一直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着急坏了。
　　眼看那洞口已经完全坍塌，李得春心中一沉，完了！难道聂大人和文公子……
　　忽然，文甄青冒出了水面，随即聂行风的身影也出现在李得春的视线中。
　　“文公子！聂大人！”李得春兴奋大叫。
　　“快，拉他上岸！”文甄青焦急喊到。
　　李得春见聂行风额头淌血，昏迷不醒，吓得心跳都停了几秒。他赶紧帮忙将聂行风拖上岸。
　　“先别动他。我去小屋那里取些止血的伤药过来。你放心，那些恶人都皆已伏诛，对咱们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你只需安心看好他便是。”文甄青将脸上的水一抹，交代道。
　　“文公子，”李得春含着泪对他说，“谢谢你，谢谢聂大人，谢谢你们……”
　　“待他醒了，再亲自谢谢他吧。”文甄青叹道，“我会尽快联系上三娘，将他带回清风客栈养伤。”
　　文甄青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藏着无数秘密的山洞。
　　这个流传了几百年，让无数人舍生忘死，耗费一生寻找的传说，终于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