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衙门》天子脚下一根草

46、第四十五章

　　郭景喻一行人穿过曲折狭窄的岩间缝隙，出来时眼前豁然开朗。那小子没撒谎，这里面果然隐藏着一个山谷。
　　领头走在前面的李得春第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那座小木屋。一瞬间所有的回忆涌上心头，人似乎也有些失控。在旁的红叶见状不对，赶紧用手扯了一下他。
　　所幸他们的小动作都没被其他人注意到。
　　“现在，我要你们全部散开，将这片山谷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给我翻个底朝天，务必找到宝藏的下落！”
　　“是，首领！”
　　其他人迅速四散而去，郭景喻这时才注意到红叶还待在原地，并未行动。
　　“红叶，你在做什么？”
　　郭景喻的问话吓得红叶的身体当即便微微抖了抖。
　　“首，首领，我……”
　　“既然我们已经到了山谷，这个男人也没用了，赶紧处置了吧。”
　　“首领！”红叶一听，立刻跪下磕头，“红叶求您饶他一命，他已经废了。”
　　“红叶，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首领，红叶……求求您。”
　　郭景喻高深莫测的看了跪趴在他面前的下属一眼，又瞧了瞧那个已经呆傻的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算了，此事你立有大功。既然你这般求情，留他一命也可以。不过即刻起，你不能再带着他，就让他呆在这里，听天由命吧。”
　　“多谢首领。”
　　郭景喻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反倒是秦洛水笑嘻嘻的走过来调侃道：“没想到咱们红叶妹妹在那地方就待了几天功夫，怎么就连心都跟着飞走了呀，哈哈哈！”
　　秦洛水大笑离去。
　　红叶对她的话根本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的将李得春扶小屋外的空地上坐下，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便也离开了。
　　直到所有人都走得看不见身影了，李得春这才慢慢抬起头，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神清明。
　　他仰起头，闭着眼睛，一个人孤独的靠着墙坐在地上，身体冰冷。
　　这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
　　他走到李得春面前蹲下，轻声说：“李得春？”
　　那声音很熟悉，甚至让李得春觉得也许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睁眼一看，来人果然是聂行风。
　　“聂大人……”李得春声音哽咽，激动得差点流下泪来，“您果真来了。”
　　“抱歉，是我来晚了。”
　　牵扯无辜，本就非他所愿。如今看到李得春这般惨状，聂行风心中愧疚无比。
　　李得春摇摇头，右手用力抓住聂行风的手臂，着急道：“不晚不晚，聂大人，您要赶快去阻止他们，那些人都是北燕的奸细，一个个包藏祸心，其罪当诛！”
　　聂行风神情凝重，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安心在这里等着，待我料理了他们之后再来接你出去。”
　　“不！聂大人，别管我，快去追他们。我休息一下便会去找你们。我一定要亲眼看见他们的下场！”
　　“太危险了，你现在……”
　　“聂大人，看到他们全部伏诛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不然我李得春死不瞑目！”李得春眼神坚定，“我不会拖累您的，不用担心我。聂大人，我想我大概知道宝藏藏在何处了。”
　　“你知道？”聂行风吃惊道。
　　“我和小眉出入山谷多次。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们都清楚的很，唯有一个地方是我们兄妹二人从未进去过的。”
　　“是哪里？”
　　说到这儿，李得春又回想起当初和梦莹在小湖边的对话，他还清晰的记着梦莹的一颦一笑，一下子湿了眼眶。
　　“是那个湖对面的山洞。”

　　不知走了多久，文甄青终于看到这条密道的出口，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是赌赢了。
　　这密道修建了这么久，还这么长，中间竟然都没有坍塌的迹象，也是运道。
　　待他出来之后，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
　　只是此时他身处的，是一个山洞的内部。
　　这个出口位置十分隐蔽，是在一个转角之后。文甄青走了出来，便发现自己的左边方向是一片水域，而另一边则伸向幽暗的山洞深处。
　　既然那庙中的密道通向这里，那么很大可能，这里便是龙脉所在。沉睡了几百年的秘密就在自己眼前，可文甄青的心中却莫名忐忑不安。仿佛这原本就不应该是他能触碰的。
　　只是，山河宝印就在里面，他只能向前。
　　文甄青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右走去。
　　这山洞深不见底，又是天然形成，并无人工雕琢的痕迹。若真的有人误入此地，根本就不会想到在山洞深处还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或许正因如此，这个地方才会被选中作为宝印的密室所在。
　　大约一刻钟，文甄青终于走到尽头。
　　这里出现了一座石门。
　　自古密室之中多有机关。
　　不过文甄青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上前一掌推开。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区区机关，能奈他何？
　　推开门的同时，文甄青立刻抽出长生剑。本以为会迎来万箭齐发，可等了一会儿却丝毫没有动静。
　　石门背后是一座普普通通的走廊。
　　文甄青皱眉。
　　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他警惕的走了进去。一步一步，直到走完了，脚下也没有出现任何机关。
　　这时的文甄青真有些心里打鼓。
　　莫非这是个假的密室？不，绝不可能！
　　文甄青不相信，继续向前走，直到他找到了两处房间，里面竟然都是空空如也。
　　站在空房间里，环顾四周，文甄青的心彻底凉透了。
　　没有机关，没有贵重之物陪葬，那山河宝印，莫非早就已经被人拿走了？
　　就在绝望之际，文甄青忽然间想到了。
　　或许这密室之中用以陪葬的贵重之物，就是当初他们在卢家看到的那些。当年摸金军找到此地，将那些机关破坏殆尽。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身为首领的卢家人贪欲作祟，便趁机将这里的所有物品统统搬空，秘密占为己有。他们还在深山中修建了山神庙，用以掩人耳目。并且事后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只可惜，他们费尽心机得到了一切，全在卢家大火之时付之一炬。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古人诚不欺我。
　　想通了一切，文甄青定了定神。
　　他坚定的继续向前，直到走进一个最大的山洞之中。
　　洞顶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口子，细细的光束不小心漏了下来，照在最中间的那处高台上。
　　文甄青仰头看去，只见那高台正中放着一个晶莹华贵的玉盒。
　　此刻他心跳加快，刚想上前，却听见后面有人声，并且越来越近。
　　意识到还有人闯进来，文甄青赶紧闪身躲到暗处角落，默默潜伏。

　　“首领，这破地方怎么什么都没有啊？不是说有很多金银财宝吗？怎么到处都是空的，太奇怪了。莫不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将这些值钱的东西全都搬走了？”
　　“蠢货，我们的目的只有山河宝印。其他的东西有或没有，于我们而言都是次要的。”
　　“是首领，是属下见识浅薄。”
　　“只要宝印还在，我们就不算空手而归。国主亦不会责罚，父亲也能安全回国。”
　　“世子，您是担心……”
　　“陛下对王爷早有芥蒂之心，不然也不会让王爷出使敌国，沦为人质。若我们为得到宝印，助陛下夺取天下人心，陛下自然不会再对王爷的衷心有所怀疑。”
　　“世子放心，陛下只是一时被小人蒙蔽。王爷和世子对北燕，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陛下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但愿如此。”
　　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秦洛水讽刺一笑：“我说世子大人，您贵人事多，怕是忘了我对我的承诺吧！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我秦洛水花了这么多功夫，还赔上了一只手。难道就该空手而归？没这个道理。”
　　“请秦姑娘放心。对您的承诺我郭景喻必会达成。我王府之中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届时任由姑娘挑选，如何？”
　　“哼，现在到了这地步，自然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咯？反正若你骗我，我秦洛水绝不会善罢甘休。”
　　“秦姑娘，在下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文甄青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他们全都是秘密潜入大夏的北燕人，意图夺取宝印，逐鹿中原。

　　这一行人进来之后，一眼便看见了高台上的玉盒。所有人都兴奋得不行，一双双眼睛仿佛都在发光。
　　“世子您快看！那个盒子里面装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宝印？”其中一人忍不住激动的喊了出来。
　　郭景喻也是激动得很，他刚上前两步，却被身后一个声音生生叫住。
　　“站住。胆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便割了你的脑袋。”
　　所有人齐齐转身，发现说话之人，正是聂行风。
　　郭景喻看见是他，勾唇笑了笑：“聂大人，真是久违了。”
　　聂行风冷哼一声，道：“此物乃我大夏之国宝，岂容他国染指？”
　　闻言，郭景喻讽刺道：“就凭你一人之力，难道还想对付所有人？简直在做春秋大梦。”
　　他话音刚落，其他人齐齐抽出弯刀，有些还架好了弓-弩，全都对准了聂行风。
　　聂行风丝毫不惧，他抽出了手中的寒月刀。
　　“废话少说，动手吧！”
　　说完，那些手持弯刀的贼人便一拥而上。
　　黑暗中白光四起，刀刃相接的声音让人战栗不安。
　　只不过那些手持弓-弩的人却因为没法对准聂行风，而迟迟没有射出手中的弩-箭。
　　就在聂行风以一敌十之际，藏在暗处的文甄青此刻也拿了黑色面巾遮住自己的脸，瞅准时机冲了出来，对付那些手持弓-弩之人。
　　如今的他们宛若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若是远战，弓-弩的威力的确强大无比，无人能抵得过万箭齐发。
　　可现在所有人都身处于狭小的山洞之中，无法对准目标，又极易误伤，弓-弩直接变成了累赘。在文甄青眼中，这些人脆弱的就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加上文甄青手中的长生剑本就是黑色，挥动起来就像隐了身一样，根本看不清他的刀锋在哪儿，一个一个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像是被割的稻草，一刀下去，便直接倒下了。
　　很快，四十多人的队伍，瞬间便只剩下了十五六个。
　　郭景喻见势不妙，也不再废话，下令让余下的人务必抵挡住二人，自己直接转身朝着高台跑去。
　　文甄青本想追过去，却被秦洛水出手拦下。
　　秦洛水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杀父仇人，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几分。
　　“是你！太好了，你终于出现了。”
　　秦洛水主动和他交起手来。
　　她挥舞着一把短剑，剑身泛着绿光，一看就是喂有巨毒，只怕稍稍划上一个小口便会当场毒发身亡。
　　而且恐怕还不只是短剑，这女人全身都是毒物，最喜欢出其不意。对付起她来，文甄青异常谨慎。
　　“一个大男人藏头露尾的也太不讲究了吧？”秦洛水一边打一边还在讽刺他道：“怎么？还不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吗？你废了我一只手，难道我还没有资格看你的脸吗？”
　　文甄青闻言，轻笑一声，当即便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巾。
　　看见了他的真面目，秦洛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你会武功？不，你不是他！原来如此，是我父亲他……”
　　秦洛水心神巨震，手下一顿。
　　文甄青见目的达到，瞅准时机一剑刺入她的胸膛。
　　秦洛水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最后缓缓倒下。
　　此时她还睁大着眼睛，死死盯着文甄青的脸。
　　“你知道吗？你父亲此生最后悔的，便是教了你易容术，纵容你祸乱人间。”
　　这是秦洛水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最终，死不瞑目。

　　另一边，聂行风也将那些贼人一一送上西天。
　　他很快来到文甄青身边，见他一身打扮和手中还滴着血的剑，并未多说半分，反而问道，“你没事吧？”
　　文甄青对他那没有半分吃惊的态度也不奇怪，他摇摇头，回答：“我没事。李得春呢？”
　　“他在小木屋那儿，还算安全。”
　　“好。”文甄青点点头，随即看向对面那十几个虾兵蟹将，还有他们身后已经走到高台之上的郭景喻。
　　此时的郭景喻已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宝印捧在手里细看了一会儿，对着台下文甄青和聂行风意气风发的大笑道：
　　“哈哈哈！果然是受命于天！最终这传说之物还是落到了我手上。我北燕注定四海归心，称霸天下！”
　　文甄青和聂行风都借着那一束光亮，清楚的看到了郭景喻手上的山河宝印。
　　那是一枚通体雪白的方印，被一缕阳光照射，仿佛是在发光。
　　然而就在此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一个人，他快速跑上高台，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候，全身直接用力撞向了郭景喻。
　　郭景喻一时不查被撞得踉跄几步，手中捧着的山河宝印竟直接从高台上掉落下来，就在文甄青和聂行风眼前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所有的人都齐齐傻眼，时间仿佛在此刻被静止了。
　　那个冲出来的人，是李得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