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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脱困 ...

  •   “你不是说有毒的吗?”
      沧海啃得正尽兴,一边假寐的七夜无痕突然出声。

      上面的人不知怎的,被困崖底已经五天五夜。白嫩嫩的沧海变得灰头土脸,照着池子里自己的倒影,感叹再感慨,红颜薄命。
      手臂上的伤口开始结疤,纠结的红痕是修罗剑留下的迤逦的战绩。
      沧海放下手中红果,望着靠在崖壁上的七夜无痕,匪夷所思地牵起笑:“我想通了,情愿毒死,也不要饿死。”
      七夜随手牵起崖壁上的藤蔓,放在手心里细细琢磨,眉头时不时轻锁:“也许我们还是可以自救的。”
      “长双翅膀么?”沧海漫不经心地撇撇嘴,又低头啃起了红果,鲜橙色的果汁不住溢出嘴角,她伸手抹过,舔舔唇际,这才想起七夜无痕今天居然是站着小憩的,“咦,你的脚好了?”
      七夜点头,手指摸索着藤蔓,从里及外,忽然,猛的一抽,扯下一大段,藤蔓绿色的汁液在拉断的地方疯狂涌出,粘稠的液体布满着他修长的手指。七夜捧着这截藤蔓,缓缓走到沧海面前,步伐有些凌乱,但确实是能够独立行走了。
      七夜把藤蔓递到她跟前,说:“你看看,这东西柔韧性如何?”
      沧海放下手里的果子,接过,习惯性地先凑过脑袋嗅嗅,再地上拍几下,甩出的汁液溅了七夜一身,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失误。”随即,把藤蔓往前一丢,又埋首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还行,不过七夜大侠,我们两个一个手残,一个脚断,单凭这些藤蔓,如何爬得上这万丈深渊?”
      七夜低头看着给沧海垫脚的修罗剑:“我没事。”
      沧海抬头,你没事我有事,难道你打算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不,不,我不能这么质问你。
      人在屋檐下,沧海堆起笑:“七夜大侠,我看这藤蔓也爬不到崖顶,如果你顺着这攀到尽头,又差崖顶一大截,怎么办?”
      七夜想想,道:“也是。”
      沧海舒口气。

      又到晚上,饥寒交迫,沧海的嘴唇瑟瑟发抖,她心里响起警钟:红果的毒性发作了。
      浑身如同针刺般,每个毛孔开始收紧,扩张,反复再三,刺痛难耐。她抱着膝盖头埋得低低,小小的身体在火光下拖出道长细的影子。
      七夜捡起剑,坐到她的对面:“这果子叫什么名字?”
      沧海吃力地抬起头:“龙甄,《药材百科》上我见过,桂圆的壳就能解此……毒。”
      她咬咬唇,眼神涣散。
      七夜平静地望着她痛苦的表情。峨嵋的女弟子对药物都如此精通吗?他不能不起疑。还有,方才她嗅藤蔓的小动作,寻常的习武之人就算再细心,想必也不会此举。
      沧海环抱膝盖的手越来越紧,脑门轰轰乱响。龙甄的毒固然不足以取她性命,但代价是一阵阵益发猛烈的剧痛,她感觉自己此刻如坐针毡,指甲下意识地嵌入肌肤,而眼前的火光扶摇,眼里橘黄色模模糊糊的一片。她看向七夜,混沌的眼里血丝毕现,霍地扑了过去,像只小松鼠般窜进了他宽阔温暖的怀中。
      七夜顿时不知所措:“定姑娘,你这是……”
      沧海张手抱住他,这个人腰间肉感张弛有度。五指狠狠地戳入他的皮肉,她将身上的疼痛发泄在七夜的腰际,感觉到他微微一颤,沧海咬着牙说:“抱歉!我不要死……如果非要死的话,我也不要饿死,当然,我也不要毒死!”
      七夜这才想到还没问的:“这果子能毒死人?”
      沧海疲惫地摇头,苦笑:“可是会疼死人。”
      七夜感觉腰际辛辣的疼痛更加猛烈。沧海的指甲穿透血肉,拉出一道道的血痕。
      七夜说:“我想,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
      沧海低笑:“需要问过令师吗?”
      七夜不自觉扬起嘴角:“定姑娘,有时候我也会自己度势拿取主意的。”
      说罢,未等沧海开口,一掌劈向她后颈,怀中的人儿顿时不再躁动。

      清晨,万籁俱寂。
      沧海醒来时,发觉七夜居然睡了。
      高手也会睡觉吗?她摇摇脑袋,发觉没有昨夜那么疼了。仰着头看七夜的下巴,第六天,这个人的下颚长出细细落落的胡须,伸手摸上去,再磨蹭。原来这个高手还会长胡子,可是,记忆里的某人却一直一张粉白细嫩干净整洁的脸。她傻笑着,直到七夜张开眼,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七夜顺手把她从怀里推出,沧海零碎的裙摆拖到地上,赤裸的膝盖枕上石子,双眼笑得雾雨濛濛,迷朦中几分娇俏。七夜说:“我一直没有问,为什么比剑当天你要穿那么长的裙子?”
      沧海揉揉眼,原来是睫毛坠了露水:“我一向这样穿的呀。”
      再说,要不是我这裙子够长,你早就摔死了不是吗?
      七夜继道:“你以前都是穿成这样打败众多高手的?”
      沧海晃了晃头,这才意识到他疑惑的:“没,我以前……不对,以前我没名气啊,现在我连夺四年华山第一,鬼知道还真的有人送上门来和我挑战!”
      七夜目光深沉:“你的身手固然不错,但是连夺四年第一,实在难以置信。”
      沧海拍拍他肩,扁扁嘴:“前次我没发挥好,等我们上去了再比一次,保管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七夜不以为意,只当她逞强:“你身上的毒……如何?”
      沧海转了下眼珠子,抖抖手,一骨碌爬了起来,跳上两下,虽然满身狼狈的很,不过灰蒙蒙的沧海实在很像林中野小孩,她踮着脚尖转起了圈,飘逸卷曲的长发肆意挥洒,破烂的白衣成了灰袍,她的双颊微红,她笑起时,嘴角还勾着两个深凹的酒窝:“好了好了!全好了!”
      七夜发怔,被她的欢呼声唤回神:“既然没事,我们可以出发了。”
      沧海停住脚:“出发?”
      七夜道:“傻坐了六天,有没想过,这池子里的水源上流在哪里?”

      两人并肩而行,沿着石子铺的小道。七夜一手提着修罗剑,剑身黯淡无光。
      水流轻快,激荡着日光,一闪闪晶亮的。走在边上,水底清晰可见仍是彩色的石子,沧海的倒影影影绰绰地摇晃颠簸。她琢磨着开口道:“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崖底的那个池子倒不像天然的。”
      七夜放缓脚步,配合沧海急促的步伐:“这里生长的植物你都认识?”
      沧海点点头,幡然悟到:“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龙甄根本就是外族移植进中土的品种!看来,这里可能住了个隐居的世外高人。”
      七夜附和道:“我也那么想,绝处逢生可能就是指我们的遭遇。”
      沧海这下彻底乐开怀了:“天不绝我,哈哈,祸害遗千年!”

      水源的尽头是一道瀑布的下流,白色的水花飞溅。
      沧海躲在七夜的身后,水声轰鸣,震得她耳膜发疼:“世外高人呢?”
      七夜环顾四周,指着边上两堆高起的土:“在那里。”
      沧海顺着他的手转过头,瞪大了眼:“哇,两个死人!”
      七夜无语。
      沧海干笑着:“闷包七夜,知道吗,你小时候一定很乖。”
      七夜不解。
      沧海拉起他的手,朝那两堆高起的土踏了过去,踩上松软的泥土,脚底松弛的触感。
      沧海笑:“我经常做这种恶作剧的。”说完,她踢了踢土堆,七夜赶紧拉回她。
      沧海推开他,弯下腰,干脆伸手大把大把挖了起来:“埋在地下的不一定是死人。我小的时候,饿疯了,经常偷外面小店里吃的东西,回来又怕给人发现,就埋到屋子后面的乱坟堆里。就像这样,埋好,做个记号,堆个小土,和真死人倒没什么差别。”

      北芸芷苛刻的训练叫她一辈子刻骨铭心。一行收养的十个小孩,最后就剩下她沧海一人,她的手上沾了四个小伙伴的鲜血。
      她不想死,她比任何一个人都不想死。只有经历过在死亡边境赤裸裸合着鲜血淋漓的奋力挣扎,人才会如此的惧怕死亡。

      七夜没有追问,为什么峨嵋派里会有乱坟堆?倒不是他心机沉,只是她眼底那疯狂的求生意识,不由触动了他心底某处冰凉。那时笑道宁可毒死也不要饿死时的定雪旋……他不禁质疑:这到底是个拥有何种经历的女子?

      沧海很快在土里挖到了什么,摸索几下,顿时欣喜地扬起笑。土堆松动,沧海一个立身,手上牵出一条腕粗的麻绳,尘土飞扬间,她欢欣雀跃:“哈哈,七夜无痕,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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