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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横来 ...

  •   一日后

      她杨凝竹也有今天。
      凝竹靠着牢房的墙壁暗自反省。
      昏了头了,定是成亲的事搅的。
      时光飞逝,浪费不得。
      轻叹一声,她拣起几跟稻草开始盘算她不在这几天的利害成本。
      “你在什么?”一旁的女囚摸着泪凑过来道。
      这女囚在她抓进来之前便在,看她扎着小丫鬟的髻子,年岁不过十五的样子还老是隐隐哭泣,凝竹眼中略有思量。
      “帐目。”凝竹笑看她一眼。
      “你到也奇怪,来到这里已是离死不远,你不哭闹反倒算帐。”女囚唏嘘。
      凝竹笑笑,不语。
      “你是怎么进来的?”见凝竹不理她,女囚自己说了起来,“我是这里的小婢,因为打翻了彩凰堂主的东西被关在这里,也不知何年何月可以出去?你犯了什么错?”女囚抽泣。
      “哦?”凝竹瞥了她一眼,“那也真是可怜,我不是这里的人,自然也不知这是何处,大概是倒霉罢。”
      “这里是黑霞山啊!啊呀!我说出来了!”女囚捂嘴惊恐道。
      凝竹笑了,“说出来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买卖人,不晓得江湖上的地方名号。”
      “那到好些。”女囚放下手。
      凝竹低眼盘算,两人无话。

      一个时辰后,凝竹被人提了出来。
      她跟着狱卒走着,观光着大狱。
      亏了进来时是蒙着眼睛,这般光景可真是比的上地狱,凝竹摇头想到。
      来在一个牢房前,狱卒把她推了进去。
      不是审问?
      凝竹看着狱卒锁上石门。
      这是一个封闭的牢房,由石材砌成,凝竹感觉到屋子的空旷森冷。
      无灯,墙壁上方有一个透气空,光从孔透进来,微微弱弱的。
      凝竹揉了揉刚被解开锁链的手腕,挨在墙角坐了下来,黑暗中,她盯着对面。
      “你的伤势可好些?”她道。
      对面的人无语。
      “呵。”凝竹笑了,“我这问的呆了,你中了那个鬼鸦的鬼泣掌哪里好的这么快?”
      还是无语。
      “你又救了我一次,按理我该答谢你。”凝竹收笑,“但是,一来你我是夫妻,二来那人那一掌本来要打的就是你————”
      感觉到对方睁眼看她,凝竹裂出了白牙。
      “不用龇牙,看的见。”连怀安道。
      “哦。”凝竹点点头,“只不过拍我便是使拍中你的胜算大些,且别皱眉,到不是因我是你的妻,而是因我只是个无辜小民,你这个皇家护卫的正义感让你吃了这一掌。”
      他无语。
      “相公我怕。”凝竹哆嗦的依了过去,在他未动手前,在他耳旁道,“我这里有丸药。”
      感觉到他的排斥,凝竹刚想退回原位,他的手揽住了她。
      她依在他的怀里,同样僵硬。
      “这丸药可止你毒发,只是这药来的慢,服时需推拿你周身几个大穴且隔一个时辰推拿一回,否则前功尽弃。”感觉他在冒冷汗,知道是因她的相依,凝竹忽而笑了。
      这男子,有着令世间女子癫狂的相貌,却也有着令世间女子同样癫狂的孤僻,什么拒女人于千里之外?男人他也是怕的,只是没有女人的厉害。
      凝竹等着他的回答。

      一刻后
      “来吧。”他道。
      凝竹解开缝在内衣内的锦袋,拿出一颗丸子。
      “勿吞,含化。”她道。
      他接过丸子,她身上清清的味道,让他迟疑了一下,皱眉,他含在了嘴里。
      “可以么?”凝竹张张手指道。
      他点了点头,侧过身子。
      食指轻触他————
      真是欲哭无泪,凝竹收回指,狠狠攥了攥。
      “得罪。”她扶向他的胸膛。

      半个时辰后
      男人的体格真是大。
      凝竹擦擦额头,轻叹。
      她离开他,回到墙角。
      听他轻轻吐吸——————
      “如何?”她道。
      “恩。”他点头。

      又半刻
      “你来。”他道。
      凝竹挑眉,看了他一秒,凑了过去。
      “回了三层,你想办法。”他道。
      凝竹用眼神揪着他,微微笑道,“你怎知我有办法?”
      他皱眉。
      凝竹动动手指。
      “你这女子诡计多端。”他道。
      “我权当你这是在夸我。”她笑开了眼。
      她慢慢的试探的搂上了他的脖子。
      “我且不读你的心把我当成什么。”她搂着他,尽量不与他接触。
      “失礼。”他道。
      凝竹轻笑。
      “我没的办法,所以你————只好投降。”她正经道。

      狱门开
      “没想到你小子还真识相!只劝了你一次,这么快便想开了。”彩凰出杵在门口,“走吧,主人要见你。”
      见一角缩着的身影未动,彩凰笑笑。
      “这么俊的人儿,虽说你是敌对的,但是姐姐我看你受伤也是心疼的碎碎!”她攀上前,“可怜你娶了那么个丑人!”她瞟了眼狱门一侧缩着的人,手慢慢轻扶身下的人,“看你长的挺壮的,没想到身子这么弱——————”
      身后微细一声,彩凰警觉的回头,刚转脸一把匕首对上了她。
      狱门轻轻合上。
      “哼!有本事就刺啊!看是你的匕首快还是我的指甲快!”彩凰一手按着穿着连怀安衣服的凝竹。
      “带我们出去。”连怀安皱眉看着她。
      “想的美!”彩凰冷笑,“主人知道你们定有动作,要我防范,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一手!”
      匕首一点点刺破她脖子上的皮肤,彩凰笑颜依在只是脸色已变。

      “你没的选择。”凝竹慢慢翻过身来。
      “你!”彩凰怒盯着她,指上的力绷的更紧。
      “怕,就是因为怕,所以穿了杨家密制鎏银甲。”顶着彩凰的十指,凝竹坐了起来。
      “鎏银甲?!哼,你骗谁?听都没听说过!”彩凰冷笑。
      “这只能怪你平日工作繁忙无暇顾及这些奇门盾甲,鎏银甲由我家小妹多年精研而成,质地柔软,外观大方,无异味,可防毒防伤防五行之侵害,可说是刀枪不入大小自如,穿在身上紧贴皮肤而不沾,唯一不足之处,在于不能保暖。”凝竹笑看彩凰。
      “你唬我?”彩凰狐疑的瞪着她。
      凝竹翻翻衣领露出里面的中衣一角又快速掩上。
      “你可亲试,如果满意,可到德兴号订购。”凝竹宽怀道。
      “杨家的不是叫兴德号?”彩凰道。
      女人,三八成性。凝竹低眼想。
      “德兴号也是杨家的,不过直属于在下,专卖世间难淘的宝贝。”凝竹整整衣衫。
      “德兴————听说过!我还在那里买过毒虫!那店子无形无影却穿于各个黑市买卖间,可比鬼鸦的身手!”彩凰惊叹道。
      “过奖。”凝竹芊芊颔礼。
      “带我们出去。”连怀安咬牙道。
      “嗨,早知你身上穿了这个我还嘴快个什么紧儿。”彩凰收起十指,“我说杨家妹妹,出去了想着给我也造个鎏银甲,我要了。”
      “好,请到十字桥下放订金1000两,一月后五道坡前槐树上取。”凝竹道。
      “1000两我这就有,这就给你吧。”说着彩凰翻口袋。
      “凝竹身上从不留铜气。”凝竹摆手道。
      彩凰怀疑的慢慢放下手。
      一旁的连怀安眉头已皱了十成十,快手点了彩凰的穴位。
      连杨两人换好了外衣,连怀安压着彩凰走出门去。

      “这牢狱如迷宫一般。”凝竹看着牢道上突突的青绿鬼火小声道。
      连怀安点头。
      “除了刚才打晕了两个狱卒未见一个人影。”凝竹揉揉额头。
      “埋伏。”他道。
      “真幸运,我们中了。”凝竹盯着前路冒着阴气的空道。

      “你以为我身为潮帮的第二高手会如此不济?!”前押着的彩凰突然开口。
      “你?!”连怀安大惊却身已中彩凰一爪。
      “我?!被点了穴我何以还会有功力?”彩凰远远的跳开,如空中划出一道虹。“这可是秘密,只能怪你时运不济遇到了我,换是别人就被你点住了。”彩凰大笑。
      “莫慌。”凝竹倾身上前,朗声道,“在下只是来找妹妹,妹妹虽已是外姓之人,但毕竟与凝竹一父所出,生死魉魍只求一见。此人乃我夫,虽石刻三生,但常言道事不由己命不由时,他便去了,凝竹也只能舍爱求义,因此凝竹所来只未见妹妹一面,并不想多生是非,望各位大人能饶凝竹一命!”她深深一礼。
      “乖乖,连公子,我可真可怜你,这女子不但乖猾如鼠,貌丑如猪且心肠如蝎啊,她可不管你的生死了,不如你乖乖的跟了我如何?”彩凰瞟着媚眼。
      连怀安青筋微跳。
      “彩堂主错意了。”凝竹抱拳。
      彩凰大笑,突飞长袖,袖子撞击到墙上柱子上发出“当当”的刺耳声,原来袖子上满是倒刺。
      “散开!”连怀安拨开凝竹,已臂挡击,只一下便已血沫飞起,白臂划了无数条口子。
      气灌双臂,连怀安一个假闪抓住彩凰的两个袖子,两个胳膊用力一缠,袖子被撕开,布团蜕下和着他的皮肉飞砸彩凰胸口————
      心口挨了一下的彩凰扑到在地,她含恨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鬼鸦已在她身边。
      “娘们就是不行。”鬼鸦懒懒的道。
      “你行你去啊!”彩凰淬了一口血吐沫。
      鬼鸦如狂沙般的挥舞着刀攻上,寒光烁烁。

      “三姐————————!”
      一声远处带着回音的叫喊让鬼鸦缓了动作。
      连怀按一把揽住凝竹,使了生平最快的速度逃开。
      “想跑?!没门!乖乖们给我上!”彩凰一声娇喝,空荡的牢道里凭空突然出现许多小鬼,张牙舞爪的向凝竹他们的方向抓去。
      鬼鸦并不追,只站在原地冷笑。
      “你这个废物!”彩凰跳起来大骂鬼鸦。
      刀尖点着彩凰的额头,彩凰没了声音。
      “从这划下一刀也许你会更好看。”鬼鸦冷冷的笑起来。
      “哥,哥哥!”彩凰颤颤道。
      收刀,鬼鸦斜睇她一眼,隐去。

      在这陀螺也似的地牢里——————他们迷路了。
      好在逃到绝路时,她发现一处天棚的石板上漏水。

      “有接口。”她道。
      有接口便有活口。
      他点点头,轻轻一跃,他用手顶了下棚顶。
      “是木的。”他跳下来道。
      “能掀?”她挑眉看着上方。
      不用多言,他又一跃,一手使力如壁虎般五指吸住棚壁,一手摸着木板的细缝。
      “有缺口。”他道。
      “哗”,木板被扣开。
      一人能钻过的小口,里面黑鸦一片,却不是外面,是一个石板夹层。
      连怀安把头伸了进去,一股霉味直冲鼻子,“哗啦啦”飞出无数蝙蝠。
      可怜了这张脸,凝竹挑眉。
      “我抱你上去。”连怀安跳下来道。
      凝竹点头。
      “得罪。”单手轻轻抱过她,连怀安又用刚才之式————吸壁。
      凝竹被他推入小口内,手四下一摸————粘答答的,眼睛早适应了黑暗,她可以清楚的看到这是一个半人高能容两人的密所。
      有水,想来这是设计者留的逃命口。
      连怀安也爬了上来,用木板封好小口,耳朵紧贴木板听着下面的动静。

      良久
      “走了。”他坐起来。
      “该服药了。”她拿出两颗丸子。
      他皱眉接过。
      “你知刚才在牢里有人窥视————”凝竹轻扑手道,“我说隔一个时辰吃药是给他们听的,按摩穴位想必你也知道是假的。”凝竹笑道,“这样他们才能松心,不必急追,以为我们跑不远,只会到附近搜查,而按摩必需空敞之处,只不过是假设一个隐藏条件,这个隐秘的地方却是意外,也算是命好。”
      他盯着她不语。
      “且别那样瞧我,我尚不能安心。”凝竹闲闲的揉着肩膀。
      他摇摇头,黑暗中他眼睛精亮。
      “你————”他道。
      凝竹笑看他。
      “你若是个男子。”他盯着她。
      “吾母亡故久已,吾难重生。”她笑着脱下外衫。

      “摸到了么?”女声道。
      “软的。”男声略有兴奋。
      “恩。”女声带着笑意。

      “抓些来。”凝竹放平割成两半的外衫,抓了把连怀安在墙上抓下的泥巴抹在布上。
      连怀安挖着石壁唯一的软处,刚才他听风时听见外石墙外有轻轻水声,于是便摸索着石壁有没有豁口处,果然在外墙的左上方有一块却被软泥处。
      水声微细,可以断定不是大水,这里若是山间,那这个水必定是山上的小小溪水。
      蚯蚓?
      连怀安拣掉扒下泥巴里的蚯蚓。
      “泥巴是宝,庄稼人哪有了伤处都用泥巴糊上。”凝竹拿着泥巴绷带道,“我只给你缠上。”
      他老实的停下手。
      “丝————”凝竹吸了口气,“我只看都疼。”她摇摇头。
      连怀安皱眉不语。
      “甲还你。”他道。
      “你先穿着,你活,我活的胜算大些。”凝竹穿上已无下摆的外衫。
      “多谢。”他道。
      “相抵而已。”她抓一块泥巴糊上自己的额头,“清凉舒服。”她闭上眼。
      “你当时并没有穿甲,不怕她真伤你么?”他抠着泥巴道。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心里背了一边孟子的话,凝竹睁眼瞧着他。
      他回头看她怔愣的表情,狠扭过头。
      “你问这个————”两秒后,凝竹淡笑道,“惭愧惭愧,凝竹以为连仁兄没有发问的时候,且能曰出这么长的句子,惭愧惭愧。”
      “长句没有必要。”他道。
      “了解了解,仁兄说的是有时不必多言便能成事晓意,可见仁兄大有墨家风范。”凝竹笑着点头。
      “你这女子。”他瞪她。
      “哎,老四啊。”她忽然转开话题,“是生是死总要见一见。”
      连怀安不语。

      半晌
      “你————”如吐气般轻微,他背对着她。
      “当初应该和苗刃在契约上多立一条:人亡生意存。老四走了他也跟着,这里管制如此森严何处去找?这桩买卖便算了?不甘!”她揉穴皱眉。
      “你这女子!”他狠刨下把泥巴。

      “咕咚”一声,一块石头滚了下来,连怀安快手接住这人头大小的石头,免的造成更大的声响,快速放稳石头,连怀安立刻扶耳聆听下面动静。
      凝竹也坐了起来,盯着他。
      一会儿,他坐起,摇摇头。
      凝竹眯眼盯着石头露出的缺口————
      外面已是黄昏,这里果然是溪水留经处。
      溪水淅沥的流下,两人面面相窥。

      “事情太过顺利了我总觉得不是好事。”凝竹道,“造穴人为何留下这么一个活口?古人造墓且不留退路,如果是通风又尚嫌太湿,看这里的夹层,想来造穴者想隐瞒这个匿点,若是如此为何选这个溪水流经出?这里上放的大石突出地面有半,活口一开虽不至引水进室,但也不和情理————安全上,单有野兽刨埋也是大大危险——————”
      “可见?”他道。
      “可见这是造穴者临时所设,定是事有突发来不及细想。”凝竹点点指,“我且出去看看。”
      她刚爬出半个头,连怀安便把她拉回来,落石推上,他细盯着外面的动静。
      凝竹暗自惊恐,刚刚有一匹马在她头上跃过。
      穴外人马声嘈杂。
      凝竹偷眼观瞧。
      “是四妹来不及过门的妹夫的人。”她道。
      他看着她皱眉。
      她抓了把蚯蚓按在他的脸上。
      他欲躲,却无躲处,想抓住她的手,却心有厌恶。
      了解他眼中的厌气。
      “我去看看,相公。”她淡笑着爬出洞口。
      他没有伸手。

      “左师大人!这里有个女人!”一个小卒叫道。
      身边打者左师旗号坐在四人杠轿上的干瘪大人回头一瞧——————
      左师大人微微眯眼,打量着这个穿着比他们更怪异又一脸泥巴的女人。
      “左师大人安好。”凝竹施礼。
      几十匹马围上了她。
      “哪里来的女子?”左师尖细嗓子道。
      “在下兴德号当家,路遇不测,逢左师大人到此,望请搭救折个。”凝竹深揖。
      左师冷笑,转身欲走。
      “大人,这人怎么办?”小卒道。
      “怎么办?废物!你没听她在求咱们吗?送她上路!怎么办!”左师白眼道。
      小卒答应声“是”,举刀要砍凝竹的脑袋。
      惊慌中凝竹大叫。
      “大人可认这笔迹?!”
      “慢着!”左师抬手,小卒的刀已挥开,收势不住,左师一翻褐眼,枯指一弹,空中突划一条闪电,“卟楞楞”小卒的脑袋已经落下,顿时鲜血喷溅。
      凝竹忍着恶心,看着自己被削掉的一丝头发,又看看自己更精彩的衣裳————
      “大人功力非凡,想来竟是与杨家同道。”凝竹笑道。
      “哦?”左师得意的挑眉,摆弄着手里丝线,今天他心情格外的好。
      “杨家也做丝造,大人穿的就是杨家丝坊出的‘华羽’,而武器竟也是用丝。”
      “看来你真是杨家当家,有这个眼力。废话少说,什么东西?拿来我看。”左师厌恶的擦拭着自己衣服上粘上的一星星血迹道。
      凝竹从最里面的衣服里拿出一条布巾,双手奉上。
      左师接过,看了两眼,单眼微颤。
      “这是在下和某人的立下的和约,大人身为苗氏左师定然认识这笔迹。”凝竹道。
      “这上面的墨加了我苗族的虫草汁,粘布便干,千年不掉,万年不腐,非用药水才洗的去,看来你真认识苗王。”左师扔回布巾。
      “正是。”凝竹拣起,揣在衣袖里。
      左师细打量着她。
      好一个重心机的女子,把布巾揣在广袖里以防他下毒。
      “我常在中原游荡,族里的事我是懒的知道,但是我却知道苗王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汉丫头,你与她有和干系?”左师翻着怪眼。
      “那是舍妹。”凝竹笑笑。
      “果真如此,那便好说。”左师变脸大笑,“自家人————来人,给她绑上!”

      “安子不可!”凝竹大叫。
      左师回头,发现人马前不知何时多了这么一个衣服破烂的怪异汉子,再一看脸,脓水四溢,黏糊一片,根本看不清模样。
      “你是何人?”左师厌恶的掩嘴,他最讨厌看见恶心的东西,所以拿人实验和下蛊都是右师的事,而他——————
      不等连怀安说话,凝竹欲上前拉他,却被小卒扭住膀子。
      “他是我手下压货的伙计,原本人就痴痴傻傻————”凝竹忍着疼接着道,“我见他体格健硕,虽傻却也听话便留在身边,这次出行遇难,他便吓的更颠了。”
      “哦?”左师侧脸皱眉。
      “安子!你这傻货又去挖蚯蚓吃!当心小命!你再这样我便不管你。”凝竹叫道。
      一条未死的蚯蚓半卷着糊烂身体从连怀安的嘴边滑下来,左师立刻捂眼,凝竹差点也吐了出来。
      连怀安青筋微跳。
      “安子,还不跪下求大人饶你狗命。”凝竹道。
      “跪什么跪?!来人!把他拖的远远的绑在树上让虎豹吃了他!这么恶心的东西不许在出现在我面前!”左师发狂的大叫。
      小卒立刻来拖连怀安。
      凝竹窃笑,低了下眼,连怀安看了看她,由着小卒拖走。
      “大人饶他一命吧,他是个痴傻之人————”凝竹徐徐的求道。
      “你自己生死难定?!却来求他!”左师冷笑一声,拍轿走人。

      数月后大漠

      凝竹拖着麻木的双腿向前挪着。
      左腿一个不听使唤,她又跌倒在地。
      “快起来!”马上的小卒死死列着她身上系着的绳索。
      凝竹艰难的爬起,淬了口嘴里的沙子。
      “大哥,劳烦大哥告诉大人,小女子实在撑不下去了。”凝竹抿抿干裂的嘴唇,嗓子像冒烟一般。
      “装什么柔弱!你便长的好些,大爷还能代你去求求情。”小卒横眼看她,又狞笑道,“可怜你长的这般模样,死了也是活该!”
      “大哥行行好,容貌是爹娘给的,凝竹也没得办法。天可怜见,大哥也不想一直拖着我这个累赘走吧,求求大哥————”凝竹稳住晃晃的身体道。
      小卒想了想,催马跑到队伍前面,完全不管凝竹是否跟的上,一路的,凝竹被拖在地上。
      好在我的容貌毁了也不甚可惜,凝竹想到。
      “大人,这女子好象快撑不住了。”小卒战战兢兢的回道。
      风儿掀起紫绿沙帐,左师抬抬手道,“给她一匹马,别让她死了。”

      在马背上颠了半天,一伙人找到了边城驿站,换了骆驼,凝竹被装入了驼背上的箩筐里。

      间歇时
      “大人,前面就正式入蛮国境内了。”左师亲信道。
      “多嘴!”左师斥道。
      “是。”亲信惶恐的低头。
      “供给的货物都弄好了么?”左师道。
      “都弄好了,只是大人————”亲信难言。
      “恩,还有什么?”左师扶着一身的华衣。
      “只是弟兄们有些水土不服,这里与我们苗疆的湿热不同,干燥的很,风沙又大,晚上更是冷的要命,弟兄们——————”亲信支吾道。
      “一群饭桶!我们这次是去办大事!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左师扫了四处一眼,接着和亲信说了一会子话,却是苗疆的土语。
      凝竹在笼子里闭了闭眼,不再透着空隙瞧看。
      难得不再折磨她的双腿,虽然这笼子里张不开四肢,但是也比被拖着的好。
      嚼着小卒扔给她的肉干,凝竹扒着笼子的另一边的细缝张望着连怀安的身影。
      这家伙,可曾跟着?
      自己也有受奴隶待遇的一天,回去说个二姐听,又是一段好故事。
      凝竹轻笑。
      看看身前没人,凝竹撕了一块肉干,塞在箩筐与骆驼的贴和处。

      在驿站歇了一晚,一伙人开始上路。
      大漠,常人所不能触及的地方。
      凝竹发现,左师的人多了几个生面孔,看来是接应的人。
      大漠里的语言,她到是会一些,只是这些生面孔的人却不说大漠语,而说汉语,有一次她偷瞧正好看见有一个人的头巾松掉,她看那生人的脸不像是西域人。
      凝竹咬着肉干脑袋里盘算着。
      “卒大哥。”凝竹叫道。
      牵骆驼的小卒回头问她何事。
      “肉干没了。”凝竹道。
      “又没了?才不是给了你一块?!”小卒不耐道,扔了一块大的给她。
      大人吩咐他不许她死,要不然早把她也给饿成肉干!小卒忿忿的想着。
      “劳烦大哥,凝竹有些口渴——————”
      不等她说完,小卒扔了一个蜜瓜进笼。
      “这三天你便靠这个蜜瓜解渴,少来烦我!”
      “多谢。”凝竹道。
      还真怕他扔给她一个水袋,若是水袋,便是把肉干炮湿了丢在地上水分也会马上蒸发。
      “大哥,这个——————”凝竹说了半句顿住。
      说了也不能理我,算了。
      她用指甲抠着蜜瓜的皮,前几天在地上拖的哪里还来的长甲?早磨没了,再有她平日算帐留不得那个,自己也是讨厌,所以从来不留指甲。
      若是那个叫彩凰的女子便容易多了罢,凝竹淡笑。
      激灵一下,凝竹把食指含在嘴里,淡淡的血味,她疼的吸气。
      十指连心,连怀安,我今天为了不让你死可是抠苦了指甲渴坏了喉咙饿坏了肚囊——————
      她挖开密瓜,掰了一小块,吃了一口甜肉,看看剩下的皮够厚,如法炮制的把碎碎的厚皮塞到贴着骆驼那边的笼缝里。
      随着骆驼的走动,蜜瓜皮掉下,“骨碌碌”沾了沙子,骆驼的蹄子落上,瓜皮浅埋在地里——

      三日后傍晚,队伍终于停下。
      凝竹被放了下来。
      四肢早已麻木的不似自己的了,凝竹随意张着四肢仰面趴在地上。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她吟道。
      “汉人王维的诗?”左师无声的踱到她身边。
      “恩。”凝竹看着他笑笑。
      “你们汉人就会卖弄风月,难得有几个担心朝廷安危!”左师嗤笑。
      “不在朝堂不问国事,凝竹只是个商人,本事还大不到关心国家大事。”
      “战前对付胡人的武器样子不是你们杨家出的?”左师点点脚道。
      “大人何来此问?兴德号只做布匹买卖,哪里会弄兵器?”
      “呵,由你狡辩。”左师抖了抖及地长的袖子,“你也是个汉女子?你们汉人不是最讲礼数?”
      “惭愧,事有例外,凝竹也顾不得了。”凝竹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大人,所问凝竹到也能回答,只是凝竹也有一问。”
      “你想问我们所为何来。”左师得意的笑笑。
      “正是。”
      “说了也无妨,只是你这脑袋就别要了。”说罢,左师转身离开。
      凝竹盯着前方广阔凄凉的大漠,裹了裹身上的毯子。

      凝竹正在努力站起来间,突然前方一阵混乱。
      来不及回头细瞧,凝竹人已被飞来的尸块打倒在地。
      呕了几口,凝竹抓了一把尸块,把血抹在脸上,强烈的腥味让她差点又吐了出来。
      我杨凝竹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左右不见连怀安的影子,现在的她不禁也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装死?
      也只能权且试试,这些人凶残成性,杀他们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会儿他们翻尸体时定要用刀剑一个一个的刺穿——————
      悔啊,我的甲在他身上!
      在身上也是不好,若是发现穿不透,脑筋少的定要刺我脖子————
      算了,无论刺哪里,忍一忍,如果命大再探究竟。

      “走!”身陷埋伏的左师突然向她飞来。
      看着他穷凶极恶的表情,凝竹微微挑眉。
      左师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如同鹰抓兔子般。
      心中思量万千,自己也是块软肉,凝竹放弃思考,只等一死。
      身后无数暗器飞来,凝竹索性闭上了眼。

      左师施展上乘轻功,埋伏的人哪里追的上,暗器纷纷落在地上,激起一片残叫。
      “你放下我逃的更快些!”凝竹在风中大叫道。
      “想的容易!”左师并不放手。
      凝竹看着他脸上冒着冷汗——————
      八妹说,身有上乘功力的人,无论何时,只要运功定要心无杂念,因为越是厉害的武功练到上乘就越容易走火入魔!
      这人在心惊!
      凝竹迷眼,突然发现他华丽的衣衫沾了好大一片血迹。
      刚才没有细看,如今一瞧那血迹还在蔓延——————
      “你中了招,飞不了多远,且把我放下!”凝竹冷声道。
      “小看人!”他喝道,声音却没有先前犀利。
      “逞能有什么用?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凝竹冷笑道。
      “你!”左师缓下步子,一阵气虚,急急的落在了地上,“哇”一声,呕出好大一口血。
      “先含着!”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丸子,凝竹起身看着风烟滚滚的后方。

      纵有再聪明的脑子如何?!单有一人,也无法险中求生!
      心中画出无数出路,却无法定夺哪条对付眼前凶势!
      凝竹冷眼看着佝偻着身体运功的左师,又看看那方无恙的沙地————

      “大人救命!”凝竹用外族语叫着,身体却像被巨力吸住一般缓缓陷进沙地里。
      一货红衣蒙面的人骑着骆驼奔向她来。
      “主子!有流沙!”一个侍从报道。
      “小心!看着她!”为首的骑女子声道。
      耳熟,凝竹眯眼,接着哀求。
      “主子,我们拉不拉她上来?!”侍从看着沙淹到肩膀的凝竹。
      “干吗要救,我们看着她死!”首座呵呵冷笑。
      “那个苗疆的左师怎么办?”侍从用汉语道。
      “他中了我的冰玉寒针跑不到哪里去!你带三路人马去追!便是追不到,在这吃人的大漠他也必死了!”首座瞥了眼沙已过头只留手在外的凝竹,催坐骑离去。
      平地风起,大漠一片金光——————

      憋了快两分钟,凝竹被一股力推了上来。
      脸已憋的发紫的她捂嘴蒙咳,也顾不得不适,怕那一行红衣人回头,她使了吃奶的力向身后的沙包爬去。
      左师刚才憋在沙里,又使力把凝竹推上来已是使了最后的力气,如今他下半身埋在沙里微微喘气,想张嘴求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沙子吸的紧,他的血一点点流逝——————
      凝竹回头看他,他也张着失神的眼看她。
      生死由命!
      凝竹回过头。
      突然凝竹身旁有沙土浮动,凭空的,站起一个人来。
      那人先是抓起沙埋半截的左师,又捞起怔愣的凝竹向沙丘后跑去。
      从沙里出来到被揽在怀里一共不过十秒中,却好似用了半辈子的时间。
      凝竹叹气。
      还好红衣人没有回头,得救了。
      一歪头,她晕了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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